第30章 劫(十)

村子裏的生活十分單調。

中午的時候, 王麻子心不在焉, 只簡簡單單的弄了個素菜。秦長生看見飯桌上清淡的幾個素菜, 王麻子義正言辭:“你剛受了傷,就該吃清淡點。”

吃完飯後, 王麻子坐在門檻上發呆。村子裏有幾個人來找他買藥,秦長生在二樓上休息, 王麻子守在門前的藥館裏, 随随便便的開了藥。

到下午的時候,王麻子總算有些振作了,想起來買回來的肉放在鍋裏煮着, 秦長生瘸着腿湊過來瞧,被王麻子急急地一揮飯勺給攆開:“別!可站遠點!火星子冒到你臉上,要是哪兒傷着了, 你那一夥的看見了不把我給宰了?”

秦長生頓時不樂意的問:“不是說受了傷,就該吃清淡點麽?”

王麻子想起半天的話, 說道:“你也知道受了傷該吃清淡點, 所以這肉菜也是我自己一個人吃的,等下你可不許夾!”

秦長生顯示虛僞的笑了笑,然後一個毫不留情的白眼翻到了天上。

其實吃肉不吃肉都一樣。秦長生坐在竈房裏低矮的火爐旁邊, 心不在焉的看着自己的大腿。因為沒有合适的褲子, 她只好穿了個王麻子的短褲,肥大的褲腰被一根鞋帶系着,勒出細細的腰線。

王麻子雖然知道秦長生和江中雪在自己家裏留不了多久,但是眼看着這兩個漂亮的姑娘在自己的眼前轉悠, 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有時候情不自禁就下意識的偷偷看着秦長生。

秦長生的大腿光潔白皙,腿形筆直修長,雖然臉蛋不如江中雪漂亮,但也算罕見的清秀。本着男人的天性,王麻子不敢去偷看江中雪,但光是秦長生的顏就已經算讓他賞心悅目,就連被奴役威脅的憤懑郁悶都為此掃清了不少。

被兩個漂亮的少女脅迫着“同居”,總比被兩個糙漢威脅着做事要好。

這樣一想,王麻子的心情頓時好多了。

秦長生不能出門,她身體恢複的速度比尋常人快得多,雖然腿上還在隐隐作疼,不過王麻子給她換藥的時候,已經注意到,白紗布已經沒有再沾上血跡,傷口處也生出了新的肉芽。

王麻子暗自咂舌:“真是變态的愈合能力...........”

繼而他又想起江中雪那喜怒無常暴戾無情的脾氣,頓時又郁悶道:“這都是些個什麽人啊!”

吃完飯之後,秦長生又坐在二樓的陽臺上眺望遠處。借着稻草堆的遮掩,村子裏沒有人能注意到她的存在,而她卻可以通過這個狹小的窗臺觀看外面的情況。

秦長生發現,來這院子裏找王麻子的人還是不少。上午的時候,好幾個人來王麻子這裏拿藥,問起王麻子,王麻子一臉不耐煩:“村子裏就我這麽一個醫生,誰沒有個頭疼發熱的時候?咋的了,敢情我還不能做點生意啦?”

秦長生對此表示理解。

日落西山,晚霞映紅了半邊山野。火一般鮮豔的晚霞将天地交接處染得一片火紅。

院子前面空院子裏空無一人,門前的籬笆裏栽了些青翠的嫩蔥苗。門外有人經過,停下腳步,好似漫不經心的往這裏面望了一眼。

秦長生坐在稻草堆後面百般聊賴,剎那間便察覺到一道犀利的目光打在了自己的臉上。那目光裏充滿了探究和輕蔑感,仿佛細密的針紮在皮膚上,讓人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秦長生當即一個激靈,警惕的往後躲了躲,确認前面的稻草垛絕對擋住了自己的存在之後,再小心翼翼的探出了頭去。

院子外,火染的晚霞映着一身的紅,郁茵微微擡起頭,雙眼眯起,臉上浮現勝利者高高在上的微笑,背對着黑暗的臉龐裏,嘴型輕輕的動了動。

“抓到你了哦,秦家的鬼眼。”

秦長生頓時頭皮發炸,剎那間,天地間仿佛一切都凝固了,她只能怔怔的望着那一雙含着輕蔑笑意的眼睛。

郁茵胸有成竹的望着她,矜持而傲慢的微笑着,露出仿佛是在天穹翺翔的獵鷹看到地上倉惶奔逃的獵物時的表情。

秦長生臉上十分難看,她站起身,目光直視着郁茵,臉上神情複雜,卻沒有再惶恐。

千思萬慮,都沒有想到過是這樣的情況。

郁茵會親自找上門來,和她正面較量。

面前這個人,這個站在籬笆外,站在如血燃燒的夕陽裏的人根本不是郁茵,她的殼子完好無損,但是內裏的魂魄早就化成了厲鬼。

現如今,占據了郁茵軀殼的,誰又能知道它到底是個什麽鬼,或是什麽連思想都沒有的邪物?

秦長生思考了片刻,還是決定和它會一會。

下了這個決定之後,郁茵也推開了院子裏的籬笆,進了院子。秦長生剛想起身下樓,卻看見郁茵一邊走着,一邊不緊不慢的從腰間抽出一把黑色短小的手槍。

渾身的鮮血一下沖上了頭頂,迎面又潑來一盆冷水,秦長生渾身發冷,想也不想,便往後退去。

如她所想的槍聲并沒有響起,郁茵似乎并沒有有直接朝她這裏開槍的意思,只是依然臉上保持着勝利者的微笑,一步一步的朝屋裏走去。

她是想先解決礙事的旁人嗎?

秦長生心底發涼,她想也不想,便撫着樓梯以最快的速度沖了下去。內屋裏,王麻子還坐在地上鋪他今晚睡覺的地方,聽見秦長生咚咚咚的跑下樓,頓時不滿的大吼道:“逃命啊!別把我的樓梯給踩垮啦!”

秦長生也不管他,掀了簾子便沖出去。

前面打開的外堂裏,郁茵站在門口,一只腳踏在門檻上,半倚着門,手裏一把黑亮的手槍,背後是血染的夕陽,臉上笑意十足,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面對着她的秦長生聽見:“又見面啦,秦小姐?”

秦長生心一沉,背後王麻子還在嚷嚷:“喂,這麽晚了,你去哪裏啊?”

秦長生握住簾子,朝後面故意沒好氣的罵道:“我有事要出去!好好睡你的覺!”

裏面王麻子接了一句:“出門的時候記得幫我把大門關上!”

然後他低低的嘀咕了兩句,念叨了一兩句這麽晚了,接着便躺下了。

郁茵望着她,臉上笑意微微:“秦小姐,有些事不方便在這裏說,是吧?”

秦長生聽到她這句話,心裏稍稍放松下來,知道郁茵不會再為難裏面的王麻子,便點了點頭。

她被槍指着,退出了門口,又關上了門。裏面王麻子均勻的鼾聲響起,秦長生聽着,心裏罵了一句真是天塌下來都不忘睡,聽着這鼾聲,想起之前兩天稍微安定些的生活,有點想笑,又有點難過。

想來以後再也聽不見了。

兩個人一路朝着村子外走着,不一會兒便走進了旁邊的森林之中。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秦長生不知怎的,心裏腹诽道:“一連三次都是夜行軍,難道我這個人幹的事,就這麽見不得太陽?”

郁茵稍微歪了歪腦袋,活脫脫一副活潑少女的模樣,像是有些為難的說道:“不過這個村子我也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哪裏是談話的好地方。”

面對着這只手槍黑洞洞的槍口,秦長生心裏也發毛。但她依然強自鎮定,朝郁茵說道:“你不熟悉這個村子嗎?”

郁茵露出一點好奇的神态,明知故問道:“難道秦小姐覺得我該很熟悉這個村子嗎?”

秦長生笑一笑,說道:“你說呢,餘明明?”

郁茵聽着她說,既沒有生氣的征象,也沒有一絲好奇,只是平靜的想了想,像是恍然大悟似得說道:“餘明明,哦,你說的是餘明明啊?!”

停頓了半響,她環顧四周,手槍抵在秦長生的腰際,微微一笑:“秦小姐知道的太多了。”

天色漸晚,村子也漸漸入睡。秦長生被這麽一個硬物一抵,頓時下意識的擡起手來,做了個毫無抵抗的手勢。

郁茵俯身湊到她的耳邊,輕聲的說道:“我的母親拿了多少錢來讓你們辦這件事?你們為什麽就不能見好就收呢?”

作者有話要說: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電腦壞了,下雨騎自行車摔了一跤,膝蓋磕破皮,真是美滋滋。

黴運退散!!!!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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