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絕（七）

秦長生往前面走着, 也不管江中雪的速度追不追的上, 只是心煩意亂的低着頭走。

身側郁茵的鬼魂自從被自己吞噬之後, 就不會再出現。但秦長生依然有些下意識的往旁邊看，心裏忐忑而不安, 甚至夾帶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沮喪。

鬼化之後的自己，已經不再可能以一個人的身份活着。今天不會失控, 明天不會失控, 但總有一天，她會瘋魔，徹底變成只知道吞噬和殺戮的怪物。

這就是秦家的最終宿命。

在出生為鬼眼, 擁有通靈靈力的同時，必要的付出的巨大代價。

秦長生越想越沮喪，雖然從很久之前就明白自己一定會走上這條路, 但是，真當事情落到自己頭上的時候, 她還是感到一種命運不可扭轉的悲哀感, 和自己作為浪花面前漂浮的無根浮萍似得無力感。

不知不覺，江中雪走到了自己的身側。

秦長生回頭看她一眼，沒好氣的上下看了看她, 低下頭繼續走。江中雪伸出手拽住她的肩膀, 輕聲道:“前面不能再走了。”

秦長生往前看了看，不知何時，她們已經出了林子，前面一片開闊的平原, 似乎已經是到了山頂上之前江中雪提起過得村落。

遠遠望過去，這片開闊而平坦的村落星星點點的分布在綠樹之間，阡陌交通，桑樹木屋。

秦長生愣住了。

她記得以前學過陶淵明的桃花源記，如果可以的話，面前這個與世隔絕的村子在某種程度上，想必也一定是跟陶淵明筆下有異曲同工之妙。

秦長生看了看江中雪的表情，見她并沒有過多阻攔，只是有些小心，便超前走了一段路，離這個村子更加近了一些。

整個村子安靜的可怕。

隔得遠，這個村子她也只是看了個大概。現在走的近了些，面前的房子輪廓便顯露出來。

在桑樹後面，一處低矮的灰白顏色的木頭房子四四方方的立着，看那規模和造型，必然不是現代建築。這房子四周的木頭都發黑，看上去非常的古老，四方的圓柱上都呈現了一種近似腐敗的跡象。

屋檐走獸上面系了四根紅繩，秦長生走近了些，小心翼翼的四下望望，見沒有危險，才放開膽子走到了房子的前面。

但似乎她發現的這一面是牆的背面。

江中雪跟在她後面，默不作聲秦長生看見這面房子的牆只有牆，沒有窗戶也沒有門，當即下意識認定這是房子的後牆，便壓低了聲音朝江中雪說道:“我們繞過去，去前面看看?”

江中雪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道:“你怎麽就确定這是房子的後門了?”

秦長生認真說道:“沒有窗沒有門，那不是背牆還是什麽?”

她小心翼翼，蹑手蹑腳的從牆邊繞過去。這房子修的低矮，整體漆黑，全是木頭砌的四方牆壁。四面安靜的可怕，沒有鳥叫，沒有狗叫，連一絲風的聲音都聽不見。

這房子四周栽種了桑樹，古人采桑養蠶，是以房前面種桑樹是在正常不過了。

秦長生稍微留神看了看這棵桑樹，小心嘀咕道:“不會真遇到一個古代人吧?”

那種穿着廣袖梳着長發的古代人?秦長生忐忑之于，竟然還有一絲說不出的激動。

她好奇的往前面繞過去，江中雪跟在她的身後，警惕的四下觀察。

另秦長生大失所望的是，這房子四面都沒有門窗。

她看完了最後的一面牆壁，詫異的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旁邊江中雪開口道:“這房子似乎不是給人住的。”

秦長生擡頭看了一眼，只覺得毛骨悚然。她遲疑的問道:“說不定是人家怕光，所以才修的這麽嚴實呢？”

江中雪悄無聲息的看了她一眼，問道:“什麽人會怕光?”

秦長生腦海裏浮現了青光白內障幾個字，想了想，似乎不适合在這種場合說，便沒有回答，只是說道:“不管怎樣，那我們總得看看這個房子裏是什麽東西吧?”

江中雪既沒有反對，也沒有認同。秦長生左右看看，朝江中雪伸手道:“把刀借我。”

江中雪解下自己腰上的短刀，遞給她。秦長生看了看房子的大致結構，圍着房子走了兩步，嘀咕道:“我記得以前電視上看的，古代人修的木屋，都不怎麽牢固，黑灰色發出腐敗味道的朽木也不厚。只有商賈大戶修的才會考慮堅固，像這種住在山上的百姓，房子不過就是拿來遮風擋雨的地方，沒多少修的牢實的。”

江中雪聽着她嘀咕，不住搖頭。

秦長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掂了掂手裏的匕首，挑了一處看起來脆弱的木牆壁，舉手便刺。

也不知道是黑灰色發出腐敗味道的朽木太脆，還是江中雪的短匕夠鋒利夠堅硬 ，那匕首果然是不負衆望的紮進了木牆壁裏。

秦長生沒想到這牆壁這麽脆，真的一紮就破，本來還想着自己廢一會兒力氣才能挖個洞，但現在，省事多了。

匕首下的木屑呈現灰白腐爛的狀态，近乎成泥一般糊在牆上。秦長生心裏還是有些過意不去，心想裏面要真的是住了幾個人，自己這樣一來就給人家的房子弄個洞，怕也是不好。

她拔出匕首，湊近了那個匕首紮出的洞，瞪大了眼睛，想要好好看看裏面的結構。

從那小孔的洞隙裏，秦長生湊近了了黑灰色發出腐敗味道的朽木，睜大了眼睛。

透過那小孔看去，裏面一片漆黑，秦長生什麽都看不見。

這個結果與她料想的無異，畢竟這個房子裏面又沒有門又沒有窗，沒有光線，一片漆黑也是正常。

旁邊江中雪出聲道:“你看見什麽了?”

秦長生臉貼在黑灰色發出腐敗味道的朽木上，說道:“什麽都沒有啊——”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前面黑暗裏，一個白色的東西一閃而過，随即消失，裏面再次陷入一片近似凝固液體的黑暗之中。

秦長生吓得到退一步，目瞪口呆的盯着那個小洞，半響說不出話來。

那是個什麽東西?

旁邊江中雪見她神色有異，立刻上前，扶住她的肩膀，問道:“你看到什麽了?”

秦長生被她一問，回頭一細想，頓時脊背上好似一條蜈蚣爬了過去，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眼睛。”

頓了頓，她頭皮發麻的說道:“這屋裏有只眼睛，剛剛就貼在這個洞上，一直在和我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