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徒手碎大石

冥界半空，灰霧蒙蒙。放眼遠方，只能窺見霧中明明滅滅的一盞燈火，卻看不清具體景致，好似活在夢中。

這是一輛兩匹飛馬拉着的馬車，小公子坐在華蓋下的椅子上，陰九漁跪坐在他腳邊。一個沉思大事，一個好奇東張西望。

只是看來看去，也沒看出什麽。

馬車的速度并不慢，但耳畔并無一絲風。冥界是個奇異的空間。

飛了一陣，前方竟來了一輛馬車。兩匹棕色飛馬，個頭都很雄壯。但陰九漁還是覺得小公子的白馬帥些，白馬王子嘛。

兩輛馬車并排停下，小公子側身拱手行禮：“二哥。”

陰九漁怯怯地看着對面的男人，這男人身着玄色束腰長衫，上着金色蟒紋刺繡。一張臉五官英挺，嘴角含笑，卻似笑非笑，有一種高貴卻陰鸷的感覺。一看就是不易親近的主。

“聽說怨靈界又出了魔，除了嗎？”他問。

“回二哥，魔已除，我便是剛從怨靈界返回來。”小公子彬彬有禮地說。

二公子笑道：“我這才剛剛聽說有怨靈魔化，三弟這就已經除掉了，看來三弟如今這身手果然不同凡響。”

“二哥謬贊。”

“三弟莫要謙虛。既然惡魔已除，便同我一道去父王的午宴吧，我剛剛本來還想去怨靈界找你呢，你看這可真巧。”

看小公子有些猶豫，他又說：“三弟，公務再忙也要休息啊，你都多日不曾與大家一同宴席了，父王也十分想你呢。”

小公子這才忙應下道：“讓二哥操心了，既然如此，那便一道去吧。”

“甚好。”他微笑着點點頭，淡淡地睥睨了一眼蜷縮成一團的陰九漁。

兄弟倆掉轉馬頭方向，并行向前。

在冥界半空飛行，悠閑平穩，連風都不來打擾，簡直再惬意不過。兄弟倆親熱地交談着，根本不怕被陰九漁聽見什麽事，靈體于他們來說是十分渺小的存在，更重要的是靈體根本不能說話，也不可能寫字，沒法亂嚼舌根。

陰九漁因此也聽到一些事情，比如冥界中有三個靈界區，分別是：怨靈界，罂靈界，善靈界。冥王有三子，分管這三界事務。小公子主管怨靈界，二公子主管罂靈界，大公子主管善靈界。

當霧色中的一盞紅色燈籠越來越清晰時，馬車開始緩緩下降。

降到地面，立即有四個尖嘴猴腮身材五短的鬼差上來，先行了禮，然後去幫牽馬。兄弟倆也從馬車上下來。

陰九漁也趕緊跟着小公子下來，跟在他身後，緊挨着他的腿。靈體身型已非常人大小，只有一米左右高。

“三弟，請。”二公子客氣地說。

小公子也忙回禮：“二哥，請。”

兩人客套完往前走，才意識到後面有個跟屁蟲。

二公子頓時眉頭一蹙：“這只靈是怎麽回事，怎麽跟着三弟？”

小公子忙拱手解釋：“哦，二哥，她是随我從怨靈界一塊兒出來的，我去除魔的時候她幫了一把，我發現她身上的怨氣已不多，所以帶她離開了怨靈界，想送她去二哥的罂靈界。給她一個重新輪回的機會。”

“從來只有罂靈界的靈體分流入另外兩界，倒是還從未聽說過怨靈界的靈體進入罂靈界。”二公子悠悠地說。

“二哥，衆生皆平等，我們應該給改過自新者一個機會。”

“是啊，衆生皆平等。”二公子附和說，說完卻笑了笑湊近小公子說，“可三弟別忘了，他們已經并非生靈。”

小公子面色有些尴尬，還想再辯解一下，二公子卻看到熟人，過去打招呼了。

陰九漁有點內疚地看着小公子，想說幾句讨好的話安慰他一下，可她什麽也說不出。只有頭在他腿上蹭了蹭。

小公子低頭看着她，語氣溫和地說：“你也聽見二哥剛剛說的話了吧，正是如此，你更要努力修行，祛除身上的怨氣，放下心中的執念，争取重新進入輪回，好嗎？”

陰九漁忙點頭。

“嗯，孺子可教。那你跟我來吧。”小公子欣慰地說，帶她朝內堂大門走去。

走進內堂，裏面已有不少人落座。

這些人都長得奇形怪狀，面目可怖，端着大碗喝酒談笑，好不快活的樣子。相比之下，小公子簡直就是一股清流，是淤泥中的一朵蓮花，反倒有點格格不入了。

小公子随便撿了一個空位坐下，陰九漁也趕緊站到他身後，瑟縮着身子，誠惶誠恐地看着這些人。

這些人的确是連鬼都感到恐懼。

左右兩邊的人看到小公子倒也跟他打招呼，邀他一同喝酒。小公子也客氣地端起酒碗，輕酌一口并不貪杯。

坐了一會兒，冥王終于來了。

冥王身着一件紫色長袍，面容約六十歲左右，一臉和藹的笑容。面對衆人行禮，忙讓落座不必拘禮。又吩咐宴席可以開始了。

宴席開始，鬼差們魚貫而入開始上菜，居然也都是些肉食，還有油炸花生米。大門處窈窕身影翩翩而來，是一衆獻藝的舞姬。絲竹聲也響了起來，舞姬頓時翩翩起舞。

堂內衆人一邊欣賞舞蹈，一邊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真是好不惬意。

陰九漁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場景，有點驚訝這似乎跟活人的世界也差不多嘛。

一曲結束，又有人表演舞劍。

開始是單人舞，之後來了一個人對打。這個節目似乎比較合衆人的口味，不少人大聲喝彩。

這個節目的最後是其中一人真被戳了一刀當場倒地舌頭吐出來作死人狀，衆人哄堂大笑。等笑完他又從地上爬起來，點頭哈腰地作了幾個揖出去了。敢情用的只是道具。

第三個節目，一名壯漢表演胸口碎大石。

他先跟衆人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肌肉，博得一片喝彩後，睡到地上，四個鬼差把一塊拳頭厚的石板擡到他身上。他的左右兩邊站着兩個鬼差，一人手裏拿着一個大鐵錘。

這個節目特別對陰九漁的胃口，腦袋都伸到小公子的手臂旁邊了。

小公子看到她這副樣子，笑着說：“你要不要也去表演一個節目？”

陰九漁搓着雙手笑嘻嘻地看着他。

小公子心領神會，“哦？還想要獎賞嗎？”

陰九漁“嘿嘿”一笑點點頭。

“那行，你想要什麽獎賞？”

想要一個你的吻！陰九漁很想說，可無奈她沒辦法說出口，只有眼巴巴地看着他柔美的唇。

“我明白了，你也想喝一杯酒對吧，那行，等你表演完就獎你一杯酒。”小公子爽快地說，可惜完全會錯了意。

陰九漁哭笑不得，繼而又高興地點頭應下，這也不錯了，這可是來自男神的獎勵。

于是，等大漢碎完大石後，小公子推薦陰九漁上去表演——鐵拳碎大石！

衆人還從沒見過靈體表演，都饒有興趣地看着站在場中央矮小幹瘦的陰九漁。冥王也很有興趣，讓人趕緊去拿些石頭來。

過了片刻，鬼差們擡進來一個大石頭。石頭被六個人合力擡進來，足有陰九漁高。

小公子一怔，這石頭會不會有點過大？頂多剛才那樣拳頭厚的石板就夠了吧。

他剛一拱手準備申請換一塊石頭，這廂陰九漁已經奔到石頭前，那模樣就像怕被誰把石頭給她搶走了似的。

小公子被她這滑稽的樣子逗笑了。

陰九漁看到他因為自己而笑，心裏樂開了花，兩手捏起拳頭，立即瘋了似的朝石頭左右開弓，一通暴揍！

“咔嚓”一聲，石頭幾乎是秒碎。

被打得粉碎散落一地，還有一層灰飛起來撲在陰九漁的臉上。

陰九漁高高舉起右手，欣喜地看着小公子，亟不可待地想要得到他的表揚。

卻沒發現此時堂內所有冥官包括小公子都目瞪口呆，力量在任何時候都是令人渴望又畏懼的東西，可這東西居然來自一個靈體，真是讓人太不可思議了。

靈體在天界、人界都是虛無缥缈的存在，只有在冥界才有幹瘦的身體。除去因怨氣而魔化的怨靈，其餘靈體幾乎不能傷及任何冥界的管理者。可眼前這個靈體居然擁有了力量，而且是非常強大的力量，簡直是不可思議……

二公子一把抽出劍：“小心！此怨靈有古怪！”

其他人反應過來紛紛後退離開座位，立即拿出自己的兵器，謹慎地盯着陰九漁。只剩小公子一人坐在座位上。

他忙起身安撫衆人說：“各位不要驚慌，此靈體并未魔化，怨氣也不多，她只是魂力格外強大，與衆不同罷了。”

說罷趕緊走到陰九漁旁邊将她護住，又說：“褚善早已講過，靈體也是千差萬別的，所以我們應該争取給每一個靈體輪回轉世的機會，包括怨靈。”

冥王趕緊幫襯兒子說：“褚善已在天界獲封伏魔尊者，是否魔化他自知曉。既然他說此靈體并未魔化，那就一定沒有魔化，大家不要驚慌。哎呀，我之前也不相信怨靈能改過自新，今日親眼所見倒是深信無疑了。我兒了不起啊。”

小公子忙朝他拱手：“謝父王信任。”

陰九漁躲到小公子的腿後面，誠惶誠恐地看着這場面。

小公子轉頭對她微笑說：“連父王都已經相信你并非怨靈了，接下來你就可以去罂靈界了，等會兒你就随二哥過去吧……”

簡直是晴天霹靂！

陰九漁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要被抛棄了，撲通跪下緊緊抱着他的腿，她哪也不要去啊，她不要離開他啊！

衆人看着這場面又驚呆了。

有人不敢相信地說：“難道這靈體有靈識了嗎？這麽看來她還真不是怨靈。”怨靈已成癫狂狀态，是聽不懂話的。

“三弟，既然如此你就帶她回去再□□□□吧，指不定過不了多久她都可以直接去大哥那兒了呢。”二公子悠悠地說。

把這個怨靈繼續扔給他，因為這個怨靈十分奇怪，可能已經魔化到連伏魔尊者都看不出的地步了。到時候萬一出了什麽事，老三還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鬧大笑話。

小公子有些左右為難，想了想說：“她大概是還不知道其他兩界的情況，我帶她回去讓人給跟她仔細講講，等她明白後再送去罂靈界吧。”

“行，就這樣安排，我兒仁心吶。”冥王又誇贊道。

堂中其他人卻暗笑，在冥界存善心，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外界為什麽稱冥界為地獄，就是因為進到這裏才知道什麽叫真正的黑暗，看這天，萬年來亮過嗎？

唉，小公子這仁心怕是生錯了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