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虛假的記憶
“……最近城市上空出現了類似螢火蟲的不明昆蟲,生物學家對這些昆蟲取樣分析,分析結果顯示,這些類螢火蟲的昆蟲是一種新型物種，殺傷力巨大,落在裸露的肌膚不及時處理，便會産生暫時的精神麻痹,輕則昏迷,重則死亡,相關部門溫馨提醒大家，出門時請務必穿戴整齊,盡量少去樹木叢生的地方，目前各大公園進行了嚴密管控，治療蟲傷的藥物尚未研發成功……”
穿着防蟲服的記者手持話筒，所處的位置是一間無菌實驗室，玻璃器皿中,成團的蟲子閃着熒綠的光芒，不斷撞擊着特制的玻璃器皿。
餐桌上的煎蛋冒着熱氣,牛奶杯裏盛滿了熱牛奶,蘇離叼着一片面包，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屏幕。
“離離,吃完了嗎？要不要再來一顆煎蛋？”女人關了火,用毛巾擦了把手，回頭看向蘇離。
小姑娘神情凝重地盯着電視屏幕，手裏的牛奶沒喝幾口。
“離離？”
女人放下手裏的活計,出了操作臺，拿了放在茶幾上的遙控器。
“滴”
電視屏幕暗了下去，蘇離的心神被拉回在女人身上。
女人看着她，微微一笑，“快期末考試了，就別關注這些煩心的新聞了，反正軍方已經介入了，只不過是寫變種的小昆蟲，軍方會處理好的。”
她彎腰揉了揉蘇離的頭頂，溫柔的說，“你的任務呢，就是好好複習，争取在期末考個好成績，我們一家人過個好年，嗯？”
蘇離愣了下，順從地點點頭，“好。”
“煎蛋還要麽？”
“不用了。”蘇離夾起煎蛋胡亂地咬了幾口，端起牛奶杯，咕咚咕咚地一飲而盡，嘴裏含着東西，發音都模糊不清，“謝謝媽媽！”
“傻孩子。”
蘇離彎彎眼睛，親熱地抱着女人的腰，仰頭問她，“媽媽，爸爸過年會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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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吧。”
“部隊很忙嗎？爸爸不是說今年會休假的嗎？”
女人嘆氣，“最近頻繁出事，爸爸他是軍方負責人，大約是要身先士卒，在前線盯着。”
蘇離好遺憾地耷拉下眼皮，無精打采極了。
女人戳了戳她光潔白皙的額頭，笑罵道：“小沒良心的，只惦記着爸爸，虧得媽媽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着你們，兩只白眼狼。”
“沒沒沒。”蘇離笑笑，在女人臉頰上親了一口，讨好地說，“我最愛媽媽了。”
“得了吧。”
環顧一下四周，擡眸往樓上瞧了一眼，蘇離疑惑開口，“姐姐呢？還沒回來麽？”
“嗯。莉莉還要留在醫院觀察幾天，你回頭準備一份筆記給她。”
蘇離應了。
吃完早餐，拎了書包，蘇離去玄關換鞋。
方要出門，女人拎着一只櫻花粉飯盒追了上來，外頭下着雪，蘇離換好鞋，去拿雨傘。
“離離，等一下。這個給你。”
傘沒撐開，手裏頭多了只飯盒，隐約還能嗅到飯香，蘇離不明所以地看着女人，女人笑着解釋：“給小偃的，他最喜歡吃的什錦蔬菜，你上學了帶給他。”
蘇離怔了怔，乖巧地點點頭，“知道了。”
“放學了早點回來，別再外頭逗留太久。”
“知道了知道了。”
蘇離撐開傘，踏入一片白茫茫的雪景裏。
別墅區的景色漸漸地陷入一團濃霧中，與皚皚白雪漸漸融為一體。
入冬的第二場雪，比第一場雪來得急切。
大雪紛紛揚揚地下了一夜，道路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雪，市政清雪不及時，許多公交線路都停運，或者龜速行駛。
路上不時有車子抛錨。
真冷啊。
蘇離戴着毛茸茸的手套，手指依舊凍得不行，她下意識地朝手心裏哈了一口氣，又扯了扯跟手套配套的帽子。
帽子很可愛，純白毛線編織，上頭有兩只兔耳朵，毛絨絨的，跟蘇離一張清純又漂亮的小臉很搭配。
說起來，這套帽子圍巾手套三件套，還是聖誕節時，江偃送給她的聖誕禮物。
當時，他們一群人去商場吃飯看電影，電影開場前還有些時間，就去逛了逛精品店。
江偃将帽子扣在她頭上，輕笑着調侃她，“蘇離，你這個樣子特別像一只蠢萌的兔子。”
她按住他造次的手，一臉懵逼地瞪着他，不滿反駁，“你別動我頭發。”
江偃松了手，看着她直笑。
她被他笑得無語，對着鏡子瞧了一眼。
呃……
還真的像兔子。
江偃俯身在她耳邊輕聲道：“很可愛。”
她愣了愣，整理帽子的手僵了一瞬，傻傻地盯着他。
少年淺褐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淺笑，一瞬不瞬地回望着她。
看完電影後，江偃送她回家，快到他們家小區時，江偃遞過來一只袋子，“給。”“聖誕禮物。”
“哈？”
江偃眉頭一挑，莞爾一笑，“很意外？”
“……不是。”
“男朋友送女朋友禮物，很吃驚麽？”他輕笑着問她。
男朋友……麽？
蘇離怔怔然，迷迷糊糊地接過來那只精致的袋子，天寒地凍的，零星小雪從天而降，落在少年紅白相間的羽絨服上，他笑起來時，格外英氣，非常好看。
他是她的……男朋友……
雖然她根本不記得了。
但爸爸媽媽，包括她的雙胞胎姐姐蘇莉，都斬釘截鐵地對她講過。
他們是她最愛的家人，不可能會騙她。
而且，江偃确實對她很好，她成績不好，學東西很慢很慢，不像姐姐蘇莉那麽優秀，随便學學就是年紀前幾名。
江偃卻從不嫌棄她笨，不嫌棄她麻煩，不厭其煩地跟她講題。
她叫蘇離。
擁有完美的家世，爸爸在軍隊工作，是軍方高官，媽媽是名醫學博士，在江偃家的醫院從事研究工作，有一個跟她只差幾分鐘的雙胞胎姐姐蘇莉，有一個堪稱完美的男朋友。
她的人生一帆風順，令人豔羨。
可是……
可是什麽呢？
她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蘇離。”
他叫了她一聲。
“嗯？”
“我的禮物呢？”
她怔了怔，禮物什麽的……
她好像除了送了一顆蘋果給他，什麽都沒準備。
江偃笑笑，揶揄她，“你好沒良心啊。”
她尴尬地僵在那裏。
好半晌，她不好意思地問他，“你想要什麽？”
他靜靜地注視着她，又是那種帶着朦胧讓人看不懂的眼神，她有些緊張。
他卻笑了。
她迷茫擡頭，雪花飛舞間，少年低頭靠近她，微涼的呼吸拂面，兩人距離近在咫尺，她甚至能瞧見他睫毛上的雪花。
她吓了一跳，忙不疊撇開臉頰，幾乎出于本能地推開他。
手腕上的水晶玫瑰叮咚作響。
雪花簌簌而下，少年略淺的發色蕩漾在風裏。
“對、對不起。”她紅着臉，跟他道歉。
記不清是第幾次了這麽對他。
雖然大家都說他們是男女朋友，她卻總是忍不住想要逃離江偃的氣息，抗拒他的靠近。
偶爾會看到他眼底的傷感。
她也很懊惱。
為什麽沒辦法忍受他的靠近呢？
明明……
她咬住嘴唇，細白的手指不自覺地就摸上了手腕上的水晶玫瑰，好像只有這個才能替她帶來寧靜的感覺。
“傻瓜。”江偃眼眸低垂，靜默片刻，倏而笑着揉了揉她的發頂，“聖誕快樂！”“嘟嘟”身後是汽車鳴笛的聲音，打亂了蘇離的飄飛的意識。
她忙回神，扭頭一看，自己光顧着想事情，人都走到了馬路中央，車輛急剎不住，往旁邊打了方向盤，差點撞上護欄。
司機開了窗，對着蘇離就是破口大罵。
蘇離憋紅了一張臉，急急地道歉，司機不依不撓的，才推開車門，只聽到“砰”的一聲，車輪胎爆了一朵黑色花朵。
诶？
黑色花朵？
蘇離眨眨眼睛，只有爆開花的車輪胎，大約是雪景朦胧，看錯了吧。
她後退了幾步，腳下一滑，差點跌到。
被人拽着手腕，穩住了身形。
蘇離脊背一僵，錯愕回眸，江偃握着她肩頭，她的帽子歪了，他擡手幫她理了理，體貼地幫她戴好口罩。
隔着口罩，她的聲音甕聲甕氣的，“江偃你怎麽在這裏？”
“順路。”
她一臉迷惑，“哈？”
順路？
她家在大東邊，他家在北部，哪裏順路了？
江偃彎了彎眼睛，似笑非笑的，“騙你的。我來接你。”
“接我？”
他輕笑，“你這麽笨，平地都能摔，我怕我不來你今早能準時到學校麽？”
蘇離：“……”
好在，他沒再繼續挖苦她，視線落在她手裏的那只飯盒上，微微出神。
察覺到他專注的目光，蘇離想起什麽，将飯盒直接塞給他，“我媽媽做的早餐，你喜歡的蔬菜。”
江偃抱着飯盒，表情略有遲疑，像是不可置信，“給我的？”
“對啊。”
塞給他飯盒後，蘇離撐着傘走在前面，江偃抱着飯盒，心情十分複雜。
他不緊不慢地跟着她。
撐着傘的少女一步一個腳印，踩在松軟的雪地，灰粉色的雪地靴上落了一層雪花。
沒走幾步，她腳步一頓，“哦對了。”
她從書包裏掏出一只小盒子遞給他，“我帶了你最喜歡的東西。”
江偃微怔，接過盒子，修長的手指打開小盒子，裏頭是幾顆奶糖，某個牌子，是某人最喜歡的吃的。
江偃淺褐色的眼睛光彩流轉，微微哂笑，很快又暗了下去。
少女撐着傘，歪頭看向他，純淨的小臉上漾了抹甜蜜的笑意，“你最喜歡的奶糖，你以前最──”
她忽而止住。
秀氣的眉輕輕蹙了蹙，她的語氣變得不确定起來，“你以前──”
以前怎樣呢？
她的頭驀地很痛，心口處的那朵粉白的花朵忽明忽暗的，雨傘落在雪地裏，她跟着蹲了下來，捂住難忍疼痛的心髒。
江偃攥着她的手腕，将她抱在懷裏，安撫着她不安定的情緒，他的聲音很溫柔，眼底卻蒙蒙的，沒什麽溫度，“心髒又痛了麽？為什麽不聽話呢？有在乖乖吃藥麽？”
他的體溫向來偏低，被他抱着時，她整個人都僵了，不知道是出于生理上還是心理上。
媽媽說她有先天性心髒病，娘胎裏帶的，很難根治，只能靠着藥物維持。
可她不想再吃了。
每次吃了藥，她總覺得，自己的記憶在一點點流失。
她好像正在變成一具空白的人偶。
空白的人偶。
蔥白的手指緊緊攥着江偃的羽絨服，她眼神空洞洞地盯着遠方，雪花簌簌落在她濃密的羽睫，一顆又一顆晶瑩從她眼角滾落。起風了，雪勢漸大，紛紛揚揚地墜落，迷了路人的眼睛。
高鐵從郊外的田地裏呼嘯而過，卷起了片片雪花，混合着泥土被翻騰着，幾具慘缺不全的的屍體靜靜地躺在窪地。
身子的半截被掩埋，雪勢大，不一會兒，就被掩埋。
不知從哪裏來的一群黑色小蟲子，在雪地裏快速游走，頃刻間，那些屍體便被消化，只剩下森森白骨。
“哥哥，你想跟我做/愛麽？”
荒郊野外，不知從哪裏冒出的少女，嬌滴滴的聲音回蕩在一望無際的雪地裏。
少年摘了兜帽，黑色衛衣被他穿得懶懶散散的，他漫不經心回眸，穿着校服的少女纖細的手指勾着他的衛衣，歪頭沖他笑得嬌美，“哥哥，我很喜歡你呀！做麽？”
少年定定注視她幾秒，白皙修長的手指抵在少女的額心，少女驚詫一瞬，不及逃走，“砰”地一聲，一朵純白花朵在雪地炸開，瞬間碎成了冰晶。
少年慢條斯理地收回手指，眼眸低垂。
他那雙黑漆漆的眼睛裏盈滿冷漠，嘴角卻勾了抹玩味的笑，“喜歡我？”
作者有話要說：啊……
00不在的第一天。
想他。
00快來，你老婆要被拐跑了！
L玩味一笑：你在說什麽？再說一遍。
作者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