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從辦公樓出來,諸彎彎凝神沉靜的模樣頓時就化開了。
她伸了個懶腰,一下就發現了站在車邊的陳程,當即跳着揮手:“陳程哥哥!我坐你的車、車、車……”
喊話喊到一半,她的背帶褲的背帶就被拽住了,整個人踉跄地朝後倒,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
“陳不周!”
她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誰,生氣地扭頭:“你的活都幹完了?”
“屍體讓他們帶回去,我現在要回局裏做進一步屍檢,你跟我的車走。”
說完就拽着她往他的車那兒走,問都不問她一句。
為什麽總要聽你的?
諸彎彎使勁往回拽着背帶,扭頭抗議:“我不跟你的車走!我要坐陳程哥哥的車回去!”
陳不周停都沒停:“我哥還有事要辦,你就別去搗亂了。”
諸彎彎嘴硬:“我才不會搗亂呢,你先放開我!”
陳不周沒理她。
她又“超兇”威脅他:“你再不放開我,我就咬你了!”
陳不周這會兒倒是停下了。
他轉身,冷笑:“你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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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咬不咬?”
“……”
“不咬就走了。”
說完他再次拽緊她的背帶,跟拉貨一樣地拖着她,對她的抗争完全無動于衷。
諸彎彎只能滿臉不情願地被他帶離了陳程哥哥。
2分鐘後,迫于陳不周的淫威,諸彎彎一臉怨氣地坐上他的破越野,扒着車窗邊,小哈巴狗似的盯着陳程的方向。
陳不周坐上駕駛座,面無表情把車窗升了上去。
諸彎彎剛發現陳程,下巴就被向上生氣的車窗頂了起來。
……
陳!不!周!
——
回到刑偵局就要開始幹活了。
陳不周下車就去了法醫室,而諸彎彎則帶着她的一大盒零食,直奔16樓的一組辦公室。
一組的其他人都沒有回來,諸彎彎坐到電腦前,就吃着零食開始做她的簡報。目前她得到的信息太少,能推斷出的事實雖然有、但是卻很有限,還是要等今晚大家的調查結果彙總才行。
天擦黑的時候,組裏的其他人都陸續推開門走了進來。諸彎彎看到陳程回來,趕緊從辦公桌上起身,拿着打印出來的簡報到彙報桌前就坐。
陳不周是最後走進來的,左手拿着剛做出來的完整屍檢報告,右手抱着一具仿真人體骨骼模型。
那具人體骨骼模型是陳不周的寶貝,叫小骨頭,是局裏按他的要求花了大價錢做出來的,能彎能曲,可縮可伸,什麽姿勢都能擺出來。諸彎彎沒事總喜歡到法醫室裏給小骨頭凹造型,上次那個瑪麗蓮夢露捂裙子的造型獲得了全組的一致好評。
當然,除了陳不周。
陳不周在看到以後,竟然喪心病狂地用手铐把她和小骨頭铐在了一起,害得她不管去哪兒都不得不帶着小骨頭。于是那天,全局人都看到了諸顧問背着一具骨骼模型進廁所的場景。
混蛋!就知道欺負她!
陸淼還用小骨頭擺過猴子偷桃的造型,怎麽不把他和小骨頭拷在一起!
……
陳不周既然來了,自然是先聽他的彙報。而陳不周這個人相當讨厭,他覺得除了他以外,組裏的這群人對屍檢一竅不通,全是白癡,所以每次都用最直白的敘述來告訴他們結果,開頭永遠都是“反正專業名詞你們也聽不懂,我就簡單點說blablabla”。
現在也是,他把他的寶貝小骨頭抱到桌子上,擺出下蹲且低着頭将身體用力前傾的動作。
“反正專業名詞你們也聽不懂,我就簡單點說。死者确實是林東本人,死亡時間在2017年6月24日晚20點到22點之間,死因是後腦受到重擊。”
他最後把小骨頭的右手伸向前,固定好動作,示意他們:“你們看,這就是被害者遭到襲擊時的大體姿勢。”
接着,他敲敲小骨頭的後腦的右上側,“這裏最先受到重擊,導致被害者昏迷,失去反抗能力,接下來從頭骨到尾椎骨,死者共遭到13次不間斷重擊。但事實上,在第3下擊中後腦時,死者就已立即死亡,後面的重擊都是沒有必要的。”
他在小骨頭身上标出所有受到襲擊的部位。
“至于兇器,我比較了幾種可能的武器,最後傾向于是金屬棒球棍。而那個插~進心髒的白骨,是死者死了一段時間後才插~進去的。”
“就這些。還有什麽要問的?”
諸彎彎盯着小骨頭:“你們不覺得這個姿勢很眼熟嗎?”
“是不是在撿東西?”陸淼也盯了一會兒小骨頭,然後看着手邊的幾張屍體照片,“死者的頭是斜朝向茶幾的,手也是……”
“我知道了!”他蹲到會議桌前面,擺出和小骨頭相似的動作,“你們看,他是在勾東西!勾茶幾下面的東西!”
“有這個可能。”
徐日反應很快,他找出一張茶幾底部的細節照片:“在茶幾底部的地毯上有一道不正常的血痕。現在看來,是兇手在殺掉死者後,把兇器伸到茶幾下面,将某個東西撥了出來。那道血痕,應該是兇器在撥東西時留下的。”
“說到兇器,小太陽,”諸彎彎看向徐日,“在林東的辦公室發現金屬棒球棍了嗎?”
“沒有。”徐日很肯定。
“本來應該是有的。我2017年6月17日去林東辦公室的時候,辦公室确實有一個棒球棍。”諸彎彎站起來,從照片堆裏推出置物櫃的正面照。
“當時就在這個位置,”她指向照片裏櫃子右下角的長空格,“這裏當時擺着一根32寸的純黑棒球棍。材質不明。上面用金色油漆筆簽了三個名字,分別是Alan Rodriguez、Drak Jeter和Todd Hermann。”
“全都是頂級的職業棒球選手。”這方面陸淼很精通,“但是他們效忠的球隊不同,年齡也差的很大,Drak Jeter開始出名的時候,Alan Rodriguez都退役好幾年了。林東是怎麽搞到他們三個人的簽名、還在同一個球棍上?這也太厲害了。”
諸彎彎坐下,托着腮:“這個林東倒沒說,他只是花了相當多的時間跟我介紹這根球棍的價值,然後又說起他在國外讀書時很迷戀棒球,玩得很好,是他們校隊那屆最棒的捕手。……反正現在陳不周懷疑是棒球棍,而案發現場又确實不見了一根棒球棍,現在就看小太陽你那邊的結果了。”
徐日點點頭,表示會去查。
“還有一個問題。”一直沒有說話的陳程,這時出了聲。
“按照目前的推論,昨晚20點到22之間,兇手在死者林東下蹲勾東西時,用疑似棒球棍的兇器重擊他的腦部導致死亡。可那個時間,房間的燈應該是開着的,有人靠近,并且是拿着兇器靠近,為什麽作為優秀捕手的死者沒有發現、沒有躲避呢?”
陸淼猜測:“會不會是發現了但沒來得及躲開?比如兇手握住棒球棍就沖向他……”
陳不周:“不可能。那樣傷口的凹陷程度要遠不止現在的。何況兇手最初幾次下手的力度相差不大,兇手一定是站定在死者身後行兇。”
諸彎彎遲疑的舉手:“因為昨晚停電了?”
所有人看向她。
諸彎彎回憶:“我進樓的時候路過一樓保安室,朝裏面看了一眼,記錄簿就攤開放在桌子上,上面寫着‘發現停電并處理’,時間是2017年6月25日6點,原因是暴雨導致室外變電箱短路跳閘。”
陸淼聽完,立馬拿出手機去外面打電話。
諸彎彎繼續說:“還有一件事,林東的辦公室裏有維生素A和魚肝油的藥瓶,我懷疑他有夜盲症。”
幾分鐘後,陸淼沖回來:“确定了!停過電!”
他拉開椅子坐下:“這事是我忽略了,我只問了昨晚見過林東的值班保安,而今早換班來的保安,因為他來的時候林東早就死了,我就沒問他。”
“今早換班來的老王保安說,他的工作安排是今早6點接班,他5點40多到了辦公樓 ,發現樓裏沒有電,就去檢查了電閘,發現是跳閘,然後就把閘掰了回去。”
說着他又開始翻他的記事本:“我這裏還有條消息,是昨晚夜班的工人跟我說的,說他昨晚20點30分左右,看到辦公樓的一個窗戶裏燈突然滅了。但這事只有他一根人看到,而且他當時喝了酒,天上還在電閃雷鳴,他也不敢肯定。”
“這就合理了。”陳程說,“林東在蹲下勾某樣東西時突然斷電,他看不見兇手的靠近,但是兇手能看到他。”
陳不周嗯了聲:“兇手會不間斷地下手13次,恐怕也是因為他無法确認林東的情況。”
諸彎彎點頭:“而且黑暗也會加重他瘋狂的情緒,讓變得更加肆無忌憚!”
“好。”陳程沒有停頓,“接下來,陸淼你還查到了什麽。”
“我這兒能用的信息真不多。林氏內部的監控就是擺設,早就不運作了,所以我重點去問了保安。”
陸淼開始彙報,“昨天見到林東的保安姓黃,他的工作時間是晚上6點接班,幹到第二天早上6點交班。據他說,林東是昨天晚上剛過7點鐘到的公司。因為周六沒人上班,辦公樓都是空的,所以看到林東來,他還很詫異。林東先是上了樓,沒過幾分鐘又從樓上下來,給了他一個密封好的盒子和一張填好的快遞單,讓他幫忙到工業園門口把這份快遞寄出去。說是快遞公司不知道工業園裏面的路怎麽走,只能由裏面的人送到門口。”
他從包裏拿出一個盒子:“這份快遞我也找到了。林東填的是一個假地址,快遞的盒子裝的是兩個空本子。”
陳程:“所以當時的辦公樓裏就只剩下了林東一個人?”
陸淼:“照小黃保安的話看,就是這樣。”
諸彎彎趴到桌面上,嘆了口氣:“那肯定沒人看到兇手是怎麽進去的了。”
“對,”陸淼苦笑,“事實上,小黃保安送完快遞回來的時候,林東還在一樓等他,而且給他開了張條,讓他今晚不用值班。所以小黃保安在昨晚8點前就離開了辦公樓,整棟辦公樓就只剩下來林東,還有兇手。”
“但現在有一點倒是可以确定了,”諸彎彎直起腰,“兇手并不是闖進辦公室的陌生人,而是林東親自帶進去、并且是掩人耳目帶進去的熟人。看來二組的社會關系調查反而作用更大。”
陳程繼續問:“徐日,你呢?”
徐日的彙報一如既往地規範:我檢查了辦公室裏所有被破壞的物體,毫無線索,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指紋或DNA殘留,但有二個疑點。第一,屍體身上以及周圍的白骨,我抽樣檢查過了,那些白骨是PVC材質,也就是人體骨骼模型,并不是真的白骨。第二,大理石茶幾的邊沿切面有被金屬刮蹭過的痕跡,這種痕跡與兇器造成的撞擊痕跡不同,但目前還無法确認到底是什麽造成的,還需要進一步檢驗。完畢。”
“再重點查一下是什麽造成了剮蹭痕跡。”
陳程說完,轉向諸彎彎,“彎彎,有什麽要補充的?”
“關于人體骨骼模型,我有補充。”
諸彎彎拿出現場照片指着:“在我的記憶裏,林東的辦公室裏有兩個人體骨骼模型。小的只有20cm高,就放在茶幾角上,離林東屍體的位置非常近。而另一個,則有13高,放在東北角,只有手臂和腿可拆卸。林東屍體上插着的那根,還有周圍那些大塊的骨頭,應該都是130cm的模型被砸碎後分出來。至于為什麽兇手要大費周章地把這些模型砸碎拆分,我還不清楚。”
陳程聽完,沉思了片刻,站起來。
“我們都知道,呆的越久,就越容易被人發現,做的越多,就越容易留下證據。如果只是破壞現場,還可以解釋為是想要僞裝成行竊殺人。但是其他的舉動卻不能解釋。兇手在行兇後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對骨骼模型做了一系列的處理,肯定有他不得不這麽做理由。”
他看看手表: “二組對死者社會關系的調查應該快結束了,他們把報告整理好後會過來和我們分享,到時候再繼續讨論。”
說完,他看着全組每個人都皺眉的樣子,輕輕地笑了笑:“行了,案子沒解決,覺是不用想睡,但飯還是要吃。都去吃飯,一小時以後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