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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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諸問完就不理諸彎彎了, 冷哼地一扭頭, 把她一個人晾在原地。諸彎彎只能站着不動鼓起臉,兇巴巴地盯住陳不周和老諸, 看他們“相親相愛一家人”。
好在都蘭大叔收拾好他從城裏帶回來的貨,就拎着兩大袋老諸托他帶的日用品過來,看到諸彎彎在外面, 不僅招呼了她一聲,還把站在旁邊看熱鬧的山羊胡大叔向她介紹了一下。
諸彎彎聽完才明白, 這個山羊胡大叔是都蘭大叔住在外地的哥哥, 每年那達慕的時候才會回來住上一兩個月。上次他在這兒的時間都正好和諸彎彎岔開,反倒是見到了陳不周,看他又是幫着老諸幹活、又是陪着老諸喝酒, 下意識以為他是老諸的兒子。
所以說這個誤會根本不關山羊胡大叔的事兒,這完全就是老諸的錯。別人誤會歸誤會, 他竟然也厚着臉皮就這麽認下了?
陳不周也是, 臉皮比老諸還要厚, 每次呆在老諸身邊,都會裝成好孩子。
平時一整天都沒個笑臉,但只要一見到老諸, 馬上臉上就帶笑。平時別人主動跟他說話他都懶得理人, 可見到老諸以後, 兩個人就有說不完的話,天南海北地瞎扯也能扯上一天,老諸說話的時候他更是不停地點頭, 聽到要多認真有多認真,難怪會被別人誤會……
馬屁精!
肯定是因為陳叔叔成天板着臉揍他,而老諸脾氣好、每天都笑呵呵的,他只有讨好了老諸,在犯錯以後才有人幫他撐腰。要不是老諸向着他,每次他挨揍的時候都去幫他說話,他還不知道要被陳叔叔多揍多少回呢。
一想到她的手扒肉、涮羊肉、烤全羊都可能被陳不周這個馬屁精霸占,諸彎彎就一點都不想賭氣地呆站在外面了。她揚着下巴、理直氣壯地走進門,正好看到老諸端着一大碗冰鎮的奶茶遞給陳不周。冰涼的奶茶碗離開了冰箱,表層很快浮現出一薄層水珠,看着就很解渴。諸彎彎摸了摸自己背包側兜裏的礦泉水瓶……溫的。
眼看就算被死死盯着,老諸也沒有給她一碗的意思,諸彎彎幹脆把礦泉水瓶拿出來,在手裏捏得嘎吱嘎吱響。
嘎吱、嘎吱。
陳不周一口喝掉了半碗奶茶。
嘎吱、嘎吱。
陳不周把剩下的半碗也喝完了。
嘎吱、嘎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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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諸轉身的瞬間,陳不周扭頭瞥了諸彎彎一眼,和她對上視線的那秒,揚了一下嘴角。
嘎——
諸彎彎捏扁了水瓶!
得意什麽!!!
回去就叫陳叔叔揍扁你!!!
就在她差點把水瓶丢向陳不周的時候,外面突然又來了人。是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看起來五六十歲、和老諸的年紀差不多,滿臉的絡腮胡子,因為胖,走路都是挺着個啤酒肚一搖一擺。
老諸看到他,“切”地露出了一個嫌棄的表情,別開臉看都不看他。
但他也沒等老諸理他,直接不請自入,進來就看向諸彎彎,傲慢地用古怪的腔調地問她:“你就是那個特別聰明的女兒?聰明到連全草原最有智慧的、我的女婿額爾德木圖都比不過?”
???
誰?
額爾德木圖?
額爾德木圖……
諸彎彎慢慢地眨了下眼睛,飛快地回憶。在她睜開眼睛的瞬間,她就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誰了。
老諸的死對頭,巴根大叔。
諸彎彎前幾次過來,巴根大叔都住在鎮裏,所以兩個人并沒有見過,但“巴根”這個名字,卻從老諸的嘴裏說出過不下十幾次。什麽“記仇的糟老頭”、“愛炫耀的糟老頭”、“胖得像球的糟老頭”,反正沒一句好話,兩個人簡直到了一見面就要吵的地步。
不過,也正是托老諸有事沒事就罵巴根兩句的習慣,對于巴根提到的“我的女婿額爾德木圖”,諸彎彎并不陌生。
額爾德木圖是草原上學歷最高的男人,長相英俊、體格健壯,算得上是文武雙全,全草原的姑娘都很喜歡他,但他最後卻娶了巴根大叔的小女兒吉雅,這讓巴根大叔得意得不得了,每天都挺着他的啤酒肚到處炫耀“我的女婿額爾德木圖如何好”。
一次兩次就算了,每天都這樣,老諸就不樂意了。
有一次一群人聚在一起喝酒,喝高了的老諸正和旁邊的人聊得高興,巴根卻非要到每個人面前都嘚吧一通“我的女婿額爾德木圖”。被他煩得不行,老諸的暴脾氣也上來了,踩上凳子就沖他喊:“你的女婿聰明個屁,我閨女比他聰明多了!你馬場裏那一百頭馬,你女婿能分清哪匹是哪匹嗎?我閨女就能分得清!”
巴根聽完就急了。
說他就算了,竟然敢說他女婿?
當即就站起來跟老諸撕起來。
兩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互相又扯耳朵又戳鼻孔,誰勸都不行,場面混亂得不得了。
梁子就這麽徹底結下了。所以今天巴根一聽老諸嘴裏那個比他女婿還聰明的女兒回來了,一分鐘都坐不住,急哄哄就蹿了過來,想帶諸彎彎去馬場和他的女婿額爾德木圖比試,一定要把這口氣争回來。
但是諸彎彎一點都不想去馬場。
巴根家的馬場很有名,所以她第一次來,還沒和巴根打起來的老諸就托巴根的小兒子烏恩帶她去見識了一把。
然而那天早些時候,鄰居都蘭大叔的妻子剛給諸彎彎送了一大堆她自制的酪奶糖,諸彎彎捧着糖一塊接一塊地吃,吃得渾身都是奶酪味。于是在去了馬場以後,一群馬都圍了過來,伸着舌頭就往她的臉上、手上舔。直到她跟着烏恩給每匹馬都喂了一小塊方糖,那些馬才放過了她。
……
絕對是噩夢。
因此,雖然在給它們喂糖的時候她已經記住了它們牌子上的名字號碼,也能把它們的樣子和名字對上,但是她絕對絕對,絕對不會再去馬場。
絕、對、不、會!
“咳!”
突然,老諸刻意地大聲咳嗽了一聲。
他嚴肅地皺着眉頭,不耐煩地看向巴根:“我閨女累了一天才剛回來,有事明天再說。”
譜是擺得很大,但卻一點都沒有拒絕巴根的意思。
諸彎彎眼看着,當老諸和巴根兩人視線對上的時候,老諸的眼神裏還有種“等我明天帶人去虐你”的交鋒感。
視線間的火花噼裏啪啦地響過一陣,最後還是巴根先敗下陣來。畢竟現在天都黑了,他這麽找過來也确實不占理。
但他也并沒有露出頹勢,還是鼻孔朝天,邊離開邊吆喝:“那我明天過來!明天一早就來!”
“你來呀!”老諸坐着不動,伸着脖子更大聲嗆回去,“不怕丢人你就來!”
諸彎彎這時候就看清局面了。
老諸這輩子沒別的毛病,就是好面子。他跟巴根已經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要是這次輸給巴根,他估計連這個草原都沒臉待了。
但他要是想贏,得靠誰呢?
他最喜歡的陳不周?
恐怕是不行吧?
諸彎彎這會兒完全不生氣了。她慢悠悠地把剛才被她捏變形的水瓶捏回原樣,慢悠悠地擰開水瓶的蓋子,慢悠悠地仰起脖子,想要把瓶底最後幾滴水倒出來喝。
一秒。
兩秒。
三……
老諸:“你看你孩子,這水瓶裏都沒水了,還喝它幹嘛?爸特意給你準備了奶茶了。你上次過來不是說就喜歡喝這個嗎?”
諸彎彎忍住笑,一臉疑惑地看向他。
說什麽呢?我一個“不知道從哪兒混來的游客”聽不懂呀。:)
老諸:“女兒啊……”
諸彎彎找了個椅子坐下,捧着臉:“什麽女兒?”
她的臉嘟嘟的,一本正經地睜大眼看着老諸:“我只是一個不知道哪兒混進來的游、客、呀……!”
沒說完,她的腦袋就被陳不周敲了一下。
扭頭看向陳不周,陳不周懶懶地說她:“差不多行了,還來勁了?”
說完他順勢站了起來,揉了一下她的頭發,跟老諸說:“我帶核桃出去溜溜。”
他說的核桃是老諸養的寶貝馬,只要諸彎彎摸它之前沒喂它糖,就一定會被她吐口水。
陳不周竟然能帶它出去溜……
好厲害哦……
諸彎彎冷漠臉地目送他牽着馬離開。
“你看看你,”老諸呵呵地搓着手,拉着椅子坐到她對面,“你一年到頭也來不了幾次,那陳不周來得勤,別人把他當成我兒子,有什麽奇怪的?而且他來了以後也不像你這樣光知道吃,他一個勁兒地幫我幹活呢。要是他真是我兒子,那巴根那糟老頭還拿什麽跟我炫耀?”
說着他就忘了他應該跟諸彎彎說好話的事兒,恨鐵不成鋼地就想拍她腦袋。
“就說你看人沒眼光,成天圍着陳程那小子轉悠,能轉悠出什麽花兒來?我聽老陳說了……說了……那個……”
他又開始吞吞吐吐地,“你聽說沒?就……陳程……”
這時,他的聲音徹底含糊在嘴裏,“就陳程有對象了……”
“哎呀。”這句話說出口,老諸就有點不敢看諸彎彎了,他站起來,慌慌地左右看看,最後幹脆不知所措地用手擦了擦衣服,去給她端了盤剛準備好的烤肉串。
“給你準備的!我就你一個閨女,不給你還能給誰?”
“吃吃吃!”
他拿起兩串,塞給諸彎彎一手一串。
等看到諸彎彎低着頭咬了一口肉串,他才舔着嘴唇,跟個做錯事不知道怎麽辦的孩子一樣,小聲說:“我也不是說陳程這孩子人不好,他是好,但緣分這個東西,它也不能強求。而且好男人還不多的是?”
他咧嘴笑:“我閨女這麽漂亮,腦瓜子還這麽好使……”
聽到這兒,諸彎彎一直轉在眼眶裏眼淚終于忍不住砸了下來。
怕她因為陳程交了女朋友難過,所以又是裝腔作勢地耍寶,又是小心翼翼地提及,明明自己都發愁得不行,還非要笨拙地來安慰她……
因為是爸爸,她有什麽心裏話,從來都不會跟老諸說,老諸也從來都不問,但就是因為這樣,他總是會加倍地擔心她,可她只有在遇到不開心的事才會想起他……
“爸……”
她眼淚吧嗒吧嗒地擡頭看他。
“不說了,不說了,”老諸手忙腳亂地給她塞紙,“吃你的,吃你的。”
諸彎彎就不說話了,邊哭邊吃肉。
哭得是挺傷心,眼淚一點都停不下來,但嘴裏吃東西的速度卻一點沒慢,左手一口,右手一口,腮幫子鼓得老大。
稍微好一點,她帶着哭腔問老諸:“你平時跟陳叔叔還聊天啊?”
“啊……聊啊,”老諸還沒全回神,慢了一拍才回答,“你陳叔叔還跟我說了陳不周相親的事兒呢。”
“咳!!!咳咳咳咳!……”
本來就哭得氣不順,冷不丁聽到老諸的話,諸彎彎一口肉噎到了嗓子眼裏,漲得臉通紅。
好容易使着勁把肉咽下去,她捏着嗓子吸了吸鼻子,紅着眼睛,聲音都變了。
“陳不周……
要幹嘛?”
作者有話要說: 好久沒感謝贊助商們的投喂啦~
嚼]!
想吃口香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