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嵇玉濤對章年卿的疑心,并沒有因為薄津浩的話而打消。當初他和章芮樊政見不合,投靠了王國舅一派。兩個昔日好友,為此鬧翻了。前吏部尚書張恪也因這件事,一直對他沒有好臉色。
這讓嵇玉濤很無奈,後來章芮樊三兒子要和衍聖公的外孫女訂親。王國舅大驚,嵇玉濤只好連夜去找章芮樊,勸章芮樊打消這門親事的念頭。
衍聖公的嫡長孫孔穆行是大皇子的伴讀,孔穆行娶的也是詹士府何大人的女兒,擺明了孔家是大皇子派的。
是,孔家沒有實權,衍聖公府上也不站隊。
可孔家未來執牛耳者——孔穆行,已經把風向标擺得這麽明顯。章芮樊還湊上去和衍聖公的外孫女訂親,這不是站隊是什麽?
那個馮承輝就更可笑了,他岳家站的大皇子。他自己到和劉宗光勾結在一起,當初劉宗光一腳把他踢出京城數年。馮承輝居然不記仇,不羞不惱的爬回來,依舊舔劉宗光的臭腳。
好嘛,劉宗光一高興,把他提到了東閣大學士的位子上。
如今,更是不得了。馮承輝已經貴為文淵閣大學士。
瞧瞧,這一家子都是什麽人。
衍聖公看上少年天才的章年卿,他章芮樊就屁颠屁颠的把兒子趕緊送過去。
嵇玉濤幾度上門好言相勸,想替王國舅招攬章氏父子。
章芮樊一氣之下,要和嵇玉濤劃清界限,并警告嵇玉濤有他在朝堂上在一天,誰也別想碰他兒子一根毫毛。
後來,嵇玉濤就沒有參加章年卿的慶功宴。
過了幾日,王國舅勸嵇玉濤:“你們是同鄉又是同科,這麽多年的感情,哪能說散就散。”
嵇玉濤想了想,也确實不舍好兄弟這麽多年的情誼。在九斛珠打了份重禮,去章府參加青鸾的滿月宴。盼着借此重修舊好。不曾想,兩人又是不歡而散。
這次的緣由是張恪引起的。章芮樊原本已經消氣,對嵇玉濤道:“不談官事,我們還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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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恪卻在一旁陰陽怪氣,冷哼道:“不是我和芮樊,你嵇玉濤能做到現在這個位子,能去給王國舅當看門走狗?真是瞎了眼!”說話十分難聽。
嵇玉濤微怒,念着昔日情誼沒有發作。連連稱是,道:“我明白,張老和芮樊大哥對我的大恩大德,玉濤沒齒難忘。”頓了頓,他道:“我也是念舊情,才有今日之行。”
不知哪句話戳到章芮樊,章芮樊臉色驟變,怒道:“我不稀罕你的舊情。”連人帶禮物一起扔了出去。
從那以後,嵇玉濤再沒有登過章家門。
這件事,嵇玉濤理虧在前,他無話可說。
可俗話說得好,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嵇玉濤不覺得自己朝上爬有錯,一來他沒有踩着昔日好友上位,二來他也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何況,他當時手握重要秘密。
嵇玉濤沒辦法對章芮樊吐露實情,他只是希望章芮樊能和他一起走在正确的路上。
跟着大皇子,沒有什麽好下場。
而且馮承輝其人陰險狡猾,善于鑽營。當年馮承輝以新科狀元的身份,攀上衍聖公的唯一的女兒。現在又想拿自己不足十歲的女兒,去诓大魏朝開國以來,最年輕的解元郎。
你以為馮承輝看上的是什麽,他看上的是章年卿嗎?
分明是看上章年卿父親吏部侍郎的身份,和章年卿外公陶金海的勢力。
他在替大皇子拉攏勢力!
嵇玉濤冷笑,他這個賢侄無非就是黑了點。章芮樊要是實在擔心章年卿不好問親,王國舅可是說了,他膝下的小女正好十三芳齡,和章年卿年齡相當,門當戶對,再合适不過。
比馮承輝的女兒不知好多少倍!
月弦如勾,嵇玉濤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不放心。章年卿突然逗留在汀安,越想越蹊跷。
想來想去,嵇玉濤還是決定見章年卿一面,探個究竟。
驿站,草叢蟋蟀蟄伏,蟲鳴不斷。窗外,江水滔滔。
章年卿心裏有事,只覺得心煩意亂,吵的他睡不着覺。偏生此刻馮俏又不在他身邊,心中那股躁意無處發洩。沉着臉,掀簾去了東間。
東間水聲嘩嘩,聽見腳步聲,雲嬌珠珠吓得雙雙回頭。見是章年卿,這才放下心來。
兩丫鬟對視一眼,雲嬌大着膽子上前道:“姑爺,小姐還在沐浴,你要洗漱嗎?要不,你等等再來。或者讓人在樓下安置一間……”
章年卿單手捂着耳朵,煩不勝煩,只覺得雲嬌叽叽喳喳,吵的他頭疼。他不悅道:不要說話。”
雲嬌聲音一滞,驚恐的望着章年卿。然後看着珠珠,比劃着打啞謎,現在怎麽辦?
誰知珠珠比她還慫,澡帕往水裏一丢,蹑手蹑腳溜出來。臨走的時候還拽了雲嬌一把。
等出去了,雲嬌頻頻朝裏張望,忐忑的問珠珠:“就這樣出來不好吧?”
珠珠叉腰瞪她,“那你進去啊。”
雲嬌不敢,只好站在外面,豎起耳朵聽使喚。珠珠也斂眉收目的,杵在門口當木頭人。
內間,馮俏迫窘的攥着澡帕,将身子縮在花瓣水面下。緊張的看着章年卿,唯恐他說出一些什麽’一起洗‘’我幫你洗‘之類的渾話。
還好,章年卿只是找了個地方坐着發呆。
半晌,不見木盆水聲,他轉頭看着馮俏,怔怔的問:“你洗好了嗎?”
馮俏搖頭,抱着身子縮在水裏,動都不敢動。她小聲道:“還沒。”
又過了一會,章年卿似乎才消化她的話,慢吞吞的問:“是不是你不會洗,我去給你叫珠珠?”
馮俏清清嗓子,水汽氲騰,蒸的她頸間鎖骨都是一片桃花粉意,她道:“不,不用了,我洗好了。”
“哦。”
章年卿忽的站起來,走到澡盆邊,将馮俏從水裏撈出來,連衣服都沒給她披,徑直抱回去。他大步流星,剛要把馮俏扔在床上,馮俏緊緊拽着他胸前的布料,大聲道:“我身上還有水。”
章年卿腳步一頓,胳膊掃開八仙矮桌上的茶具托盤,将馮俏放在桌子上,扶着她站穩。
腳下木桌微涼,馮俏雙手環胸,不自在的站在桌子上。月色皎潔,透窗照過來明亮的光,她身上的水滴也映出星辰般的光澤。她居高臨下的看着章年卿,眼睛卻不敢和他對視。
章年卿脫下外罩衫,将馮俏兜頭兜腦罩下,将她身上的水漬溫柔的擦幹。
末了,馮俏坐在床沿。章年卿抓着皺成一團的外衫,捉着她的腳,替她吸幹雙腳上的水。——這是他吸取的教訓。
馮俏皮膚太細嫩,縱然他已經足夠溫柔。替她擦幹身上的水漬,馮俏身上還是留下一片又一片紅痕,觸目驚心。
故而,章年卿為她擦拭雙腳時,格外溫柔。
“好了。”馮俏縮回腳,鑽到被子裏。
手中突然一空,章年卿失落一會,丢掉衣服。和衣倒在床上,嘆道:“終于安靜了。”
馮俏莫名所以,支着耳朵傾聽。窗外草叢悉索,蟲鳴啾啾,是有些吵。可她還是有些糊塗,不解道:“什麽安靜了?”
章年卿沒有說話,吹熄蠟燭,輕輕拍着她身上的薄被,倦意濃濃,“俏俏,睡吧。”
啊,馮俏在黑夜裏瞪大眼睛。
什麽情況?
馮俏有些失落,難以啓齒的期待落空。心裏說不上來是怎麽滋味,倒不是她真的如狼似虎。只章年卿今晚的表現太奇怪了,實在很難不讓人想入非非。
馮俏有些郁悶,章年卿有節奏的拍着她入睡。她反而睡不着,小聲道:“天德哥。”
“恩?”章年卿閉着眼睛應道。
“……沒什麽。”馮俏嘆了口氣,輾轉難眠。
章年卿一直閉眼假寐,感到馮俏一直在床上滾來滾去,他半撐起身子問:“睡不着?”
馮俏悶悶的問他:“我還以為你找我有急事,都不讓我洗完澡。”沒頭沒腦的。
章年卿卻聽懂了,失笑着問她:“你不是說你洗完了。”
馮俏羞臊不已,低呼一聲鑽進被子裏。任憑章年卿怎麽拉扯都不出來。
他聽懂了,他一定聽懂了。
他肯定知道她在說什麽。
怎麽辦啊。
馮俏心如小鹿亂撞,呼吸急促,雙手捧着羞紅的臉不知如何是好。
章年卿胸膛震動,低沉的笑聲回蕩在整間屋子。他把馮俏摟進懷裏,像抱着個大寶貝,感慨道:“幼娘,我的幼娘。”他親親她的鬓角,然後告訴馮俏了一個小秘密。
“幼娘,你知道我為什麽急着把你娶回來嗎。”
馮俏果然感興趣,扭過頭看着他,“為什麽?”
章年卿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逗她道:“因為太喜歡你。”
“咦?”馮俏心花怒放,還是板着小臉道:“這個我早都知道了。”
“好好好,那就說點你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