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修改)

轎子裏狹小昏暗,馮俏緊緊抿着嘴,抿成一條線,目光清亮如水,斂波豔豔的看着他,眉間笑意舒展,連抿成一線的小嘴都有掩蓋不住的笑意。

章年卿看的心動,克制着将目光挪開。

兩人換了個姿勢,章年卿坐直身子,将馮俏扣在懷裏。章年卿有意擒着她的胳膊,将她半推未褪的罩衫,一點一點按在掌心,留出暧昧的風光。

章年卿心裏被二十天的離別吊着,渴望被驟放到最大。都說小別勝新婚,章年卿還沒離開,已經開始想念,十分舍不得。

章年卿昨晚向馮俏求歡,馮俏顧念着他被人下猛藥,好好修養才是正經。章年卿十分不滿,卻拿态度堅決的馮俏沒辦法。越想越恨,低頭在她嬌嫩的肩頭狠狠咬上一口。

馮俏沒有覺得疼,反而被他胡子刮的癢癢。團在他懷裏,笑得花枝亂顫。

章年卿心中又軟又憐,恨不得把她裝點成小厮,帶進貢院去。他目光下挪,馮俏草綠色荷花肚兜斜斜挂在身上,将大半個胸脯挂在外面,仿佛不要了似的。

章年卿看着覺得可憐,伸手替她暖暖,還體貼的問:“這樣好不好?”

馮俏別過臉,不願意回答。離別壓在心頭,章年卿有些不管不顧,他耍賴道:“阿萱,阿萱,你和我說說話。”

馮俏面上微紅,微微燒燙。

“幼娘。”章年卿聲音越發軟,幾乎在撒嬌:“心疼心疼三哥,恩?”他抵着她額頭,鬓耳厮磨,親昵的蹭着。

馮俏腦子有些漲,天德哥……在,撒嬌?

“怎,怎麽心疼你?”馮俏有些結巴。

章年卿撩袍,拉着她的手按在褲子上。他半阖着眼,低聲道:“你看看,你的褲子好像沒給我縫好,幫我看看有沒有綻線,別讓我出去丢人。”

馮俏手一燙,哆嗦着要扔開。聞言低頭摸了摸,前後拽拽,“沒綻線……”一擡頭,章年卿忍笑漲的臉都紅了。

馮俏不高興的推開他:“再不信你的話了。”

“你就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章年卿慢條斯理咬着她耳朵。

擡轎的小厮,早先受了囑咐。短短兩條街的路,愣是繞城一圈才到。

馮俏整理衣衫,面如桃花,正欲下轎,章年卿忽得攔着她,替她擦擦嘴角。溫柔道:“你不必出去,等會我讓他們送你回去。”

馮俏嘟囔道:“都怪你,說什麽給我說底細……其實是另有所圖。越來越狡猾……”沒有堅持要下轎。

章年卿意味深長看她一眼:“怪誰呢?”

馮俏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你自己學壞還怪我,關我什麽事。”嘟嘴十分不滿。

章年卿笑而不語,揉揉她的頭。

“來了,來了。人來了。”貢院外,幾個人看見轎子欣喜道,聲音十分高興。

馮俏好奇的掀開窗簾一角,章年卿站在一群官員中間,格外引人注目。他身長欣碩,笑容和煦,新蓄的小胡子,有點陌生,她至今也沒有看習慣。

“章大人,咱們進去仔細商議?”有人試探着問。

章年卿不動聲色回頭看了一眼,淡道:“這些日子我住在貢院,轎子留在這也沒用。遣回去吧。”衆人連聲附和,都誇章年卿節儉,作風清白。

孔仲令一直警惕着章年卿對外簾官開刀。沒想到,章年卿卻是鈍刀子磨肉,防不勝防。

考生進貢院的時候,章年卿安排守衛輪替,他在三個守衛裏,先提拔能力最弱的為隊長。然後對另一個性子活躍的予以重視。能力最強的反而擱置在一旁。

三人鬥的你死我活,你告我黑樁,他給你穿小鞋。章年卿在中間給他們當和事佬,然後騰開手,去收拾印封官。

孔仲令手腳束縛,很是被動。他和這些人聯系本來就是用銀子挂起來的,薄如脆冰,不堪一擊,孔仲令怒而找章年卿理論。

章年卿不畏不懼,淡淡道:“表哥。”他銳目厲光,站起來,氣勢個子都壓孔仲令一頭。“聽說表哥對瓷器很有研究,月入十萬雪花銀。可比十年清知府都撈的多。”

孔仲令臉色不變:“嗨,瓷器古董都是這樣。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是嗎?”章年卿淡淡合上書:“那就好。”

章年卿和孔仲令沒有刀光的交鋒一閃而過,半分痕跡也沒有留下。

孔府之外的馮俏卻接連受到許嬌和馮岚的邀請。馮俏按章年卿的要求,将她們拒之門外。

馮岚卻不請自來,以長輩的身份,親自來東小門來拜訪。

章年卿的擔心不無道理。他知道馮岚和孔仲令合夥販賣阿芙蓉時,就怕馮岚會和馮俏打感情牌。馮俏孝順,對長輩心軟。

章年卿扪心自問,如果馮俏來向他求情,他未必不會昧着良心将這件事瞞下來……馮俏對他的影響力,比他想象的大。

道法所不容……

章年卿深呼一口氣,內心震撼,久久不得平靜。

馮俏有章年卿給她打預防針,再看馮岚哭一路的艱難和生活的不易,就有些看笑話的意思。

馮岚道:“……這世上什麽東西都是可以換的。”她将一路的艱難,總結成這麽一句話。

“不能用錢換的,用身體換。”馮岚幽幽道:“拿命來換。”

“馮俏,你太好命。你占盡天下圓滿,不知道姑媽的苦……可俏俏,月滿則虧,你當真以為你這輩子可以安穩下去?”馮岚的聲音很輕,“你現在年輕,章年卿愛你的顏色。時日一常,你當如何自處。”

馮岚試圖灌輸馮俏,男人的寵愛不長久,只有銀子才能贏得足夠的尊重。

馮俏卻不以為然,道:“我從不杞人憂天。不可否認,我天生運氣好,家世好,嫁得好。可這和你有什麽關系呢?”她不解的問:“我天生好命,與你何幹?”

馮岚啞然,半晌無言:“俏俏,我是你姑母。”她冷靜道:“我對不起你爹良多,我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

馮俏看着她的眼睛,不自覺後退一步。她不相信。

鬼使神差,她的思緒跑到九霄雲外。

馮俏突然裏理解為什麽劉首輔會視章年卿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因為嫉妒。

劉俞仁曾是大魏朝最耀眼的天才少年,他長的出色,容貌好,學問也好。他是清風霁月的大才子,是風度翩翩的小孟嘗。

誰不嫉妒劉宗光有這麽出色的一個兒子。

可劉俞仁折在他的內宅裏,劉宗光最引以為傲的兒子,幾乎成了一個傻子。

但,劉俞仁很争氣,他努力學習,努力認字,努力記住劉宗光的每一句話,學着分析,學着辯駁。終于,終于他與常人無二。

他努力了這麽久,終于能像一個正常人那樣,站在父親面前,正常到,劉宗光時常會忘記,他曾差點成為一個傻子。

馮俏再無心聽馮岚說什麽,身心都沉浸在缥缈的思緒裏。

章年卿太刺眼了,于一個普通人而言,他都是讓人如坐針氈的存在。與劉宗光而言,更是……

章年卿和劉俞仁形成強烈的對比,一個是清風皓月,萬衆矚目的神童。一個是泯與衆人的繁星,只有明月不在時,人們才能看到他的煜煜清輝。

這份憋屈如鲠在喉,劉宗光無法與任何人說,他只能用冠冕堂皇的大義去打壓章年卿。

可,偏生章年卿娶了衍生公的外孫女——他親自給俞仁挑的媳婦。

章年卿被罩在一層又一層的**下,他空口吃王八,無處下嘴。

劉宗光只能選擇一點一點瓦解他的勢力,最後臨頭一刀。

馮俏認識劉俞仁時,劉俞仁已經與常人無二,只是讀書上有些愚笨。普通人三五遍能記下的東西,他三五十遍也記不住。

偏生小馮俏從小就聰明,過目不忘。劉俞仁背的艱難的東西,馮俏看一眼就會。

馮俏想找劉俞仁玩,劉俞仁遲遲背不好書。馮俏不耐煩的溜進來,躲在他背後,拉着他手心寫字,偷偷幫他作弊。

馮俏身量小,劉俞仁人高馬大,他一緊張,站的筆直,将馮俏遮擋的嚴嚴實實。

衍生公看不見馮俏,可他看見劉俞仁崩的緊緊的肩膀時,便明白什麽。于是不再為難他,簡單問兩句,便放他去玩。

劉俞仁為此,學了一身倒退行走的好本事。他後腦勺沒長眼睛,馮俏就是他的小眼睛。

“跨門檻,跨門檻,三步,兩步,擡腳,跨!”

想起美好的回憶,馮俏嘴角彎起。珠珠忍不住多看兩眼,她湊過來問:“小姐,你是想三爺了嗎?”語氣滿滿調笑。

“沒,沒什麽。”馮俏突如其來一陣心虛,含糊其詞。

心有靈犀般,遠在京城的劉俞仁緩緩展開畫軸,對着日光細細端詳。畫上灼灼春意,小馮俏趴在琴上呼呼大睡,胳膊臉上都是琴弦壓痕。活潑慵懶的樣子幾乎躍出紙面。

一旁上書楷體小字:賀俏妹九歲生辰。

可惜,一直沒有送出去。劉俞仁遺憾的放下卷軸,唏噓一聲。

如果父親沒給他和馮俏訂過親就好了。

歲月悠長,時光閑散,小馮俏的一颦一笑都歷歷在目。

劉俞仁一直想和章年卿處好關系,馮俏是他妹妹,章年卿是他妹夫,他不想因為父輩的關系和章年卿結仇。

劉俞仁想,上一輩的恩怨,就結束在上一輩吧。卻沒想到,因他的舉動,差點将父親置身于險地。

自他過事後,劉宗光一直不許他和府裏的兄弟姐妹接觸,不僅親自把他帶在身邊教養,連他身邊的丫鬟婆子,都是劉宗光親自挑的。

劉俞仁知道劉宗光對他的期望特別高。可他并不是一個有天賦的人,時常感到很沮喪。

小馮俏很會安慰人,經常老氣橫秋的拍着他肩膀,仗義道:“你不會,我會啊。”

劉俞仁真的很感激這個妹妹,經常給她買些小玩意兒,小東西。還偷偷給她畫了副小像,打算在她生日時送給它。

卻沒想到這幅畫會被劉宗光發現,劉宗光以為他喜歡馮俏。執意要給他們定親。

可劉俞仁再怎麽混蛋,也不會對自己的小妹妹有那樣的心思。劉俞仁看着馮俏從三歲長到九歲,說是他妹妹,更像他女兒,他怎麽會有那種想法!

劉俞仁微微絕望,替馮俏惋惜,他覺得很心痛。他這麽好的妹妹,本應嫁給一個更好的人。卻因為他的原因,迫使年僅九歲的馮俏許配給了又黑又醜的章年卿。

早知如此,還不如嫁給自己呢!

劉俞仁忿忿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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