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囫囵一覺,兩天一夜,馮俏總算睡了個安穩覺。

醒來時馮俏吓了一跳,小小的拔步床上竟然滿滿當當擠了三個人。青鸾睡在最裏面,她睡中間,章年卿睡在最外面,手搭在她的腰上。馮俏趕緊推醒章年卿,小聲問:“你怎麽睡這裏了。”

章年卿哈欠連天,睡眼朦胧,還有些沒睡醒,他不答反問:“你昨晚怎麽不在屋裏睡。”目光淡淡,好似責怪,在她身上輕輕一點,旋即收回,有些微不可見的難為情。

馮俏被他清晨初醒的柔軟和依戀吓了一大跳,難得享受了一下大男孩撒嬌。正欲說什麽:“我……”

章青鸾呆呆望着兩個人:“是啊,三哥三嫂,你們的屋子睡不下嗎。怎麽都擠到我床上來了。”

小夫妻兩齊齊回頭,看着青鸾清澈明亮的眼睛,面面相觑,場面十分尴尬。青鸾還在一旁不滿的嘟囔:“真是的,三哥你一個人睡一晚。三嫂又不會跑了。我都是大姑娘了,你怎麽能睡我房間呢。”

馮俏趕在章年卿發火前抱住章青鸾,摸摸她的頭道:“青鸾生病了,你三哥不放心你。”

“才怪。”章青鸾哼道:“那他為什麽抱着你睡,不抱着我睡。”

馮俏笑眯眯的:“因為青鸾是大姑娘了嘛。”

章青鸾一噎,又吶吶閉上嘴,神色滿是不服氣,卻又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嘟囔道:“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委屈不已。

章年卿見她活蹦亂跳,元氣滿滿,頓時覺得擔心她被吓着,簡直是白操心。三人一起用過早膳,章年卿去前院問候了一下李大當家的,誰知人還在睡。

俞七将兩人攔住,恭敬的對馮俏行禮。舉止言行都很得體,馮俏回房是還不斷的在誇俞七:“……看起來蠻穩重的,為人也彬彬有禮,我還以為江湖人都十分兇狠野蠻呢。”

章年卿無奈的看着她,放下手裏捏出指印的書,微怨道:“你都誇他一早上了。”略頓,淡淡道:“眼見不一定為實呢。俞舵主不是你想的那種好人。”

“我知道嘛。”馮俏敷衍道,手裏專注繡着荷花,不以為意道:“他是漕幫的人,打打殺殺,再所難免。”

章年卿長嘆一口氣,郁卒良久,決定跳過這個話題。撿起桌上的書看,餘光一掃,看見桌子上厚厚一摞信,都是昨晚翻出來儲謙的來信。

他忽的想起什麽,道:“俏俏,你把今年開春到現在,李妍給你寫的信拿給我看看。”

馮俏起身去拿,奇怪不已,“好端端的,怎麽要看這個。”她繞到章年卿背後,踮腳去拿博物架上的紅漆盒子。章年卿半轉身,撐在圈椅裏,看着馮俏動作。

馮俏試了好幾次都夠不着,回頭正打算找個凳子墊一墊腳。一轉身,看見章年卿正好整以暇的看自己笑話。她埋怨道:“就知道看,也不知道給我幫把手。”

章年卿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想幫。可看你伸展身子,蠻腰俏的好看,就想多看會。”他順着腰肢滑到臀部,勾勒出方才的弧度,滿意道:“我可真是有福氣。”

“不正經。”馮俏推他一把,滿屋子的小杌子不用,硬是要把章年卿推開,踩他剛才坐的椅子。

章年卿被她幼稚的舉動逗笑了,好脾氣的讓開。還殷勤的用袖子擦擦凳子,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珠珠端茶進來,看見馮俏正在爬高踩低,忙道:“小姐,你要拿什麽,我幫你取。”

章年卿和馮俏雙雙僵在原地,不知動還是不動。

雲嬌聞聲探頭看了一眼,忙将傻愣愣的珠珠拽出去。馮俏和章年卿這才松了口氣。

雲嬌拉着珠珠,急道:“你傻啊,沒看三少爺就在旁邊看着,要你去獻殷勤。”

珠珠被訓的一愣一愣的,委屈道:“我做錯了嗎?”

雲嬌扶額,“實在想不明白,就去問你的毛竹哥哥。”

“……喔。”

章年卿清清嗓子,“快拿下來吧。”他出聲叫醒發愣的馮俏,馮俏埋怨的看他一眼,将盒子拿下來。放下就要走。

章年卿卻拉住她,道:“先別走,你幫我把李妍和儲謙的信,按日期兩兩放在一起。他們一起寄過來的,先後腳寄過來的。你都留心一下。”

“知道了。”

馮俏狐疑看他半晌,見章年卿的确有事要忙,便靜下心來認真幫他。

一張長案,兩道身影。馮俏側頭看了眼地上的倒影,忍不住靠章年卿更近一些,讓地上的影子看起來更纏綿一些。

“怎麽了?”章年卿從信件裏擡起頭,馮俏突然靠近他,胳膊處忽然傳來溫熱的觸感,他下意識問道。一擡頭,便發現馮俏的小動作。他唇邊不禁露出一絲笑意,幼娘總喜歡這些小把戲。

馮俏垂着頭,睫毛濃密,她的視線落在信紙上,緊緊攥着邊角,一言不發。

章年卿握着她的手,抽出褶皺的信紙,緩緩鋪平,若無其事道:“別弄折了。”

忙活一下午,章年卿一無所獲。儲謙和李妍的信對照來看,也發現不出什麽異端。一點看不出,俞七口中的‘姑爺好像想和你說什麽一樣’的跡象。

章年卿甚至想過儲謙是不是在信中藏字,或者留謎題什麽的。可不僅他沒看出什麽痕跡,連學識淵博的馮俏都沒看出什麽跡象,就是普普通通的信。

章年卿不禁猜想,是不是俞七多慮了。馮俏揉着酸痛的脖子,朝床邊走去:“總不能為這寫信去問妍姐姐,多讓人笑話啊。”

“是啊。”章年卿也很郁悶,這種不上不下的感覺最難受了。

馮俏趴在床上伸了個懶腰,懶洋洋的問章年卿:“外公是想把青鸾養在咱們這嗎?她要是在這邊常住,我就把西跨院收拾出來,擺置擺置。總讓青鸾寒酸擠在客房裏,我心裏過意不去。”

章年卿沒什麽意見,道:“過兩天我寫信問問外公。”想了想,他決定不隐瞞馮俏,“你還記得開泰三年那個救青鸾的神秘小哥哥嗎?”

“記得。”馮俏坐直身子,緊張的問:“那人來找陶外公要報酬了?”

章年卿點點頭:“八成。”

“這麽說青鸾是來躲恩人的?”馮俏不解道:“那人要多少錢?不行我們給湊一點。”這幾年他們也有了些積蓄,漕幫私貨和章年卿是五五分成,借着海外便利,馮俏名下的商鋪賺的也是滿盆金缽。若是要錢,三萬五萬總是拿得出的。

“唉,要是真的要錢就好了。”章年卿呼出一口氣,就怕他們所圖所謀不止這些。他心裏隐隐擔憂,開泰三年九月,那個時間點,剛好是王國舅帶四皇子離開山東沒多久。

只是,四皇子為什麽要在河南溜一圈呢。還有那個趙哥,若真是趙虎。他沒道理攔着四皇子不讓救青鸾。可若不是四皇子,會是誰呢。二皇子?

章年卿只盼着不要是什麽大人物,大人物要麽施恩不圖報。若要報,勢必要傾章家舉家之力。章家舉家之力,這麽多手握重權的人聚集在一起,章年卿倒吸一口冷氣。

馮俏道:“那就把青鸾留在泉州好了,等過兩年她長大了,女大十八變。他的恩人還能非拉着青鸾,說小時候救過她不成。”

章年卿苦笑:“說的輕巧,外公當初為了找青鸾,幾乎把河南的地皮刮地三尺。動靜可不小,有心人稍一打聽,就知道是誰。”

“過期不候。”馮俏道:“那我們就一口咬定青鸾的恩人當年出現了,領了賞銀走了。當年外公那麽找他們都不露面,現在突然出現,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也只能這樣了。”

章年卿有種不祥的預感,朝廷上怕是有大事要發生。他目光不禁又落到儲謙的信上,如果儲謙要告訴他的是這件事呢?

儲謙現在禮司務廳,是天子近臣,直接和六科給事中打交道。六科稽查六部百司,是天子的耳目、手足。儲謙現在的位置,足以探聽到許多旁人無法得知的辛密。

章年卿抖擻精神,再次撿起儲謙和李妍的信,仔細研究。若真是如此,他反而不能去問儲謙了。

這會給他帶來大麻煩。

當天子近臣,最重要的一點,要把住口風。稍有不慎便是殺身之禍。儲謙未必真的在給他透信,可只要有一線可能,章年卿都不敢掉以輕心。

儲謙不惜風險傳出來的東西,必然價值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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