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烤麻雀

“哈哈,袁愛卿呀,糧食換戰馬,這個主意倒是可行,朕會交由內閣,讓戶部配合你具體施實,但至于五年平遼,愛卿大可不必如此心急,不是你不重諾,是朕,哎,朕沒本事,搞不到那麽銀子了。”顧岳沒有一點帝王包袱的把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

袁崇煥看着他,很明顯有點意外。

看到王公公和老仆人端來了火盆,顧岳走了過去,把手哈在上面,輕輕搓着。

袁崇煥搬了把椅子,放在顧岳屁股後面,邀請皇帝坐下,自己也在對面坐下來。

“陛下不必憂心,臣回去後,盡可能地多開墾屯田,盡量節省開支。”

顧岳朝他擺了擺手。

“将士在邊關苦寒之地,為國為民浴血征戰,朕不可能從他們身上節省開支,老百姓過日子有句老話,即要節流,也要開源,朕再想想辦法。”

老仆人提了把大鐵壺,放在了火盆上面,袁崇煥這日子過得,可真是一物多用啊,顧岳笑了笑,擡頭看了眼正一臉沉思的總兵大人,調侃了一句。

“要不要再烤上點肉串?溫上壺酒?”

袁崇煥竟然很認真地答了句‘是’,然後吩咐老管家去準備了。

一只小麻雀撲愣一下飛到了窗臺上,顧岳頓時眼睛一亮,這可是上趕着送上來的美味呀。他站起來,取下牆壁上挂着的一把弓,背了箭筒,走了出去。

山楂樹上停了一樹的麻雀,看起來一直與這裏的主人相安無事,看到有人向它們舉起了箭,也不飛走,還熱情地跳了幾跳,撲愣着翅膀,跟客人打個招呼。

嗖地一聲,那只最歡騰最肥胖的一只,咕咚掉在了樹下,其餘地還在發愣,吱吱叫着,好像在互相詢問着發生了什麽。

這鳥,難道平時被袁崇煥當寵物養着嗎?危機感也太差了吧,這直接颠覆了一個經典的腦筋急轉彎的答案,你們知不知道?

樹上有一百只鳥,打下來一只,還剩幾只?

但樹上的笨鳥們顯然不知道,它們還在那裏呆頭呆腦地看着顧岳和他手中的箭,大有沖下來研究一番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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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棵山楂樹上的山楂,都讓它們吃了。我一般也不在家,說起來,它們在這裏的時間比我還長呢,大概在它們眼裏,它們是主,我才是客吧”袁崇煥跟了出來,很及時地解釋了他家的麻雀為什麽這麽笨。

笨鳥既然不知道先飛,那就先死吧。顧岳搭箭,又很不地道地射下幾只,王公公拿着就要往火盆裏扔。

“哎,等等,這要糊了也不好吃,你去弄點濕泥包裹一下,烤出來才美味呢。”顧岳興致勃勃地吩咐。

袁崇煥的目光中多了點寵溺的味道,像看家裏的子侄輩上竄下跳地摘果子搶着吃一樣。

看着他清瘦的身材,顧岳突然很想知道這位名帥武功不知道怎麽樣,便把弓遞給他,幫他搭上一支箭,笑着說:“愛卿也來獵幾只?”

袁崇煥笑笑,接過弓,即沒像洪承疇那樣擺個帥帥的造型,也沒像盧象升那樣酷拽冷清,沒有任何預兆地,接過、舉起、拉開,一切盡在眨眼之間。

一支箭,串着兩只麻雀。

山楂樹上的笨麻雀更呆了,還以為這位客氣的鄰居在向自己投食呢,心甘情願地像被穿成糖葫蘆似地穿了好幾串下來。

老仆人端着一大盆泥,興高采烈地在樹下撿着麻雀,一個一個地糊成一個泥團子,王公公捧着泥團子,扔到了火盆裏。

渴着小酒,吃着鮮美的烤麻雀,望着外面還站在樹上朝這友好地望着的一樹麻雀,顧岳覺得自己好像一個野蠻的食雀族。

鐵壺裏的水沽沽開着,袁崇煥站起來,從床頭的一個箱子裏,小心毅毅拿出一包茶葉,走了過來。

顧岳看那茶顏色鮮綠,一粒粒地春芽卷着,個頭不大不小,便知道這是今年的新茶,而且還很珍貴。

“這是今年臣老家茶園裏的春茶,一直放着,陛下嘗嘗如何”袁崇煥很仔細地洗了茶,又泡上,先顧岳斟了一杯,遞了過來。

茶湯清亮,清香四溢,顧岳其實很想把一杯全倒進去,因為剛吃了麻雀肉,正好喝茶解解膩,但看到這位大名人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自己,便很有教養地輕輕抿了一口,閉眼品了片刻,點點頭,然後陶醉地說:“嗯,不錯,好茶!”

袁崇煥看起來也很是高興,居然很是健談地講起了自己小時候采茶的趣事。

家裏有百畝茶園,幼時父親管教很嚴,不但要在學問上用功,還要親事農桑,會采茶,會炒茶,更會品茶。

“愛卿中得了進士,帶得了雄兵,也能種得了茶,歷害呢”顧影帝很捧場地把談話進行地很是融洽。

“陛下謬贊了,臣就不知道麻雀還能用泥裹起來烤着吃,陛下生在皇家,不想懂得的也很多呀。”袁崇煥笑着指了指一盆子的泥殼子。

顧岳竟然聽不出這是贊揚自己聰明呢還是暗示此舉不符合皇家禮儀呢,便閉了嘴巴,沒吭聲。

當然,同一句話,單純的老管家聽出了是前一種,複雜的王公公聽出了是後一種意思。

看了看天,風好像更大了點,老山楂樹的枝幹都被吹得東搖西擺的,樂得一家子笨麻雀還以為舞會開始了,都興奮地叽叽喳喳地。

顧岳站了起來,向袁崇煥告辭。

這位總兵大人很是周到,把悄悄籠好的一個懷裏寶塞到了皇帝的懷裏,并一直送到了大門口,站在寒風中,一直看到皇帝遠去。

顧岳回頭看了眼那個在風中衣袂飄飄的身影,有點自責,別再把人家總兵大人凍出病來,這債還怎麽還。

懷裏暖烘烘的,顧岳吃了肉,喝了茶,想再消消食,便牽了馬,在呼呼地北風中散散步。

前方一個面攤,簡單的幾張桌凳,破破舊舊的,一個清秀的書生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一碗熱騰騰的面,一匹老馬站在他身邊,在悠閑地吃着一把豆子。

孫傳庭,崇祯上輩子見到他的時候還要晚個幾年,所以這張臉除了年輕點,樣子還是記得的。

顧岳牽了馬,走了過去,靜靜地看着他吃面。

這位大明最後一位帥才,被崇祯投進監獄,折磨聾了雙耳後,又被逼上戰場,戰死沙場後還被認定詐死的悲情英雄,也許是除了袁崇煥之外,大明第二冤的人物了。

狂風嚴寒中趕了幾天路的書生,在專心致志地連湯帶面幹完三大碗後,才發現了站在棚子外觀察自己的年輕公子。

在發現年輕公子盯在三只空碗上的眼光後,孫傳庭很大方地喊了一嗓子:“掌櫃的,給這位公子下碗面,記在我帳上。”

顧岳正要推辭,掌櫃的卻利落地把一把面唰地甩在了熱鍋裏,拿起一個空碗便配起了鹵子。

顧岳忙拱手行禮,孫傳庭站起來還禮,一身青布衫,身材高大,眉目舒朗,眼神清秀。

長得一表人才呀。

面很快端上來了,顧岳看到一層紅油油的辣子,不顧已經盛不下的胃,跟王公公兩人稀哩嘩啦地三分鐘內連面帶湯地解決了。

“再來一碗?”孫傳庭笑着問。

顧岳趕緊擺手,指了指肚子,表示飽了,咽下最後一口,放下碗,才拱手謝道:“謝謝這位兄臺,不知怎麽稱呼?”

“山西孫傳庭,兄弟貴姓呀?”孫傳庭笑着看過來。

顧岳适時地在臉上現出一絲驚訝,沒報自己的名號,而是很是仰慕地看着他。

“原來是孫先生,久仰了!”

孫傳庭有點莫名其妙,這個年輕公子說話太虛太客套,自己一個賦閑在家好幾年的小官,能有幾個人知道,又瞥了顧岳一眼,便沒了談話的興致。

顧岳看着這人突然沉下來的臉色,便覺出了人家對自己不是很感冒,顧岳有點沮喪,像一個應聘者沒得到面試官的青睐一樣。

等等,到底誰是面試官呀?

意識到自己擁有至高無上權力的皇帝,顧岳仰了仰下巴,很有主人翁範地向孫傳庭邀請道:“孫先生,天寒地凍地,可否随我去我家,咱們圍爐夜話,秉燭長談?”

這位小公子一身貴氣,看起來不是哪個權貴家的兒子就是哪個王公家的子孫,孫傳庭初入京城,不想招惹是非,便很客氣地謝絕了,牽了老馬,去找店住了。

這孫傳庭,做事還很老道沉穩,不虧是大帥之才呀。

回宮後,吃得過多的顧岳無奈又舞了一通劍後才回房睡覺,第二天剛用完早膳,王公公便來通報,孫傳庭到了。

“引他到校場見駕”顧岳換了套精神點的黑色金邊練武服,來到校場,又把昨天的劍舞了一遍。

孫傳庭看着王公公笑眯眯的臉,總覺得這人低頭哈腰的樣子有點眼熟,正沉思中,前方一陣舞劍聲傳入耳中,孫傳庭擡頭望去。

金邊的黑衣,金色手柄的長劍,眼前這個年輕挺拔的背影,是皇帝,他沒出聲,仔細地觀摩着皇帝的劍法。

朝氣勃勃,招招取進攻之勢,初生牛犢不怕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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