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荒唐王爺

在那人離開之後,大廳內又才如煮沸的水般,漸漸響起了冒泡聲。

謹守食不言的姑娘們,也忍不住私下裏交頭接耳。

除了少數幾位,其他人都在問:“那是誰?”

“是靖安王。”周娟娟抖着一臉肉,甕聲甕氣道:“運氣好,被撿回來的那個混小子!”

她真想沖出去,替許振揍他一拳,竟敢讓她心目中的天神替他擦鞋!

雲霜已淪為花癡狀,放下筷子,捧着雙腮,眼眯眯道:“原來是他啊!竟然生得這麽好看!”

周娟娟與雲霜聊起天來甚為投契,此時卻瞪着一雙牛眼道:“好看又如何,就是個臭名在外的荒唐王爺!”

“怪不得他那般憎恨許指揮使,原來是有殺父之仇啊!”雲霜啧啧嘆道。

靈芝也恍然大悟,靖安王,她前世仿佛是見過的!

這人确實名聲不小,可惜并不是什麽好名聲。

他就是那被許繹背叛、遭其砍下頭的勇戾太子遺孤,當年随先太子逃至雄安,半路與太子妃一起失蹤。

所有人都以為他們一定死了。

沒想到,就在宣德帝将勇戾太子遷棺入王陵,前往西山祭祖的那日。

宗人府府令——颍川王宋桢,車架路過燈市口時,一老妪沖出人群,手舉明黃絹書攔車!

老妪自稱當年東宮奶嬷嬷,随勇戾太子逃出京師後,獨自帶着太子幼子躲了起來。

如今妖後已亡,先太子得以正名,她才敢帶着太子遺孤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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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娟娟學着那茶社說書人的調調,說得口沫橫飛:“……那颍川王當時便認人将那絹書拿來一看,九龍暗紋,先皇寶印俱在,忙将人帶回宮中,把那生辰八字與宗人府玉碟一核,完全一致!又驗證了暗胎,确認系太子獨子宋珩無疑,當即報于聖上。

聖上認為,此乃他德舉感動上天,上蒼感念他骨肉之情親厚,特助他尋回大哥血脈。遂抱住少年痛哭,當即封靖安王,賜王府宅邸,認祖歸宗……”

“……可惜這人,爛泥扶不上牆,有皇室血統又如何?跟市井小流氓差不多,整日裏不愛與達官貴人親厚,只喜結交浪人戲子。偏偏聖上對他有求必應,榮寵非凡。

據說自個兒王府中就養了一大撥戲子,還有成群結隊的美婢,日日泡在脂香酒色之中,還有人說他啊,有斷袖之癖呢……哼,空有皮囊,卻是個草渣子,哪比得上許指揮使少年才俊?”

“我看不見得。”雲霜打斷她:“他倆啊,也就王八遇上鼈,誰也別想做誰爹。”

“咳咳。”廷雅清咳幾聲,瞪了雲霜一眼,那意思是,還有外人在呢,收斂點。

一桌其他幾個姑娘,都捂嘴偷笑起來。

周娟娟倒是氣上了:“你敢說許指揮使是鼈?”

雲霜一本正經:“你也可以理解成他是王八。”

另幾個女子已笑得花枝亂顫,差點伏到桌子底下。

廷雅實在忍不了了,拉起雲霜就往外走去。

靈芝暗笑,這周娟娟和雲霜搭一塊兒,倒是可以去說書了。

一頓梨花宴,變成了八卦宴。

筵席散後,還有辨香會,仍然在上午鬥香的空地上舉行,由世子汪昱選出的若幹種和香,點燃後由人來猜香料,猜中愈多者,獎勵愈高。

靈芝獨自撿了一棵老枝梨花樹,坐在樹蔭繡墩下,閑閑看着花林中成群結隊的少年少女,心頭卻想着雲岚長公主給自己的補詞。

身為千金之貴的公主,怎的用詞那般頹喪絕望。

人群中又傳來一片驚呼聲,毓芝的翠色百鳥鬧春錦緞褙子一晃,又沒入人群中。

靈芝沒參加,她不想暴露自己靈敏至妖的嗅覺。

因此,辨香會以毓芝和安敄猜出來的品種最多,自是出盡了風頭。

景榮也喜她在鬥香會上特意為自己做的題詞,對毓芝格外另眼相看,親自攜了她的手,在梨花林中玩耍。

遠處傳來咿咿呀呀地唱曲兒聲,好一派春光嬉戲圖。

忽身旁一個清冷聲音道:“姑娘怎的沒去下場玩兒?”

靈芝側身一看,竟然是許振!

在她對上他那一眼時,便猜測許振認出了自己,就是那日站在他馬車前的女子,只不知,他突然來找自己搭話是為何?

忙起身,恭敬道:“許公子,奴家技拙,就不下場去出醜了。”

許振微微一笑,靈芝吓一跳,她還以為他永遠不會笑,因他給人的感覺,就是冷若冰山。

而此刻笑起來,倒像是臉上換了一張面具一般。

“姑娘能制出涅槃那般的香,又怎麽可能不會辨香?”

靈芝又吓一跳,他竟然在誇自己?

這人看起來也不是表面上那麽拒人于千裏之外啊。

她絞緊雙手,縮如袖中,鼓起勇氣道:“其實,會一些,但不是所有香都能辨出,比如,許公子那日,在福壽齋前,身上所用之香。”

她很想知道,那究竟是什麽香?為何與無跡哥哥身上的香味無二?

許振面上仍含着笑,背在身後的右手,悄悄握緊袖中一把冷如堅冰的短刃。

此處離那林中空地有些距離,中間隔着密密層層的梨花林,他們二人又都着白裳,入了林便不易尋見。

此時,那邊青煙袅袅,異香撲鼻,空地上的人們玩得正歡,更無人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他謀算着,若是将刀從她背心插進去,捂住她嘴巴不讓她出聲,再将她人斜斜放在繡墩上,倚靠着梨樹,當會很久之後才被人發覺。

他不動聲色笑了笑:“我還以為姑娘不記得在下了,我常用的,都是福壽齋的連珠合璧篆香,有問題嗎?不過,在下回答了姑娘一個問題,也請姑娘回答在下一個問題。”

靈芝心中頓時了然,原來是福壽齋的香啊,難道無跡哥哥那時候就一直用福壽齋的香嗎?

當下只道:“公子請說。”

許振道:“你是安四姑娘?”

靈芝點點頭。

“你那日,為何會停在我的馬車前,又為何會那麽在意我身上用的香?”

靈芝狡黠一笑,伸出兩根手指頭:“兩個問題了!”

許振一愣,這姑娘笑起來竟這般好看,清淺梨渦,眉眼彎彎,那春色仿佛都落入眼中,似乎她才是這梨林中開得最燦爛的那朵花。

以他的定力,手亦不由頓了頓,無奈道:“姑娘可能替在下釋疑?”

靈芝心中有了答案,便對他不再有好奇,簡單答道:“公子知道奴家是制香的,遇到喜歡的又辨識不出的香味,自然好奇。那日只是因為辨不出公子所用何香,循香而去,不妨驚了公子的馬車,還未向公子道歉。”

許振看着她明媚純澈的面容,心中長長舒了口氣,這樣啊,只是簡單地尋香啊。

手中的短匕輕輕松開,輕笑道:“姑娘真是對香入迷,果然不愧是安家女子。在下先告辭!”

說完,便轉身往空地上人群走去。

靈芝則莫名其妙,這人,來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就為了問一下自己為何要站他馬車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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