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學舌

曹天師自然不會說是他自己害怕之下才把楚瑤推了過去的, 但也沒有想到一個八九歲的孩子會有這份心思,在這種突發狀況之下還能分析出利害, 立刻做出對自己最好的選擇。

所以他只以為楚瑤是真的關心燕帝, 才會問出這麽一句。

事後為了掩蓋自己的所作所為,還在燕帝面前大肆誇獎了楚瑤一番, 說她為了保戶燕帝不惜己身之類的。

反正當時楚瑤背對着他, 估計也不會知道是誰推了她。

等她醒了,燕帝已經認定是她撲過來救了自己, 只要這丫頭不是個傻子,就不會說自己是被人推出去的。

曹天師自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 卻不知道自己推楚瑤的那一下正被對面一個男孩子看見了。

這男孩兒正是當初與楚瑤青青一起被關在地宮裏的那個, 事後把當時的經過全部告訴了楚瑤。

楚瑤其實隐約已經猜到是誰動的手, 但當時不方便說,曹天師的身份又比較特殊,她便只能将這件事記在心上, 隐瞞了下來。

魏祁在大燕待了七年,對這位曹天師不說多麽熟悉, 但也是了解的。

此人乃是燕帝欽封的天師,在他和楚瑤等人被送往大燕為質之前就已在大燕享有無上尊榮。

燕帝對他十分信任,出入皆帶在身旁。

更不用說祭天祈福這種大事, 向來都是交由他負責的,從來不假以他人之手。

燕帝晚年時沉迷煉丹,尋求長生不老之術,所服丹藥也皆為此人所出, 可見對其信任到了盲從的地步。

魏祁這樣的旁觀者自然知道曹天師其實就是個騙子,但這騙子也并非毫無本領,不然也不可能把燕帝騙的團團轉。

此人善觀天象,對于觀風測雨頗有一番自己的心得,醫術方面也頗有成就,比之大燕皇宮的太醫也不差。

徐公曾經說過,此人若非醉心于旁門邪術,于醫術一道或許可與周先生比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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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祁并不知道周先生自己對此嗤之以鼻,但從徐公的評價來看,這個人确實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原本他并沒有太将此人放在心上,如今才漸漸知道,原來楚瑤當初的種種苦難,皆與此人有關。

他抱緊了懷中的人,輕撫她的脊背。

“回頭攻下大燕,我把他抓來挖了他的膝蓋給你出氣。”

膝蓋?

楚瑤笑了笑,只是這笑意有些冷。

“我想要的可不僅僅是他的膝蓋。”

若說這世上有誰是她一定要親手解決的,那就只有兩人而已。

一個是燕帝,另一個就是曹天師。

過往那些年,給她留下陰影的何止是棺材裏的黑暗,膝蓋上的傷痛,還有太多太多。

而這一切,都是拜燕帝與曹天師所賜。

如今燕帝已經被她親手所殺,剩下的就只有這個曹天師了。

可惜她當初離燕時這個曹天師還對她有用,所以她一直沒有動手。

不過沒關系,她可以等,反正那條命,遲早是她的。

魏祁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還有很多事沒對自己說。

比如為什麽她不喜歡過生辰,為什麽不喜歡狩獵。

不過他也沒打算一口氣把這些都問出來,有些事總歸還是要等她自己願意開口才好,不然就算問了,得到的也是謊話,沒有必要。

“好,”魏祁點了點頭,“回頭抓到他就把他交給你,你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

楚瑤擡眸看了他一眼:“那也要你先能把他抓住再說。”

“一定能。”

魏祁看着她,溫柔而又篤定:“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無論什麽。”

說完心中松了口氣,慶幸從蕭謹言那裏學來的話終于派上了用場。

下一刻果然見到懷中的女子嫣然一笑:“是嗎?那我想要天上的星星。”

魏祁:“……”

說好的一臉感動的撲進他懷裏呢?

…………………………

“公主果然不是尋常女子!”

蕭謹言手中扇子往桌上一敲,贊道:“就是與衆不同!”

魏祁冷眼看着他,呵呵兩聲:“什麽都讓你說了!”

蕭謹言聳了聳肩:“人各有不同嘛,你娶到了個不同尋常的,說明撿到寶了啊,該高興才是!高興才是!”

說着放下扇子喝了口茶。

今日有正事,不便喝酒,只能以茶代酒了。

“時隔半年,周國那些細作果然以為安全了,紛紛露了頭,而且動作頻頻,大有把之前吃的虧找回來的意思啊。”

他把幾張紙遞到了魏祁面前,上面詳細記錄了當初陶牧等人供出的那些人最近都做了些什麽,見了哪些人。

魏祁把幾張紙一一翻過,冷笑一聲:“周昊向來小心眼兒,吃了虧肯定是要記仇的,就這麽忍氣吞聲确實不是他的風格。”

蕭謹言點頭,問道:“怎麽樣?要把這些人全都收拾了嗎?現在動手應該正是時候。”

魏祁卻搖頭:“再等等,珍月那邊還有些安排。”

“公主?”

“嗯。”

蕭謹言哦了一聲,沒有問什麽安排,也沒有質疑魏祁怎麽一聲不響的就讓楚瑤插手了這件事,低着頭把那些紙收回來放到了自己平日裏整理公文的木匣子裏,莫名的覺得背上有些疼。

他可不想上趕着去管世子與公主的事,上一個這麽做的人已經斷了雙腿被扔到千裏之外去了。

話說出了那件事之後,他還自責了一番,特地給魏祁道了歉,說自己不該大意,低估了人心的瘋狂,自以為是的覺得杜來他們不會做出什麽過激的事。

結果被現實打臉,得知公主被綁架後整個人都驚呆了。

當時楚瑤還處于時而清醒時而昏迷的狀态,魏祁也不知聽沒聽進去他說的話,反正是沒理他,然後他自己去刑房領了三鞭。

不是他不想多領幾鞭懲罰一下自己,而是人家打了三鞭子他就暈過去了,什麽時候被人擡回去的都不知道。

事後雖然覺得丢人,但想想自己一個文弱書生,自是不能跟楊豎那種皮糙肉厚的将軍比的,便也釋然了。

反正他的目的也只是讓自己長長記性而已。

後來楚瑤身子好了,他想去給楚瑤也道個歉,還沒去呢,楊豎便先去了,去了之後楚瑤不僅沒怪他,還給他賜了藥。

蕭謹言當時就覺得,自己沒必要去找公主了,去了反倒玷污了公主一般。

于是他只去找了楊豎,和他感慨了一番。

楊豎當着他的面對楚瑤一通贊賞,還說自己這裏有一些公主賜給他的沒用完的藥,效果特別好,讓他帶回去用,用完保證明天就活蹦亂跳的!

蕭謹言不疑有他,拿回去就按他說的用了,結果……

“呸!混賬東西!”

現在想起來,他還是忍不住罵了句粗話。

誰能想到那個一身正氣敦厚耿直的楊豎竟然也會騙人了!

由此可見,人心果然難測!

前有杜來,後有楊豎,他以後再也不用想當然的眼光去看別人了!

…………………………

蕭謹言對魏祁彙報了那些周國細作的事之後沒多久,位于京城南側的一片民居便發生了一場火災。

這場火是從一座兩進的小宅院裏燃起來的,起火時正值半夜,且火勢漫延的很快,不消片刻便将整座宅子吞沒了。

好在宅子的主人不在家,裏面只有一個照顧宅院的老仆和一個伺候筆墨的小童。

老仆夜裏覺淺,及時跑了出來。

那小童就沒這麽幸運了,被燒死在了自己房裏。

巡夜的官兵及時發現火情,敲鑼打鼓叫醒了街坊四鄰,又喊來了很多同僚一起滅火,等到把火撲滅之後,才發現這宅院竟是被人澆了火油。

難怪在今夏這種多雨的時節竟也能燒起來,還燒了這麽久。

天明之後,得到消息的宅院主人不知從哪裏回來了,跪在焦黑的廢墟前失聲痛哭,邊哭邊拉着人到處詢問那小童的屍首在何處。

有好心的路人指了指衙門的方向,他便踉跄着往那邊去了。

因為那宅院是被淋了火油才起火,所以這是一樁命案,衙門便把老仆和小童的屍體帶了回來,還審問了老仆一番。

但老仆一問三不知,審了跟沒審一樣。

此刻見宅子的主人來了,他們自然也要問一問,誰知那人卻什麽都聽不進去,只知道失魂落魄的問:“小安呢?小安呢?”

“小安是誰?”

有人不解的問。

那男人卻忽然間痛哭流涕:“我弟弟!我弟弟小安啊!”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院子裏那小童不是別人,而是這男人的弟弟!

這……可就真是人間悲劇了啊!

有人帶他去看了那小童的屍體,讓他認一認是不是自己的弟弟。

可那屍體已經被燒的面目全非,哪裏還認得出來?

但就當時的情況來看,這屍體也不會是別人的了。

男人只看了一眼,便一口氣沒上來,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停屍房裏一陣混亂,衆人正七手八腳準備把這男人先擡出去,宮裏的人來了。

對方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亮了亮腰牌:“奉世子之命,帶陳剛及其弟陳安屍首回宮,爾等不得阻攔。”

說着便讓人将暈過去的陳剛和那具焦黑的屍體一起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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