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如夢初醒
在回家的路上，天氣卻不應景，晴空萬裏，纖雲不染，晴天裏的陽光總顯得那麽溫馨，現在卻一絲一絲的沉浸在他們的憂傷裏。
四人依舊是無言。
其實莊曉夢從診所出來以後，心裏已經明朗了許多！她想起父母交代的話，這才發現，這段時間的自我設陷，讓關心她的人也跟着一起煎熬。
彭丹不再像從前那樣愛說愛笑，變得跟她一樣沉默寡言，面容憔悴，不過是幾面之緣，她竟然能做到如此有情有義！莊曉夢想，以後若是有能力了，定要報答她這段時間的不離不棄。
爺爺奶奶呢，他們似乎都瘦了不少！莊曉夢從後視鏡裏仔細端詳着他們。
老爺子靠在椅背上，一直望着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勾勒出飽經風霜的痕跡，深深的皺紋，兩鬓的斑白，曾經的他神采奕奕，滿面春風，總是有很多的大道理講個不停，現在卻變得默默無言。
莊奶奶仿佛在盯着自己的腳，她微微垂着頭，雙手随意的搭在膝蓋上，心不在焉的樣子。她偶爾會咳嗽幾聲，還時不時的用手輕輕拍着胸前，仿佛喘不過氣來一般。
莊曉夢很想跟他們道歉，她失去了父母，但他們也失去了兒子兒媳。讓垂暮之年的他們，在承受失親之痛的同時，還要擔心于她。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終于到了家，莊曉夢看着二老慢慢下了車，步履蹒跚的向前走着，許是坐車時間久了，腿腳都有些不靈便。他們真的老了，曾經的腳下生風變成了如今的舉步維艱！
他們是不是也會離開？最後只剩她一個人在這裏？莊曉夢不敢繼續往下想，她應該做些什麽？至少不能像之前那樣自私！也許對于他們最好的照顧，大概就是不讓他們難過，不給他們添麻煩吧？
莊曉夢跟在老爺子後面，這樣想着想着，她終于鼓起勇氣，慢慢伸出手去扶着他晃晃悠悠的手臂。老爺子突然感覺到手臂傳來一股小小的力量，他轉頭一看，竟然是丫頭！她抿着嘴唇，嘴角有些勉強的輕輕上揚，好像在說：我回來了！
老爺子看着莊曉夢好不容易擠出的笑容，雖然很難看，但卻十分欣慰。他任由莊曉夢輕輕扶着，還心領神會的笑了笑，然後又轉回了正面，繼續往上走着，但他眼睛裏早已滿含激動的淚水。
“老伴，你看看冰箱裏面還有什麽吃的？需要什麽我去買，随便弄幾個菜！”剛回到客廳，老爺子突然好像靈魂回竅了一般，精神抖擻，還一個勁的沖莊奶奶笑着。
莊奶奶和彭丹一頭霧水，當她們看到老爺子拉着的莊曉夢也仿佛有了精神時，她們也會心的笑了起來。
“奶奶，我想吃面條！”
這麽久以來，她第一次主動跟他們說話，也是第一次主動要求吃飯。雖然依舊是綿言細語，有氣無力。當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們都高興壞了，不管怎樣，她“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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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莊奶奶激動的對莊曉夢又抱又親，眼裏那晶瑩的水花差點又泛濫了，“我這就去！！”
“我去吧！阿姨，你們好好休息一下！”
彭丹也是十分欣喜，下樓前還沖他們笑着，似乎連走路的步伐也輕快了許多。
莊曉夢安安靜靜的躺在奶奶懷裏，就像以前一樣。老爺子在佯裝看着報紙，心裏卻是五味雜陳。莊奶奶用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撫摸着莊曉夢的頭發，久違的感覺，讓她心裏踏實。雖然屋子裏依舊冷清，但終于找回了些許往日的生氣。
“老頭子，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問你。。。”
見莊曉夢閉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莊奶奶這才放心的說出自己疑慮已久的事！
“什麽事？”老爺子突然放下手裏的報紙，嚴肅的看着她。
“要不要告訴親家他們？”
“他們一直恨我，現在斷了聯系，他們只會想到可能是我的阻止！這樣總比絕望好一點！”老爺子輕聲嘆了口氣。
是啊，恨着總比絕望好！
***
秋日的陽光不像夏日的那麽刺眼，灑在身上，卻也有別樣的溫暖。莊曉夢下了公交車以後，一邊往刑警大隊走着，一邊看着街道兩旁的風景。這時一陣微風襲來，樹枝樹葉都随風飄動着，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那萬綠從中竟然有幾片紅葉，給路邊的樹增添了幾分色彩，有的葉子又是金黃色的，透過陽光，感覺美極了！
爸媽是不是每天都可以看到這麽美的景色？莊曉夢心裏想，卻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門口。
“警察叔叔，我能不能進去找人？”她來這裏是打算跟劉全打聽一下，父母出事當天的情況。
值班員見她是一個小姑娘，他笑了笑說，“丫頭，這裏不能随便進的，你要找誰啊？”
“我叫曉夢！我想找劉全叔叔，您能不能幫我叫一下他？”
“好，你等會啊！”
自莊嚴去世後不久，王揚由原來的副隊升為隊長，而劉全也升了副隊。升職以後，劉全反而更忙了，雖然今天是周末，但有些案子還沒處理完，他依然堅守在崗位。
“劉副隊，有個叫曉夢的姑娘在門口，說是要找你！”值班員接通了劉全的電話，不緊不慢的說明了情況！
劉全一聽到曉夢這個名字，心裏顫抖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了她的父母。自從葬禮之後再沒見過她，她家裏人不希望被打擾，所以他一直忍着沒去看看他們！
劉全大步流星的走到門口時，看見莊曉夢就站在值班室邊上，她臉上帶着暖暖的笑，就像第一次見面時那樣純淨的笑容。
“曉夢，好久不見！你們都還好嗎？”劉全一邊微笑着跟莊曉夢問好，一邊帶着她走到旁邊的香樟樹蔭下。
“都挺好的！小劉叔叔，我今天來是有些事情想問您！”
“是關于你父母的事嗎？”
他們之間并沒有太多交集，她今天來這裏找他，除了她父母的事，他也想不出第二件來！
“嗯，我想知道當時的具體情況，您能告訴我嗎？”
莊曉夢越說聲音越小，她知道這樣并不符合他們的規矩！也許在他們看來，她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問這些并沒有什麽用！但她想知道，也一定要知道事情的起因經過，她才能有所打算！
“莊隊一直跟我們說你聰明，将來一定會跟他們做同樣的事情！”想起莊/嚴說這句時驕傲的樣子，劉全有些晃神，他們的莊隊雖然平時很嚴肅，但私底下卻又有些孩子氣。
劉全見莊曉夢有些疑惑的望着他，才回過神來繼續說，“你想知道什麽？盡管問吧！”
“兇手抓到了嗎？”
“沒有！爆炸發生後，所有的線索都斷了，後來這件案子不了了之。我們猜想是莊隊知道了什麽重要的消息，所以那些人才痛下殺手。但奇怪的是在這之後那些人也杳無音信！”
“我記得在他們出事前幾天，爸爸跟我說他有個線人，很快就會有消息，然後那天去韓叔叔家吃飯，他應該是接到了那個線人的電話，後來不知道為什麽還跟韓叔叔吵了一架！”
“他們當時在吵什麽？”
“我只記得韓叔叔讓爸爸別再查那個案子！”
“韓副局長？他估計是擔心莊隊吧？畢竟那些人殺人不眨眼！”
“我也不清楚，現場。。。”剛一說到“現場”二字，莊曉夢腦海裏就閃現出韓致遠說的“粉身碎骨”，那四個字就像時鐘裏的指針，在她腦袋裏時時刻刻的敲打着。
她深吸了一口氣，接着說，“現場有什麽發現嗎？”
“我們過去的時候，公安局的同事已經在那了，我們仔細搜尋過，沒有什麽有價值的線索。因為那裏太過偏遠，不只是我們，就連公安局的同事過去都花了半個小時，所以我們懷疑是兇手在爆炸發生後，将有用的物證都帶走了，因為他們有足夠的時間。
當時韓副局長也過去了，那是他管轄的地區，其實他跟莊隊的感情是真好，當時看到現場的情況，他差點暈了過去！”
“嗯，我知道他們關系很好，彭丹阿姨對我們家也很照顧！”莊曉夢對韓致遠夫婦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但是劉全肯這麽掏心掏肺的告訴她情況，也算另外是一種照顧！她微笑着繼續說，“小劉叔叔，也謝謝您！”
“別這麽客氣，莊隊和嫂子也幫過我不少忙。。。”一提到莊/嚴夫婦，就好像觸碰了大家的禁忌一般，劉全趕緊轉移了話題，“以後有什麽需要，盡管來找我，我一定盡力而為！”
“謝謝！”莊曉夢對着劉全的背影小聲的說，劉全似乎沒有聽見，但這是她發自內心的感謝。
***
為什麽線索全斷了？為什麽那些人全都突然消失了？
回去以後，這些問題一直萦繞在莊曉夢的心頭，她總感覺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如果爸媽在就好了，他們一定知道答案！對了！書房？他們會不會在書房裏留下些什麽線索？
父母去世後的這幾個月，莊曉夢再也沒進過書房！她在門口站了好一會，才鼓起勇氣開門進去。
剛打開門，一種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莊曉夢有些觸景生情，好多的回憶突然出現在腦子裏，她看着左邊的實木轉角書櫃，仿佛就能看見齊敏正在那拿着書本。還有那張最熟悉的書桌，莊曉夢慢慢走了過去，然後看見莊嚴坐在椅子上，還對着她不停的笑！
她也在椅子上坐了下去，然後打開旁邊的三層抽屜，裏面都是空蕩蕩的。她靠在了椅背上，慢慢閉上眼睛，逼着自己回憶在這裏發生的所有事情。
“爸爸，你讀的什麽大學？我也要考那所學校！”
“刑警學院，我當時考上的時候，你爺爺死活不同意，還差點跟我斷絕關系了。。”
“媽媽選的什麽專業？”
“你媽媽跟我一樣，她體力不行，別看她出自書香門第，當時成績也不怎麽好！偏科太嚴重了！”
“你爸爸成績才差呢！他最讨厭看書了！”
。。。
莊曉夢突然被回憶包圍了，那些音容笑貌不停的在腦袋裏回響，然後又全部重疊在一起，她的腦袋裏就像裝了個炸/彈随時會爆炸一樣！她雙手抱着頭，慢慢趴到了書桌上，早已經淚如泉湧的她，卻始終不敢發出聲！
她就是要讓自己清楚的記住這種痛苦的感覺！她暗暗對自己起誓，一定要把傷害他們的人給找出來！一定要完成他們的遺願！哪怕終此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