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四章 2017年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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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光秀坊一處高大宅子門前,一輛七寶香車緩緩駛來。
按大周制度,公主用七寶香車,以下僅止用一般貴族女眷常乘坐的朱輪華蓋車,不可僭越使用。此前顧令月日常用的也不過是一輛朱輪華蓋車,直至如今加封昭國郡主,位同正一品公主,方才有了啓用七寶香車的資格。
宅子管家劉老頭立在門前,與賴姑姑并肩而立,帶着宅中下人迎候昭國郡主,見了華貴的七寶香車緩緩停下,眸中閃過敬畏色彩,恭敬的拜下去,“奴婢拜見昭國郡主。”
顧令月從車廂中下來,看了一眼面前的宅子,吩咐道,“都起來了!”
賴姑姑瞧着顧令月神情激動,“郡主能夠回來,真是太好了!”
顧令月目光定定,瞧着賴姑姑面上的疤痕,眸中閃過一絲水光,“見着姑姑真好。”
賴姑姑覺察到顧令月目光,伸手捂住疤痕,爽朗笑道,“郡主怕是瞧着我這疤痕怕着了吧。其實挺好的,戰亂之中能夠撿了一條性命已經是幸運了!”
“瞧我說的,”含笑岔開話題,“您在外頭站着算是什麽。”讓開身子引路,“咱們還是先回府吧!”
顧令月含笑道,“好!”
“這座屋子是公主早年所置,空置了好些年,”劉老頭躬着身子引着顧令月進了宅子,“如今郡主歸來,下人們急急收拾出來,不知道郡主習性,怕有什麽不周到的,郡主若有什麽念頭,還請好生囑咐。”
顧令月點頭道,“瞧着倒是不錯。”面上露出一抹疲累之色,依賴着賴姑姑,“姑姑,我累了!”
賴姑姑瞧着顧令月這般神色,眸中閃過一絲心疼之色,扶着顧令月道,“郡主既是累了,咱們便先回房歇着。這屋子什麽時候看都可以。”
宅子卧房設在第三進東間,朝南設置清雅,窗下淺淺的熏香驅逐了久未人居的潮悶之氣。
陶姑姑伺候着顧令月在屋子裏的朱漆畫版床上歇下,柔聲道,“郡主好生歇息。咱們都在您的身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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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令月低應,閉目沉沉睡去。
賴姑姑将少女胸前的黃金暖玉佩取下,用一塊白布包裹好,置在顧令月枕下。又扯了被衾輕柔的替熟睡中的少女蓋上。方從屋子裏出來。
劉老領着宅子中的一衆仆婦下人在廷中等候。
賴姑姑目光掃視過廷中衆人,開口道,“郡主是咱們主子,乃是如今大周獨一份的國字封號郡主,身份尊貴。如今既然回來,你們便該好生伺候着。若伺候得了郡主的意,郡主和我自然不會忘了你們的好處。”
頓了頓,目光轉為森然,“若是打量着郡主年輕面嫩,須知咱們郡主可是聖眷濃重的,到時候哭着喊着,可莫要再說後悔。”
一幹人等聽了恩威并伏的一番話,都誠心拜伏,齊聲拜道,“奴婢等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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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平五年九月秋風吹過凋敝的北地田野。
叛軍新君孫沛恩繼位之後,鐵血手段清洗曹氏。曹家繼承人曹歲吾逃回曹家軍軍營,憶及家仇,深恨似海,恨不得将齧血而亡,只是顧惜曹家軍幸存之人性命,百般踟躇。在營中不眠吹簫三日,最終下定放棄複仇決心,暗夜悄然遠走。孫沛恩接手曹家軍軍權,大肆屠殺。營帳暗夜之中血流成河。數百名曹氏元老忠心軍從在這場屠殺中丢了性命,到了天明,空氣中飄浮着濃稠的血腥氣息。
消息傳回巨鹿城,衆人大嘩。
定遠将軍由勒康當殿怒斥孫沛恩心胸狹隘,不配為君,渾赫軍領孫叱刀怒而護主,靈武侯田承嗣、都靈侯都壽康等人靜默不言。君臣僵持不下。正于此時,契丹可汗耶律阿塔率大軍圍住邺都行宮,刀槍列于陣前,一衆臣子顧忌契丹軍軍威,被迫臣服新帝。
孫沛恩命人大索弑殺先帝孫炅的首惡內侍李狍兒,于北地擒得此獠。下令于市集刑臺之上當衆行刑,以慰先帝孫炅在天之靈。
行刑當日,邺都烏雲密布,李狍兒神情委頓跪在刑臺之上,劊子手舉着大刀,片下李狍兒肩上肌肉,李狍兒受千刀萬剮之刑,痛苦呼號三日,方氣絕而亡。
先帝孫炅雖性情暴躁,于群臣之間權威甚厚。叛軍群臣懷念先帝孫炅威德,瞧着首惡李狍兒受此極刑而亡,心中暢快解恨落淚。一時之間,叛賊君臣之間的裂痕因着惡獠李狍兒的鮮血,暫時彌合起來。
北地短暫的呈現出一片“君臣和煦”的景象。
十月,邺都今冬第一場新雪飄飄灑灑的下下來,将整個行宮遮掩成一層淺薄的白色。
容色明媚的契丹公主耶律喜珠穿過長長的宮廊,手中端着一盤人參雞湯,行到禦書房前。揮退門外守衛徑直入內,瞧見殿中孫沛恩,面上神色登時明亮起來,“陛下。”
揭開食盒蓋,鮮美的雞湯冒出騰騰的熱氣,“妾身心疼陛下忙于國事,特意親自下廚熬了這碗人參雞湯,您用些兒補補身子。”
孫沛恩伸手接過耶律喜珠捧過來的雞湯,微微垂眸,掩飾去眸中清淺的厭惡色澤,柔聲道,“公主能前來探望,朕已經很是高興了,竈下勞累,這等事情喊下人去做就好了。”
耶律喜珠望着孫沛恩俊朗的側顏,眸中閃過一絲癡迷之色,“妾不勞累的!”
孫沛恩柔聲道,“喜珠公主,委屈你了。”伸手握住耶律喜珠的手,“如今戰局緊張,不好籌措。待到一切輕緩一些,朕一定舉辦一場華麗的封後盛典。”
耶律喜珠聞言,心中的喜悅像是湖水一樣泛濫,“不急。”擡頭望着郎君,“喜珠能夠與您相知相守,已經是十分高興了!”
殿閣上二人倒影交纏在一處,形如恩愛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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僞帝孫沛恩在孫炅逝世的大半個月後,憑借着嫡系軍力和契丹可汗耶律阿塔的鼎力支持,迅速收攏叛軍權利,成為真正執掌叛軍生殺大權的主子。
可是面前時勢留給他的并非樂觀局勢。
貞平五年十月上旬,大周平北大将軍李征儀率二十五萬周軍北上,軍力強橫逼倒叛軍中心邺郡。
十月二十七日,周軍大将哥夜侖下清河。叛将田承嗣投降周軍。
下旬,周燕二軍在陳留、河間、清河三處交戰,河北諸郡望風而降,會稽郡僅困守而已,僅北路契丹可汗耶律阿塔一路進攻,尚且攻下了兩座城池。
……
大周北境白山黑水之間郁郁莽蒼,分布着栖息此地的契丹子民。蔚藍的天空高高籠罩着這片土地,寧靜而又安詳。
一匹駿馬自遠奔馳而近,馬上的騎客擡起頭來,出毛的鬥篷下露出一張男子清朗的容顏。
周将謝弼——如今潛伏在契丹子民之中的流民盲谷胡伸手接住迅疾飛來的雄鷹,從雄鷹腳下的木管之中取出一張紙條。見了其上鮮紅的“梅花”印記:代表着開啓行動的标志,目光陡然灼亮起來,迸發出喜悅的光芒。
貞平六年十月,浪民“盲谷胡”誠摯建言其摯友,可汗耶律阿塔堂弟、契丹佐王耶律阿衛,可汗耶律阿塔率十萬契丹軍征戰在外,族中百姓失去了家中頂梁勞力,民生日日凋敝,不過年餘,昔日興旺繁榮的白山黑水已經漸漸寂寥,牧民們臉上淳樸的笑容漸漸消亡——耶律阿塔已經成為契丹族發展的障礙,耶律阿衛作為族中僅次可汗的領袖,該當肩負維護契丹子民的責任擔當起來,振臂而呼,推翻耶律阿塔的統治取而代之。
——“天賜不取,反受其咎。”年輕的浪民高聲勸谏,“佐王位高而威望重,就算此時念兄弟情義,心慈手軟,他日耶律阿塔帶兵歸來,又如何容得下您這等族中威脅他統治的人?大王該當仔細考慮,切勿猶豫!”
耶律阿衛聽聞盲谷胡勸谏,思慮良久,痛定思痛下定決心,于十月末松漠王庭契丹長生祭祀之中陡然發難,奪取政權。耶律阿塔攜嫡系軍隊在外征戰,留守松漠的實力弱勢,不敵耶律阿衛,半日之後敗亡。
祭壇□□喋血消息傳出,白山黑水之中生活困苦的契丹子民聽聞,竟無一人有厭惡反對,反而面顯喜色,對葉護耶律阿衛的統治抱持歡迎态度。
松漠政*變的消息傳到中原,耶律阿塔面色大變,再無一絲心思顧忌燕朝得失,即刻起身,吩咐道,“傳令,契丹本部大軍即刻集合,即刻随我回返族中。”
裨将李達延聞言訝然,匆匆拱手問道,“可汗,如今公主還在巨鹿行宮,若失了您的扶持,怕是地位不穩。咱們就這麽丢下公主不管了麽?”
耶律阿塔在駿馬背上勒住缰繩,面上神色猶如密布黑雲,“本汗的後背老巢都被人抄了,如何還顧得一個女兒?”
面上閃過悲憫之色,“命人去傳信喜珠,若她願意返回松漠,本汗會為她在族中遴選一個俊朗勇武的夫婿;但若她執意留在邺都,”頓了片刻,
“便讓她自求多福——本汗如今已是顧不得她了!”
耶律阿塔帶走了麾下契丹軍,河間頃刻之間便成空城。周軍不費一兵一卒占領了這座城池。消息傳到巨鹿,孫沛恩失聲摔了手中的杯盞,“什麽?”
“耶律可汗率軍已返回松河?”
“不會的,”耶律喜珠面上花容變色,奔到了殿門處,“父汗那麽疼我,總是說,喜珠是他的寶貝,願意花費心力呵護喜珠高興快樂。他絕不會丢下喜珠一個人不管的。”
報信使者望着美麗的契丹公主詞窮。
耶律喜珠瞧着他的模樣,便明白過來,眸子中登時湧出了春溪一般的水光。
孫沛恩心中沉如巨石壓頂,黑沉沉的沒有一絲光亮。沒空理會痛哭的喜珠公主,揚聲道,“宣各位将軍入宮議事。”
大燕朝堂上充滿了低郁氣息。
強悍戰力契丹軍緊要關頭抽身遠走,大大打擊叛軍士氣。“如今周軍勢盛,咱們兵力越發收束,耶律可汗也率軍遠走,着實抵抗不住。”定北将軍由勒康開口建言道,“不如,退兵吧!”
孫沛恩冷笑一聲,掃視過寬敞的宮殿,見其中氣氛低沉,衆将都低沉着,顯見的對于即将到來的會戰沒有絲毫信心,一股氣性猛沖上頭,拔出腰間長刀,尖銳道,“怎麽,這麽樣就退讓了麽?北地的漢子,便是送了性命,也要戰死在沙場之上,此城巨鹿乃是西楚霸王項羽鑄造以少勝多著名戰例之勝地,朕便在此效仿先賢,與周軍誓死一戰!”
貞平五年十一月十八,大周平北大将軍李征儀帶領十萬周軍,圍攻巨鹿城。
巨鹿城乃是重鎮,城池尖銳厚重。燕軍占下此地後,将此地當做攻防絕地,累積了大量的糧草和攻守利器。
燕帝孫沛恩親自率幾乎絕大部分兵力守城。
這場大戰慘烈無比。
大戰從清晨寅時開始,無數披着甲胄的周軍沖到城下,開始攻城。燕帝孫沛恩立在城頭,親自指揮叛軍作戰,叛軍士氣大振,斬殺了如雲數的周軍性命。堆疊在巨鹿城牆下的周軍屍身堆集如山。李征儀卻絲毫不惜,繼續調遣更多的兵力如潮水一般的攻城。
懸挂在高天上的太陽一點一點的移動到西天。
戰争持續了一日,叛軍早已經疲累不堪,揮刀砍殺敵軍的動作已經機械。周軍卻依舊氣勢如虹,氣力長足。
孫沛恩鮮亮的甲胄上沾染了一層塵血,聲音也已經嘶啞。優勢依舊向着周軍一方傾斜,殘陽中的城門搖搖欲墜。
房安之戴着盔甲沖到孫沛恩面前,眸中露出灰敗光芒,勸道,“陛下,您退到後頭歇一歇吧!”
孫沛恩握着大刀,猩紅着眼睛道,“緊要關頭,朕哪裏有歇的勇氣?”
“陛下,”房安之面色焦急還要在勸,一個手刀劈在孫沛恩後頸。渾赫軍首領孫叱刀接住軟軟倒頹下來的孫沛恩的身軀。
二十日,巨鹿城破。叛賊孫沛恩從北城門出逃。
渾赫軍首領孫叱刀帶領赫軍斷後,奮起餘勇,憑着僅僅三千餘殘兵的力量,竟以一己之力抵擋住二萬餘周兵。孫叱刀身中二十七箭,氣絕而亡,猶自身軀挺立,瞪大着眼睛望着孫沛恩離去的方向。身軀如山。似乎想要用自己的身軀攔住周軍前進的道路,護住主子最後一程路的安全。
戰場平定後,大将軍李征儀帶人查看戰場,瞧見孫叱刀的遺體,嘆了口氣,“這也是個烈士,好生安葬了吧!”
随從侍兵應道,“是。”
“命人追尋叛軍匪首孫沛恩下落,若見孫沛恩,就地擒拿,生死不論!”
“是。”
作者有話要說: 1、繼續挂一次更名公告:。
講真,看到大家的評論感覺略奇怪。一瞬間懵逼真覺得原名《天策春》真是個天上好、地上無絕世好書名了。事實上,這就是當初我在坐車的時候随手想的一個書名,開始的時候就決定只是暫用沒有确定終版呀!
本文将于星期一更名為《論陛下的撩妹技巧》,同時換文案,暫時保留封面。請各位書友記得收藏本書。不要找不到回家的路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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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本文開始動筆以來,廢棄掉的稿子頗多,所以存稿字數一開始漲的飛快,但到後期之後就進展緩慢。因為作者君總是一邊寫新的,一邊将舊稿中覺得多餘的部分删減掉。所以明明每天都筆耕不辍,感覺存稿字數不是在增多,而是在減少。這真是一件悲傷的事情。
目前文章處在初期故涉及一些必要的後期埋線和從前情節收尾,現在發出來給大家觀看的內容,都是作者君覺得有必要呈現給讀者的部分。今天這一章,其實是作者君從原來的兩三章內容壓縮出來的一章。真是一邊删一邊滴血啊!
給曹歲吾曹哥哥道歉,你本來該有一個更悲壯的退場的。結果現在就出現在一句話中了!
給耶律喜珠姑娘道歉,你本來該有更多戲份的。現在在一章中實現了人生的高峰和低谷,真是,跌宕起伏啊!
最需要的是要給自己道歉,那些曾經寫了很多後來又被自己一個個删掉的字數啊!
不過早點結束掉你們,才能夠讓咱們阿顧早點回長安談戀愛啊!
所以,一切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嗯,一定都是值得的!堅定臉!
求安撫,求撫摸,求投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