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黑人膽大

等到沈慕喬再次醒來，已是淩晨三點。

一摸手機，發現通知欄中又提示了好幾條新信息。

她半睜着眼随意點進去一看，結果發現在滿屏的點贊下方，竟然多了一條評論——

白楊：美。

今天00:03

沈慕喬在那一刻的感受是——

垂死病中驚坐起！

倒時差什麽的都不存在的，她現在清醒得可以再刷一套天利試卷！

猶豫着在評論處一點，回複框便立馬跳了出來，可她卻不知道該回什麽好了。

你這麽晚還不睡？

呃，語氣看上去像是老媽在訓話。

原來你也是夜貓子呀。

不行不行。

句號結尾不說，還撲面而來一股尬聊風。

沈慕喬在床上盤腿而坐，最初的驚喜勁兒才停留了不到一分鐘，便犯起了愁。

要不幹脆不回了——可這樣會不會給人留下一個高冷而難以接觸的印象？

哎。

沈慕喬不由輕嘆，活到這歲數，還是第一次這樣糾結。

最後深吸一口氣，回了個笑哭的表情。

好不容易回完以後，沈慕喬又看了眼時間：

3點12分。

這樣遲，想來宋白楊應該早就睡了。

沈慕喬揉了揉眼睛，正準備放下手機去找些零食喂喂肚子，屏幕居然又亮了起來。

宋白楊他居然又回了！

這次卻不是評論，而是一條私聊信息。

[白楊]：為什麽要哭？

沈慕喬一個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為什麽要哭？

哈哈哈哈，宋白楊同學，你真是……老派得可愛！

像這種問題，沈慕喬原以為只有阿姨叔叔輩的人才問得出來吧？

她心裏這樣腹诽着，手上卻當然不這樣回複。

[是喬不是嬌]：因為這樣好的風景，卻不能跟喜歡的人一起看。

按下發送鍵後的沈慕喬覺得，自己真是夜黑人膽大！

順便在心裏對着即時通訊軟件的創造發明者鞠了一躬——這樣的話要是當着宋白楊的面，打死她也說不出口。

聊天頁面上方顯示着對方正在輸入中，沈慕喬卻等了半分鐘才收到他的回複。

[白楊]：這麽晚還不睡？

沈慕喬一見這回複，心裏有點兒失落，本想簡單粗暴地回三個字：倒時差！

轉念一想，還是把原先輸入的三個字删了，反問道：你不也是？

對面竟然沒了回音。

看了兩三遍，确認自己特地加了個問號做結尾之後，沈慕喬徹底惱了。

搞什麽？

就是突然消失，也該打個招呼吧！

她可都是秒回的信息！

等了三十秒，對面還是毫無動靜，沈慕喬賭氣地把手機随意往床上一扔，便準備化悲憤為食欲去了。

等她吃飽喝足，心緒漸平地回到床上時，才發現在那條信息隔了半小時後，宋白楊好像又回了。

這一回，沈慕喬可沒了激動，而是神情漠然地點開了對話框，卻發現宋白楊發來的不是一句話，而是一段。

原來，每到農歷新年前後，他都會慣性失眠。

從五歲起，便是如此。

具體原因，倒是沒提。

在文字的最後，宋白楊這樣說道：你應該已經睡了吧？祝好夢。

沈慕喬愣愣地看着對話框，竟覺得心中莫名酸楚，仿佛現在的她也跟宋白楊一樣，正在飽受着失眠的折磨。

你也是，祝好夢。

沈慕喬心裏這樣悄悄說着，卻不再回複，像是不忍再占據他那原本就少得可憐的睡眠時間。

她托着腮幫子又盯着已經黑了屏的手機發了會兒呆，便将手機放在枕邊，扯過被子，閉上眼，沉沉的睡去了。

好夢——

希望真能如他所說。

農歷正月十六，過完元宵後的那天，照例是各中小學校報道的日子。

往年到了這時候，沈慕喬總是被“假期綜合征”折磨得起不來床，今年是個例外。

她不但一大早就起來洗漱護膚，光是簡簡單單的馬尾辮就來來回回紮了五次，為此不慎扯下不少無辜頭發。

等到出門上車的那一刻，沈慕喬的臉上仍是洋溢着喜悅，好像對這個過去的假期毫無半點留戀之情似的。

看得沈爸沈媽具是一愣。

回想起老楊去年期末考完對他們說的話，嬌嬌可能真能考上重點也說不準。

喬昕三十二歲那年才懷上沈慕喬，在他們那個年代，絕對算得上是“老來得女”。

因而不僅是她，就連在外邊一貫雷厲風行的沈晏秋，也是将這個女兒寶貝得不行。

罵就不必說，平日裏連句重話說出口前都要掂量掂量。

可也正因如此，才養成了沈慕喬懶散度日的壞習慣，對于學習之類的事，自家女兒更是絲毫不上心。

原本二老想着幹脆送女兒去國外随便鍍個金算了，現在既然沈慕喬自己奮發向上，他們自然更加欣慰得不行。

老實說，沈慕喬其實是不懂爸媽這些心思的，她從小就被寵着長大，也不了解別的什麽家庭，故而并不覺得沈先生與喬女士對她有什麽特別。

最初記事起發現自己被別人叫做“嬌嬌”，沈慕喬還覺得頗有些羞赧。

湖濱別墅距離玉成中學其實不遠，車程不過二十分鐘，沈慕喬卻是坐得心焦。

每看到一盞紅燈都恨不能讓它瞬間變綠。

好不容易到了學校，才發現教室裏才坐着三個人，她是第四個到的。

想要見的那個人，恐怕還在路上。

“咦，沈慕喬？”老楊見了她驚喜道：“今年來得挺早啊。”

沈慕喬放下書包，沖老楊笑了笑，說了句“楊老師好”。

說話間，又有兩個男生到了教室。

“既然這樣……”老楊看了眼教室，朗聲說道：“男生幫忙去搬一下書，女生幫忙把課本分一下，一人發一門課的，不要發混了。”

說完，又特地小聲問了沈慕喬一句：“沈慕喬，你沒問題吧？”

沈慕喬趕緊搖頭。

說實話，從小學到高中，最初她遇到這種“特殊關照”時，是有抵觸情緒的。

記得小學那第一次教室打掃衛生，所有的小朋友都在那裏擦窗戶的擦窗戶，拖地板的拖地板，只有她被安排在座位上坐着，美其名曰：監督指揮。

于是大掃除完就有同學笑話了，說她是個病秧子，難怪叫嬌嬌——

當然，由此可見，小學生的思想還是比較純潔的，并沒有向着成人世界的利益往來方面去想。

沈慕喬很長一段時間也都懷疑過自己，是不是真的體弱到什麽活都幹不了。

沈慕喬選擇發的書是《物理選修3-5》，她當時想的是，要是能在宋白楊到的時候，親手把書發給他就好了。

誰知，這一天，宋白楊卻意外地遲到了，比褚曼寧來得還要晚。

放下書包後，看着已經整齊堆好的新書，宋白楊輕聲對沈慕喬說了句“謝謝”。

這時，老楊已經在講臺上開始總結了上學期的不足，并進行了新學期的展望，唾沫橫飛、激情洋溢。

于是，沈慕喬也只是對宋白楊的道謝微微一點頭。

說到興起時，老楊的手機響了。

看樣子，好像是有什麽領導打來找他去開會的。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做了句總結，便說道：“好，距離放學還有些時間，大家可以在教室裏看看新發下來的課本，預習一下。”

老楊在的時候，教室裏自然是鴉雀無聲。

不過他這一走，教室便立馬變成了大型茶話會現場——要不怎麽說玉中人個個都有當演員的天賦，其中演技最好的又數高二（1）班呢？

沈慕喬原以為即便在這樣嘈雜的環境中，宋白楊仍會選擇潛心閱讀。

沒想到，他竟然主動與她搭起了話。

“假期裏有看什麽書麽？”宋白楊低沉的聲線一出，沈慕喬還以為自己是在幻聽。

擡起頭又張望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宋白楊這話是對她說的。

“呃……其實也沒有。”沈慕喬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耳垂，有些奇怪宋白楊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哎，早知道去買幾本名著看看了，哪怕看幾本書的簡介都好哇。

沈慕喬暗悔。

這可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又暴露了自己沒文化的本質。

宋白楊卻并不意外，甚至像是早就準備好了答案——

“哦，我還以為你去看了《病嬌小狼狗》第二部。”

此言一出，宋白楊雖極力克制，可是沈慕喬還是看出了他嘴角噙起的那抹笑意。

就連他一貫冰冷的眸光，此刻都像是有了溫度。

好啊！

原來你在這兒等着我呢！

沈慕喬咬牙、握拳。

想來不管她回答什麽，宋白楊總能接上這句調侃。

見沈慕喬不語，宋白楊又自顧自地看向她說道：“病嬌？小狼狗？原來，你喜歡那樣的。”

他這麽一看，沈慕喬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軟了。

張了張嘴，肯定也不是，否定也不是，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宋白楊像是占領了上風一般的，繼續調笑道：“這樣的話，你的落霞，怕是只能找初中生去陪你看了。”

沈慕喬原本像個被公然調戲了的良家婦女，一句話也反駁不出來。

聽了宋白楊的最後一句話後，卻是一下子惱了。

她什麽心思他還不知道？

還在這裏說風涼話！

就在這時，放學的鈴音也響了起來。

“你！”

嘈雜聲中，沈慕喬羞憤地從書包裏翻出一本《正/念/冥想》拍在宋白楊的書桌上，而後什麽話也沒說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