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陳愛黨已經鋪好了被子,聽到隔壁動靜出來一看,就看到了在太陽底下暴曬的床板,和林愛青往羅知青屋裏去的背影。
林愛青找到羅知青,也沒進屋,直接就在門口把話說了,然後按着羅知青的指點去了村裏的木匠家裏,準備做兩個簡單的家具。
現在雖然不允許私下買賣,但像剃頭師傅、農村荒木匠這樣的手工藝人,都是統一在公社登記了,允許制作并收取低廉的工費的。
林愛青原本以為要的東西得等,結果村裏的荒木匠家裏有不少現成的小東西,林愛青挑了個臉盆架子,拿了兩個圓木桶,一個小木盆和一把小馬紮。
在院子裏,林愛青還看到了幾樣剛剛補好胳膊腿,紗紙磨過了,還沒有上漆的舊家具。
她才問了一句,就招來木匠媳婦一頓抱怨,這些破家具是人找木匠師傅來修的,結果修好了又不要了,一分錢沒收着,還貼了不少木料和功夫進去,現在就扔在家裏,劈了當柴燒舍不得,放在這裏也沒有人要。
也不是特別好看的家具,就很普通的三門立櫃,一些舊桌椅而已,村裏也沒誰家缺家具的,再拉回鎮上去,不僅要花時間,還要出人力工錢,不值當。
再說了,拉到鎮上去,也沒人要。
“閨女,你真要?”聽到林愛青要這些破爛,木匠媳婦臉上一喜,見林愛青點頭,臉上笑容更盛,搓着手眯着眼縫道,“哎呀,這些東西雖然是送來補的,但都是好木料做的東西哩,老榆木的你瞅瞅,結實得很,等上了漆,保證跟新的一樣,就是,就是這個價錢怎麽也要比那些小東西要貴一點的。”
價錢好商量的,林愛青跟木匠媳婦讨價還價了一陣子,最終把衣櫃和一套舊桌椅都要了,全部這些東西加起來,統共花了十八塊錢,一個學徒工一個月的工資了。
主要還是大件貴,不過看林愛青這麽爽快,木匠媳婦十分豪氣地送了林愛青一個大木箱子,木匠能去公社批條子砍木頭備木料,一個木箱子的木料她們家還是出得起的,反正不管怎麽算都是賺。
十八塊錢花得林愛青心肝肉痛,但是這錢不花也不行,她不可能就在僅有一張床的屋子裏生活,像書桌是一定需要的,衣櫃有也是最好,想想家裏百貨大樓裏木器部的家具價格,林愛青心裏多少還是有些安慰。
約好了上好漆再給送過去,木匠媳婦就幫着林愛青把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一起搬到了知青點。
陳愛黨剛才還罵林愛青矯情呢,見到林愛青抱着盆桶回來,立馬就迎上來問了,倒是徐剛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問明白後,陳愛黨就跟着木匠媳婦走了,她屋裏也什麽都沒有呢。
把床鋪好,架子盆桶都放好,小屋也終于有了些住人的樣子,就是挨着道的南面窗戶的玻璃全是最便宜的透明玻璃,林愛青盤算着,下面幾塊透明玻璃得換成有菱格的厚玻璃才行,不然誰路過,都能往屋裏瞅上一眼。
暫時沒有玻璃可換,也沒有整塊的布料,只能用衣服擋一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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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頓好,等到陳愛黨也收拾好,三個才去找了羅知青,一起往大隊部去領糧食。
新知青頭一年每人每月四十二斤糧食,一直發到秋後分糧打止,之後就跟農民一樣,得多少工分分多少糧食,分了糧,小劉隊長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項,就讓她們仨回了。
羅文哲本來想幫林愛青背糧食,兩個女同志裏,林愛青看起來要瘦小很多,結果林愛青自己把糧食抱了起來,反而看起來高壯許多的陳愛黨提得十分艱難的樣子,見她一臉期待,羅文哲便去給陳愛黨幫忙了。
才四十二斤糧食,在廠裏的時候,每到搶物資的時候,秋紅薯冬白菜,幾十上百斤的東西,林愛青都硬扛過兩回,雖然事後總要酸痛很久,但最後都堅持了下來。
回去的路上,羅文哲給她們講了知青點吃飯的方式。
知青點人不少,除了白灘坪村的,還有鄰村的,都住在一起,這裏頭成家的有,單身的更多,大家并沒有一起吃。
現在羅文哲是跟另外兩個知青一起,要是林愛青她們願意,就上交糧食一起吃,要是不願意,就在徐剛屋子旁邊,有以前知青留下的土竈,她們可以自己開夥。
“羅知青,我可以跟你們一起嗎?”陳愛黨立馬看向羅文哲,羅文哲自然點頭,他說這些的意思,就是希望他們能交糧食一起吃。
徐剛也樂意跟羅文哲一起吃,他一個大男人,也不會下廚,倒不如混在一起吃,省事兒。
這兩人都同意了,就剩下林愛青了。
“羅知青,一起吃飯的話,做飯怎麽輪,分飯怎麽定量的?”林愛青想了想,沒有如陳愛黨如願點頭,而是問起了問題。
陳愛黨一聽眉頭就皺了起來,一臉嫌棄地看着林愛青,“林愛青,你事怎麽這麽多呀,一起吃就得了呗,羅知青又不會坑我們。”
林愛青沒理她,而是看向羅文哲,羅文哲也沒有生氣,只扯了扯嘴角,好似笑了一下,“做飯主要是女同志來,男同志負責挑水洗碗砍柴,一頓飯男同志三兩米,女同志二兩。”
女同志吃得比男同志少一點,在糧食方面肯定要吃虧的,但是男同志包了挑水這樣的重活,也不好細算誰吃虧得多一點。
“林知青,你不用覺得吃虧,你們這點口糧精打細算才能吃一個月,跟我們一起,至少能吃飽飯,你才下鄉不知道,以後上工記工分,女同志一般工分都掙不夠男同志的。”意思是,吃虧的反而是他們。
但林愛青已經做下了決定,“謝謝你羅知青,我打算自己開火做飯。”
陳愛黨眉毛一豎,下意思地就想替羅文哲說話,徐剛趕緊拉了一下她,示意她算了,就是羅文哲也只是笑了笑,“随你。”
大隊部離知青點不近,走路也走了七八分鐘,林愛青到屋時,已經出了一身汗,反倒是陳愛黨清清爽爽地。
“有些人哪,真的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也不知道這麽斤斤計較是防着誰,生怕別人占了她半分便宜去了,也不掂量掂量着自己,有個幾斤幾兩。”
這人一閑了就愛找事,林愛青站直身體,看向陳愛黨。
陳愛黨嫌棄地瞅了她一眼,“看什麽看呀,我又沒說你。”
徐剛才把糧食送到羅文哲那裏去回來,就聽到了陳愛黨的話,趕緊快走幾歲準備過來打圓場,就聽林愛青道,“鐵公雞也比腦子小得連漿糊都裝不下的母雞要好,別被人殺了雞取了蛋,還在那裏自鳴得意。”
真是一句話也不讓,徐剛頭疼的捂了捂額頭,他這是什麽命,怎麽就攤上了這兩個祖宗。
說完林愛青就開鎖進屋了,陳愛黨氣得想上前理論,結果差點被關上的木門砸到臉,她還想推門進去,徐剛趕緊把人給扯了回來。
“算了,她吃她的,也礙不着我們什麽,別吵了,到時候鬧起來影響不好。”徐剛是真怕這兩人來的頭一天就打架。
陳愛黨憋了憋氣,沖着徐剛委屈,“你看看她,說的那是什麽話。”
屋外徐剛勸慰陳愛黨的聲音漸漸遠去,屋裏林愛青搖了搖頭,把糧食裝進木桶裏,再用木盆給扣上,她怕屋裏有老鼠,想着還是要去找個壇子做米缸才行。
晚上沒什麽事,林愛青也沒急着做飯,吃了點幹糧,早早地就洗洗睡了。
陳愛黨和徐剛在羅文哲那裏吃飽喝足回來,見到旁邊沒動過的竈,陳愛黨臉上得意洋洋的,也就是林愛青蠢了,非要自己做,現在好了,連飯都吃不上。
隔了兩個生産隊的徐向陽和魏延安,兩人一起生火做飯,結果被土竈弄得灰頭土臉。
“自己做多麻煩啊,跟着老知青吃不就得了!”幾次火生氣來又滅了,徐向陽少爺脾氣一上來,把手上的火鉗一扔就不想幹了。
他就想不明白了,跟老知青一塊兒吃有什麽不好的,火有人生,飯也有人做了,他們只要輪着去挑挑水,砍砍柴就行了,人多的話一周也輪不上一次,多輕松省事。
魏延安也從沒用過土竈,這會形象也不大好,臉上黑一道白一道,不過他一直沒放棄,還在努力嘗試着生火,“你要是想以後吃不飽飯,你就跟着他們一起去。”
不說他們兄弟兩個有家裏貼補,一起吃只有吃虧的份,就按老知青說的那個吃法,魏延安敢肯定是忽悠他們的,不然就是話裏摻了水份。
事實上,知青下鄉第一年,糧食調劑的量還是比較大的,但是對于正值成長期的少年來說,四十五斤糧都不一定夠吃,何況第二年開始,就是拿工分分糧了。
魏延安了解過,這邊地區知青分糧的定量和農民是統一的,大概在三百五十斤到四百斤中間,到時候沒有餘糧可以調劑,這中間還要面臨農忙時期勞動量大,糧食消耗加快的問題,老知青手裏的糧食肯定不夠吃。
不夠吃怎麽辦?自然是想辦法從每年新到的知青嘴裏摳糧。
然後魏延安就開始給徐向陽算,徐向陽沒有魏延安那樣的好腦子,反正就弄明白了一件事,吃大鍋飯是行不通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捉蟲~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