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春雨日時
“早。”
陸衍谌抹一把臉上水珠，原本清爽利落的短發也變得服服帖帖，衣服和褲子濕了大半，但他似乎不是那麽在意此刻自己這幅狼狽的光景。
輕舟在“走，和表示一下關心”之間躊躇了片刻，最後問：“你需要傘麽？”
陸衍谌一動不動坐着，掃了她一眼，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你好像只有一把傘。”
“……”
對……
你眼神真好。
輕舟在考慮要不要讓這場尴尬的會面和對話做個完美的謝幕，反正也不熟，客套的關心多了顯得她居心不良似的，但就這麽走了，又似乎顯得她不禮貌。
她硬着頭皮再問：“……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陸衍谌看了眼已經濕了大半的衣褲，說：“不麻煩了。”
既然這樣，那麽就不勉強了。
輕舟撐着傘，正打算走進旁邊的早餐鋪子，忽然身後的陸衍谌叫住了她，她再次轉過來面對他時，他正好遞了個袋子過來。
“你要是不介意，”他舔了下冰涼的嘴唇，說：“這個你拿着。”
“什麽？”輕舟看這一袋子挺沉的，奇怪地看着他。
陸衍谌說：“早餐，裏面是包子豆漿，現在還是溫的，東西我沒動過，我買了之後發現沒什麽胃口，你不要的話待會兒我也得扔。”
輕舟在猶豫，她也不是有什麽特別的顧慮，就是感覺怪怪的，她和他還沒熟悉到可以拿對方早餐的地步，這舉動她覺得有些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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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種突然，所以她沉默。
大概陸衍谌也意識到了自己這一舉動确實唐突，随口就給了個解釋：“之前你不是給了我一袋貓糧麽？這個就當還你人情。”
如果是這麽說的話，那就好接受多了，輕舟伸手接了過來，說：“謝謝。”
陸衍谌笑了下，站起來就打算回去了。
“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回去麽？”輕舟提着他給的一袋早餐，覺得沉甸甸的，果然還是拿人手短，她過意不去，又問了一句。
“你不用管我，”陸衍谌想了想，說：“我習慣了。”
“……”
雨似乎又大了些，輕舟目送置身雨幕遠走的背影，失了會兒神，低她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東西……
前面那人，身上的白色T恤因為濕透了而緊緊都貼在了身上，隐隐約約地勾勒出他高挑俊逸的身材，腰杆子尤其挺拔，肩膀和腰部的線條優美得恰到好處。
恰到好處這個詞，既抽象又主觀，但總之就是身材很好的意思。
輕舟最後一次頻繁接觸過的，身材有這麽高的男生應該是高三同桌了。
那同桌雖然長得高挑，但身材精瘦精瘦的，或許是還沒有發育完整的原因，看起來沒那種挺拔結實的好看。
前面那人就不一樣了——
輕舟再次看過去的時候，猛一下止步，因為前面那人轉身看了過來……
陸衍谌隔着雨簾看向她的目光，從一開始的疑惑，不解，莫名，到後面逐漸了然——她回家的路線跟自己好像是一個方向。
輕舟怪不好意思的，他自己說不需要雨傘的，她如果表現得太積極主動，是要讓人誤會的，所以她就只好……看着他淋雨了。
本來為了避免發生像現在這一幕的尴尬，她已經盡量離他遠一些的了，誰知道他走得那麽慢，她在想事情一不留神又加快了腳步，于是就造成了眼下這般不可調和的令人想鑽地洞的局面。
輕舟硬着頭皮跑了過去，說：“我想了想，果然還是送你回去比較好……”說完沖他發自內心的，尴尬一笑。
陸衍谌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麽莫名其妙的事情，好像自從碰見她之後他的生活就經常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展開，想想覺得還挺好笑。
他的頭發正在不斷往下滴水，輕舟擡高了手臂替他遮雨。
陸衍谌發現她靠過來，下意識就說：“你別靠我太近。”
輕舟十分靈巧地旁邊挪了一步，“對不起。”
陸衍谌愣了一下，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容易讓人誤會，趕緊解釋：“不是，我衣服是濕的你別靠太近，要不你別送了，反正我身上都濕透了，再說你這傘……”
好像容納量不是特別足夠。
輕舟再也不想在“送與不送”之間徘徊不定了，她把雨傘盡量往他那邊遞了遞，說：“走吧，咱們是同一個方向。”
既然這樣，陸衍谌只好稍微再靠近一點，把她的傘接了過來，“我拿吧。”
這一趟路兩人走得都不自在，因為彼此不熟悉，沒什麽共同話題。
陸衍谌是個不怎麽願意開口閑聊的人，與一只貓為伴最适合他，他自覺自己挺無趣的，和同性或異性朋友維持關系的唯一秘訣就是他這張十分威懾人心的俊臉。
輕舟是個不懂得如何去活躍氣氛的人，她自己就是個悶葫蘆，有些內向，除非跟她談及工作，不然她面對許多突發狀況時都會顯得手足無措，甚至瞻前顧後。
比如剛才，比如現在……
連旁邊的陸衍谌都感覺到她故作鎮定背後的緊張，是那種不習慣和異性接觸的緊張，既然這樣，那剛才還那麽自作主張地過來說要送他回去，怎麽想的這人？
陸衍谌看也沒多遠了，說：“就到這兒吧，我住的地方就在前面的小區裏。”
輕舟如蒙大赦，暗暗松了口氣，“那謝謝你的早餐。”
“不謝。”陸衍谌把傘還給她，彎腰走出來，擡手一揚，轉身走了。
輕舟回到家裏的時候，顧年年還沒睡醒，她摸了摸袋子裏的東西，幾乎感覺不到溫度，這麽一通折騰應該已經冷了。
快七點了，輕舟就着冷吃了點，剩下的等顧年年起來之後再幫她熱一熱。
只是沒想到顧年年這一覺直接睡到午餐時間……
期間輕舟一直聽到顧年年的手機在響，因為設了靜音，所以時不時就有“嗡嗡嗡”的聲音，輕舟過去看了好幾次，是顧年年男朋友打來的。
顧年年醒過來之後，一邊吃包子一邊盯着手機的未接來電看。
輕舟不知道她是什麽心情，反正她自己只想睡個回籠覺。
“走吧，咱們去吃飯。”顧年年說完這句話卻沒有動作，又發了會兒愣，說：“舟舟，他找了我一個晚上，要不我現在去見他？”
“嗯，和他好好談一談，不要輕易妥協，态度決定一切。”輕舟有些困頓，打了個呵欠，道：“順便再和他吃個飯。”
顧年年覺得輕舟這個建議不錯，于是火急火燎地回去了。
輕舟松了口氣，直接往沙發上一躺，睡過去了。
——
陸衍谌剛進家門，小花花立馬從屋裏跑出來，一摸他的褲腳發現是濕的，悻悻地地走開了，它走兩步回過頭來沖他“喵”一聲，意思是它的用膳時間到了，讓他趕緊喂食。
“……”
陸衍谌拿了貓糧給它倒了一點，然後自己進浴室洗澡去了。
浴室裏煙霧缭繞，陸衍谌整個人站在花灑下面讓溫水從腦袋上方淋下來，溫熱的水流傾注而下，稍微沖淡了他一夜無眠的疲憊感。
他的睡眠時好時壞，好的時候腦袋一沾枕頭十分鐘之內就能睡過去，壞的時候一宿一宿地熬着，越熬腦子越清醒，後面他幹脆選擇出門夜游。
哪個晚上才會不失眠他無解，需要躺上去試一試才能知道今晚睡不睡得着。
陸衍谌在腰上圍了一條浴巾出來，坐在沙發上逗了會兒貓，他身上還附着水氣，頭發也還在滴水，水珠順着他的脖子滑下來，經過微微起伏的胸膛，再往小腹一溜，沒入浴巾。
這會兒門鈴響起來，他過去看了一眼液晶監控，見門口是周南，伸手摁了開門鍵，門口那邊“咔噠”一聲，周南直接開門進來。
周南一進來就看見他光着身子坐在沙發上，身上和頭發都是濕的，“你一大清早起來洗了個澡？”
陸衍谌懶懶道：“你也知道現在是清早。”他說着随手扒拉兩下頭發，水珠灑在了小花花身上，把它吓得渾身一抽，直往茶幾底下鑽。
陸衍谌擡腳擠了一下它的屁股，“就你這點膽子連樓下一塊錢一個的氣球都不如，人家氣球至少還得拿根針紮一下才破。”
“胡說！”周南不是十分贊同：“樓下的氣球五塊錢一個！”
“他媽五塊錢一個的破氣球是專門挑你這種腦子有坑的客戶賣的吧？”陸衍谌随手拿起挂在扶手上的毛巾擦了擦頭發。
周南啧一聲，“我沒買，我當時就問了一下，嫌太貴了就走了。”
陸衍谌真怕自己有一天會神經衰弱，“你到底來幹嘛的？”
周南猛一愣，終于想起來特地跑這一趟的目的，“是這樣的，我昨晚喝醉了之後，躺在床上忽然靈光一現，我覺得自己想開一家花店。”
陸衍谌擦着頭發，說：“你想開青樓都不關我的事。”
“我覺得你那兩幅挂在我咖啡店的油畫特別好，”周南有些激動，“完全頂替了招財貓的位置。”
“它發揮了那麽大的作用也不見你給我分成。”陸衍谌扔開毛巾，整個人靠在沙發上，昏昏欲睡。
周南哂笑，“你能缺我那點銀子？”
陸衍谌半眯着眼睛，快睡過去了，嘴裏喃喃道：“多少點銀子都是心意。”
“跟你說正事兒呢，別跟我扯些有的沒的！”周南特別認真地看着他。
“是我扯麽？”陸衍谌睜開眼睛，有些不敢置信，“你有屁就趕緊找個沒人的地兒崩出來，等放完了再過來跟我說正經事兒行麽？”
周南往他那邊湊了湊，笑呵呵道：“你再給我畫一幅油畫呗，我挂花店裏，你要嫌麻煩，就跟我咖啡店裏的那一幅一模一樣也行。”
陸衍谌掃他一眼，“那你直接拿你咖啡店那幅去複印一張不就完了麽？”
周南：“……”
陸衍谌看過去，“怎麽？”
周南眯着眼搖頭，“你可真不講究！”
陸衍谌：“又不是我的花店，我為什麽要講究？”
“可那是你的作品！”周南提那幅畫憤憤不平。
“不都送你了麽？”陸衍谌打了個呵欠，“你自行處置。”
***
作者有話要說：
春秋晚一點更，晚安。
感謝【24412827】和【Ctrl+V】兩位年度優秀仙女投雷哈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