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似玉快速洗完了澡,起身換上劉嬸給的衣裳,粗布麻衣依舊蓋不住婀娜身姿,又将偷偷将他記挂了許久的錦囊快速塞回胸口,又擡着澡盆子出去倒水。

後頭,沈修止再沒有說一句話,緊緊抿着唇一言不發,瞧着頗為嚴厲。

外頭淅淅瀝瀝下起了雨,這屋子本就破舊,又在山下,夜裏山風陰冷,再下起雨自然比不得精磚細瓦禦寒。

似玉上了石炕,将靠炕的窗子壓了幾塊石頭,才避免了雨水漏進來,屋裏燃着一盞破油燈,驅散了些許寒意,外頭雨聲泠泠,如玉珠般顆顆落在灰瓦片上,顯得屋裏極為安靜舒适。

沈修止本就虛了,又一動不動站了好一陣兒,早已力盡,一時間頗為昏昏沉沉,靠在石炕上時醒時昏,情形很不穩定。

似玉忙活了一整日也有些疲乏,上了石炕掀開被子躺到他身邊,見他身子暖得像個火爐,便越發湊過去。

沈修止感覺到溫暖,無意識地伸手攬過,将她如一個暖爐般抱着懷裏。

這般舒服的似玉有些想要幻化出原形,窩在他身旁,可又被發現了,只得伸手抱着他的窄腰,将腦袋往他懷裏蹭了幾番才安分睡下。

沈修止第二日早間醒來,那燒才算是徹徹底底的退了,他慢慢睜開眼,還有些病後的無力,片刻才發覺身後有軟綿綿的東西靠着他,整個被窩極為溫暖。

他伸手掀開被子,便看見腰上纏着一只細白的手,有一些肉乎乎的,雪白細膩,像一塊羊脂暖玉,透着溫潤的光澤。

他當即起身,卻因為用力過猛腦中一片暈眩,直倒在了那一片溫軟上。

似玉胸口被壓得一窒,當即被壓醒了來,直睜開迷迷糊糊的眼兒,問道:“道長,你怎麽了?”

沈修止牙後槽緊緊一咬,極為費勁才從她身上起來,“你怎麽這般……!”他一時怒極,又因為自己壓到她身上,一時不知該如何說,只得厲聲道:“我們男女有別,怎麽能同床共枕!”

似玉一大早便被兇了一遭,很是不開心,“抱在一起多暖和,你昨日裏還往我這處靠,怎麽早上起來就變了,果然男人在床榻上做什麽都是不能信的,變臉比翻書還快。”

沈修止額角青筋隐顯,幾近切齒道:“我們男女有別,必須分開睡。”

似玉見他仿佛快要氣暈過去了,連忙開口安慰,“好好好,分開睡便分開睡,你晚上冷了可不要來纏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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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玉說着頗有些遺憾,她昨日是第一次被人抱在懷裏睡覺,比往日蹲守在門口受風吹雨打可是沒得比,一時看着他頗有些眼巴巴,神情很是意猶未盡。

沈修止眼中神色莫測,靜靜看了她許久,終是有些吃不消,他慢慢往牆上一靠閉目養神,蒼白虛弱的面容上隐隐透出一抹無可奈何的意味。

這一處離鎮上極遠,根本沒有大夫會過來,而沈修止又下不了地,一時間內傷無法醫治,便只能拖着。

似玉忙前忙後地照顧,時不時去山裏抓雞,去河裏撈魚,這口水都吐得到的地方,自然會叫村裏的人知曉她家相公病倒了,且看那纏綿病榻的樣子,人差不離要去了。

似玉看着沈修止喝了魚湯,伸手接過了他手中的碗,瞅着他微微好轉的面色,心中頗有些雀躍,“吃飽了嗎?”

沈修止見她這幾日裏裏外外的忙活,每每都着緊着給他補身子,到底不再疏離冰冷,“飽了,你也吃罷。”

“我現下還不餓,一會兒再吃。”似玉将手中的碗放回到桌案上,又快步跑到他身旁坐下,“你現下感覺身子怎麽樣,好些了嗎?”

沈修止內傷不愈,也不過就是看着還好,其中都是強撐着,見她眼中頗為期盼,便開口寬慰道:“已然好了許多。”

似玉眼眸一亮,當即接過話頭,“那你能讓我舔一會兒嗎?”

沈修止面色有一瞬間的凝塞,看着她默然無語,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似玉等了一會兒,見他安安靜靜不說話,便試探性地輕輕靠近他的頸脖,見他沒動,連忙貼上他的脖頸,張嘴微微咬下,動作極為小心。

沈修止身子慢慢有些僵硬起來,她不敢太大動作,只小心翼翼地又舔又吸,每一回只得一點點。

沈修止的喉結一動,眉間微斂,似乎有些不适。

似玉毫無所覺,正要伸出舌頭舔幹淨冒出來的血珠,卻聽沈修止低沉着聲音道:“我不行了,今日就到這裏罷。”

似玉還沒舔到那顆血珠便被他推了開,一時越發覺得他故意吊胃口,直幽怨道:“你怎麽這麽不得用,虧如花還說你這樣的,一晚上吃上幾回都可以,可現下才一會會就不行了,真是中看不中用,白叫我辛辛苦苦養了你這麽久。”

沈修止聞言眉間微不可見一挑,擡眸掃了她一眼,眼中神色莫名,片刻後便當作什麽都沒聽見,如老僧入定一般,無論她說什麽都不讓她碰。

似玉一時生惱,她都這般小心翼翼了,他卻一點點都不給,實在太過嬌氣,直站起身拿碗出屋,氣鼓鼓地往河邊去洗碗了。

沈修止這般嬌貴,恐怕尋常的雞鴨魚肉是養不好他的身子了,或許她應該抓些別的東西,否則他那麽不頂用可能永遠都換不了這張面皮。

賈長貴早早便在這處張望了,見得似玉人扭着腰出來,越發迷了個神魂颠倒。

這賈長貴早年是村裏出了名的二皮臉,在這處有兩塊好地,有點兒銀子壓身,早年還曾摸進過黃花閨女的屋裏糟蹋人。

女兒家名聲要緊,這是在村子裏傳得沸沸揚揚,那姑娘受不住,年紀輕輕便找了棵歪脖子樹吊死了,此事叫賈長貴收斂了些許色心,後頭娶到了娘家家底頗厚的婆娘,便越發變本加厲,在村子裏是作威作福,只那婆娘是個母老虎,他不敢明面上來,只背地裏偷偷摸摸養着這村口那俏寡婦。

那寡婦面皮算是村裏頭一個,後頭漢子死得早,便被賈長貴哄了去,背地裏給他做小的,表面上和賈家媳婦做姐妹,兩面人玩得很是麻溜。

似玉那面皮往大地方那叫豔俗,擺這處可就不一樣了,活脫脫百年難得一遇的尤物,直生生将賈長貴的心魂勾了去。

這幾日又聽說沈修止快斷氣了,便巴巴的跑來探情形,剛頭又聽了他們的牆角,哪還不曉得沈修止就是個繡花枕頭,表面瞧着好看,其實屋裏頭的功夫半點不得用,這美人兒一瞧就是個樂于此道的,等與他來了一遭,那受得這般守活寡?

他一時心中得意洋洋,當即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派頭極足地迎上去,“弟妹這是去洗碗?”人一靠近似玉,便聞到了她淡淡女兒香,他一雙眼睛當即便粘她在身上,肆無忌憚地打量起來。

似玉聽沈修止說過此人心術不正,叫她莫有理會,聞言便也沒作聲響,繼續往前走。

賈長貴受了冷遇完全不介意,跟狗皮膏藥似的粘着似玉身後,“你家相公怎麽能讓你做這些雜事,沒得将手做糙了,你長得這般好看,就該被好好供着,什麽事也不用做……

唉,你家相公真不會疼人,你要是嫁給了我,我不光讓你吃穿不愁,還專門給你找個丫鬟随身伺候,跟鎮上那些少奶奶一個做派。”

似玉聞言轉頭看向他,有些疑惑,“少奶奶?”

賈長貴好歹也是去鎮上做過生意的人,當然知曉似玉這樣的面皮,哪裏是能吃苦的人,那姓沈的看着像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少爺,可現下私奔出來還不是窮鬼一個,如今又是個卧床不起的癱子,能有個什麽能耐。

似玉這樣的女人找下家是遲早的事,不過或早或晚罷了。

他連忙跟上去,“少奶奶就是使喚人的,誰都得聽你的,敢說一句不是便拖出去打死,绫羅綢緞什麽都不缺。”賈長貴從懷裏掏出一個銀镯子,笑得極為不懷好意,“我這幾天去鎮上做生意的時候,剛好瞧見這镯子,覺得極為适合你,給你帶上一定很好看。”說着便試探性地抓過似玉的手,往手镯裏一伸便帶上了。

似玉看着手上的手镯頗覺新奇,她往日蹲在破廟前,那些來來往往的姑娘都有帶這玩意兒,很是好看,她手上雖然這個雖說不是她們帶得那些玉镯,卻也別有一番味道。

姑娘家哪能不喜歡這些好看的物件兒,況且她本身就是一擺件兒,對這些自然抗拒不了,她擡眼看向賈長貴,“給我的?”

賈長貴聞言趁機在柔荑上摸了一把,那細膩柔滑險些叫他抖了手,“自然是給你的,以後你想要的我都給你買,上回兒我送雞給你,你那相公……唉,不說也罷,他這樣苦待你,我實在替你不值,你一個弱女子孤苦無依,總得找個依靠罷。

更何況他不是不行嗎,你又何必這般委屈自己?”他話說到一半卻不說了,摸了摸她的手一切都在不言中,那神情做派真真是不去當戲子都虧了,活脫脫一個忠厚良善的大好人。

似玉見他一直摸着自己的手,想起劉嬸頭先見自己也摸過手,以為這是凡人示好的禮節,便手腕一轉拉住他的手,學着他在手背上摸着,心中很是感概,“你也知道了,我也很為難,他确實有些中看不中用,也不知養好身子會不會好些?”

賈長貴差點酥了半個身子,恨不得當即拉着她往山裏頭去,聞言連連搖頭,“哎呦,傻妹子,你可別存這樣的心,沒得生生拖死你,你瞧着年紀也不小了,再拖下去,可就沒人要了!”

似玉驟然被踩着了痛腳,心口同被紮了幾個孔一般生疼,一時眼眸泛起了淚花,怎麽一個兩個都這樣,她到底是有多顯老!!!

這大白日的,村裏雖沒幾個人,可這樣拉着手說話,哪能不叫人看不見?

這一幕好巧不巧落在了村口那芳寡婦眼裏,她眼波一轉當即露了毒意,暗自躲在牆後聽着。

賈長貴見村口有人往這處來,恐怕家中婆娘知曉,見似玉這般梨花帶雨的模樣便知曉上勾了,連忙放開了她的手,往山裏頭一邊跑着躲去,一邊回頭壓低着聲兒,“就這麽說好了,我夜裏來這處尋你,可別叫你相公知曉了!”

似玉站在原地悵然若失,整個人像是突然被掏空了,很空很空……

芳寡婦見狀嘴角微勾,面上露出一抹惡毒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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