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似玉一覺醒來見不在沈修止懷裏, 一時吓了一跳,連忙從被窩裏掙紮着爬出來, “道長?”

沒人回應, 她爬到床榻邊緣一躍而下,看了眼周圍才發現是他在浮日的屋子, 當即邁着小爪子在屋子裏找了一圈, 卻尋不到他的人。

門那頭忽而“咔嚓”一下細微聲響,外頭人推門進來。

似玉快速躲到了桌下往外瞅了一眼, 是浮日觀的弟子,一進來便尋了裏屋, 行到衣櫃旁取了沈修止的幾身衣衫便轉身出去了。

似玉見他拿着沈修止的衣衫離去, 當即小爪子一邁, 鑽出桌下悄悄跟了上去。

前頭的弟子一路往偏僻處走去,許久,才到了一處極荒僻的地方, 與藏經閣一樣孤立于一處,氣氛卻完全不同。

外頭是冰冷灰沉的大石壁, 沒有雕梁畫棟,更沒有多餘色彩,一看過去便極為冷清寂寥。

似玉停下腳步沒再跟上去, 花了功夫在四周繞了一圈卻沒有找到路口,才發現入口只有一處,裏頭是全封閉的,看起來極為森嚴幽閉。

這大白日的, 她雖然很小只,可腦袋上的毛這般蓬松,明顯的一眼就看見她,進去必然會被發現,只能等到晚些時候再行動。

天光漸漸昏暗下去,昏暗的石室裏光溜溜的,沒有多餘的擺設,只有石壁上挂着一副大字,上頭書寫着一個靜字,高牆之上小小的窗子,從外頭微微透進月光,卻越顯陰冷幽靜。

沈修止席地而坐,前頭是一張案幾,上頭擺着文房四寶并幾冊書,他連燈盞都未點,視線落在前頭一點,不知在想什麽。

往日大半年,他都是呆在這裏的,也不知是不是習慣了這樣的孤寂清冷,只一直靜靜坐着不動作。

忽然,一只毛茸茸的小毛球從外頭溜了進來,如閃電一下竄過,速度太快來不及止步,就“砰”地一聲撞上了前頭堅硬的石壁,撞得生生往後翻了個跟頭,聽着就疼。

似玉倒在地上頭暈腦脹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慢吞吞站起身,好在叼在嘴裏的饅頭沒丢了。

沈修止聽見動靜往她那處看去,剔透幹淨的眼裏當即帶起了笑意。

似玉見沈修止果然在這裏頭,連忙叼着饅頭往他那處跑去,小碎步邁得極快,片刻間便到了他面前,伸爪吃力地攀上他腿,腦袋往前一靠将饅頭放在他手中,“道長快趁熱吃,別餓壞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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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修止伸手揉了揉她的大腦袋,“疼不疼?”

“不疼了。”似玉見他似乎不餓,便也放了心,她仔細觀察了下他,見他情緒有些低落,不由斟酌了一番問道:“道長,你師父是不是不讓你走?”

沈修止看着饅頭上的一排小牙印,想起以往的魚,眉眼瞬間彎起,眼裏滿是笑意,聞言視線一頓,似乎又想起了他師父說的話,良久才開口道:“我們過幾日就可以一道離開了……”

似玉見他剛頭笑了,便也不再擔心,滑下他的腿,往地上一趴,“道長,這地方陰氣森森的,很容易飄出什麽東西的,我在這處保護你罷。”說着,她毛茸茸大腦袋一歪靠在他腳邊,小小一只沒半點威力,卻還想着一步不離地守着她的心頭肉。

沈修止見她軟綿綿地趴在他身旁,唇角微微揚起露出一個淺笑,忽而又微微落下,他薄唇輕動,終究沒有說什麽。

他伸手拍了拍她肉乎乎的小屁股,“回屋裏去睡,免得着了涼。”

似玉聞言可不理會,完全當作沒聽見。

沈修止見狀唇角不自覺彎起,見小小一只還躺着,便伸手輕輕推了推她的小身板。

似玉被硬生生往外推去了些許,連忙變回了人形靠進他懷裏,“道長,夜深孤寂,這處又沒有人,你一個人坐着多無趣,倒不如我在你身邊陪陪你,聊天解悶打發打發時間呀~”

她這模樣動作倒是和這話有幾分相稱,唯獨意思卻真真是字面上的意思。

沈修止低頭看向她,視線在她細嫩的面上流連幾番,想起了他師父的話,忽而開口輕聲問道:“有溫暖舒服的床榻不睡,非要陪我坐着是為何?”

似玉起身伸手拉住他的手,語重心長道:“我就你這麽一塊心頭肉,我自然是要陪着你的,你在哪裏,我當然也要在哪裏。”

沈修止聞言抿唇輕笑,面上笑意越盛,夜半石室裏透上來的寒冷不知不覺間散了幹淨。

三日後,洵淩不再讓沈修止靜思,也同意了讓他離開浮日觀,不過這事太過突然,況且又恰逢五年一度的道會,便要求他等那次道會結束後再離開。

沈修止又怎麽會不答應,特意又帶着似玉去拜見了洵淩,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自然要讓師父見一見自己的娘子,只是婚事暫時還沒有辦法準備,因着這場道會,他們還需要浮日觀住些時日。

午間飯後,似玉趴在床榻上看外頭的風景,沈修止這屋裏什麽可玩的都沒有,枯燥得很,不過好在她以往的日子更枯燥,這處的風景比那廟前不知好瞧多少倍,窗外幾朵有了靈識的花,很是不喜似玉,見她擋着沈修止那張臉,皆七嘴八舌讓她這只破獅子滾,以車輪走動的速度滾開。

似玉偏生故意擋着,惹得幾朵花險些氣歪了枝幹,哭鬧得越發兇,她咧嘴露出一抹壞笑,看戲看得津津有味。

沈修止取了一只木匣子,木匣子上沒有多餘的花紋裝飾,看着有些年頭了。

似玉有些好奇,湊到他跟前去看,見着了裏頭是一疊的銀票和幾錠銀子,當即伸手探到匣子裏,抓起來一枚銀錠子,“道長,你有好多銀子呀,不如我們出去潇灑潇灑?”

沈修止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從她手中将那塊銀錠子拿了回去,淡聲道:“不準碰。”

似玉蔫巴巴的收回了手,一臉不開心,突然又想到了一茬,不由側身坐上桌子,越顯身姿妖嬈,楊柳細腰,穿着繡花鞋的腳兒微微翹,露出一抹細白的腳踝,無端勾人。

她身子前傾湊近他,興致勃勃問道:“這是道長的老婆本嗎,我聽說那些公子書生,到了年紀都要存老婆本,好娶個娘子回家暖被窩,道長也是從小存起來的嗎?”

“胡說什麽。”沈修止一個修道用不着多少銀錢,這銀子便也放在沒動,不過現下也确實是這麽個用途,聞言一陣面熱,垂眼不看她,伸手将匣子裏的銀錢全部拿出來,放進錢袋裏頭,再一擡眼見她這般坐姿,起當即開口驅趕道:“下去,以後不準這樣坐在桌子上。”

似玉見他突然又兇,一時摸什麽不清頭腦,只得慢慢悠悠下了桌案,見他拿着錢袋往外走去,便也一道跟在他身後走。

沈修止才走了幾步便頓住腳,轉身與她交代道:“我有事去去便回。”

似玉見他不帶她,一時有些擔心,連忙湊到他身旁,似乎恨不得黏在他腿上,“道長帶我一起去嘛,我可以保護你~”

沈修止聞言眉眼一彎,聲音也輕柔了許多,低頭在她細嫩的面頰上輕啄一下,“聽話,我很快就回來。”

似玉見他忽而靠近,溫軟的唇瓣吻上她的面頰,帶着溫熱的濕氣和柔軟的觸感,她莫名心慌了一下,見他也不像是要去尋短見的樣子,便乖乖點了點頭,站在門口目送他離去,模樣頗有幾分眼巴巴。

沈修止出了院子往道觀後門走去,一路順着石階往下,走了些許時候便到了長街上。

浮日觀做為道中大觀,那位置必然是極佳的,所在處四通八達,人來人往極多,這一出來放眼望去皆是鬧市。

寬大的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商鋪林立,街邊小攤數排而去,販夫走卒來來往往,鬧市隔出一條大運河,河面上船只來往無數,橫跨河上一座大石橋,上頭來往駱駝商隊,行人衆多,摩肩接踵,人聲鼎沸。

沈修止目标極為明确,穿過人來人往的人群,徑直去了一家最大的壬珍寶鋪。

這鋪子名頭極大,在中原有數家,派場極大,裏頭擺着玉器古玩,一看就是價值不菲,全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裏頭的客人不多,穿着舉止一看便是貴氣大戶。

掌櫃見了沈修止,自然也是認得的,當即迎了上去,“沈道長今日怎麽有空來我們這裏,可是想要買什麽玉器古玩?”

沈修止大略掃了一眼,開口回道:“我想看看镯子。”

掌櫃聞言一愣,片刻後伸手往裏頭請道:“道長來的正是好時候,前些日子剛尋到了幾件珍品,你這邊稍坐片刻,我去取來于你看看。”

掌櫃交代了幾句夥計,便徑直去了裏頭,來回取了幾只精美的匣子,每一只都不一樣,有一只上頭刻古舊的花紋,看上去頗為古樸大氣,打開裏頭是一只玉镯,色澤極好,裏頭隐有玉色流動,一看就不是凡品。

掌櫃一一開口介紹,“這是明汗美人镯,距今已有三百多年,曾經遺失過一段時間,還是我大當家的當初在南疆秘族尋着了,九死一生才帶回來的;這是青花白底镯,這上頭的青花……”

沈修止一眼便看中了那古樸匣子裏的玉镯,她的手腕細白滑膩,帶着些許軟軟的肉感,配這只镯子必定好看。

他伸手指向那玉镯,“就要這支。”

掌櫃的聞言一笑,言辭誠懇,“沈道長不愧是修道之人,眼力頗好,一挑就選中最好的……”他話間一頓,又開口道:“不知道道長買這麽貴重的玉镯是要送給什麽人?”

沈修止伸手拿起那支玉镯打量,眉眼并未笑,卻讓人感覺出了笑意,話間無端帶起寵溺,“送給我快過門的妻子,她慣來喜歡這些。”

掌櫃聞言目露驚訝,不過到底也是見多了世面,乍聞此言也不過是一瞬間的驚訝,便開口笑道:“恭喜恭喜,往後若是有機會必然要去讨一杯喜酒喝。”

“好。”沈修止嘴角噙一抹笑,周身的清冷仿佛不複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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