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16
不過話已出口,就算心裏不舒服言卿也不可能再反口。
她蹙了蹙眉,背着豎琴轉身就走。
沿着路邊一直走,在第一個十字路口拐個彎,再走一會兒就能到盛大的北門。
只不過言卿心裏堵着氣,加快了腳步,直接抄了近道。
近道是一條小路,直接從MORE旁邊進到一條小巷子,就可以免去走那個折角。
三角形定理,兩邊之和大于第三邊,所以能省不少的時間。
只不過從踏入這個巷子開始,言卿就有點後悔。
畢竟是三更半夜,加上巷子裏七折八彎的,只有拐彎的地方有路燈。
還是那種亮度暗到,言卿覺着簡直是拿來當裝飾用的燈。
她多少有點夜盲,這個光線只能算是聊勝于無,勉強能走。
但是她不知道哪來的別扭,
她一手扶着巷子的牆壁,石材在深夜裏摸着有些冰涼,低着頭看腳下的路向前走。
然後在一處拐角,和人撞上了。
言卿退了一步才站穩。
“誰啊,長不長眼睛。”被撞到的那個人身上有很重的酒氣,光線太暗看不清臉,但趁着月光,隐約能看得見手臂上的刺青。
他罵罵咧咧,觑着眼睛看清了言卿。
言卿心裏一時有些發毛,又退了一步想走,胳膊肘卻連着衣服一道被人拎住了。
“怎麽着?瞎了?”
言卿掙開手臂,開口道:“不好意思,沒看清。”
但那人分毫沒有半點翻篇的意思,頗有些胡攪蠻纏的勁:“道個歉就完啦?你他媽道歉有用要警察幹啥呀?”
言卿一向奉行破財消災。
從小言家父母在教育小孩的時候,對言叢就是,“別慫跟他杠”,對言卿就是“給錢給東西都行,什麽都沒你珍貴啊寶貝。”
她從風衣的口袋裏拿出錢夾,把所有現金一并拿了出來,直接遞給了人:“對不起。”
那個人一把奪過,塞進自己外套口袋裏,嗤笑出聲:“你是不是傻逼。”
只是看清楚言卿的臉之後,又橫在路中間,半點沒有讓開的意思:“啧,小妹妹大半夜的一身酒味,還背着個大棺材似的東西,別說要殺人抛屍吧?”
言卿微微擰眉,又往後退了一步,想要走人,胳膊又再一次被人拉着。
她提了提嗓子:“你幹嘛?”
說着就把他的手從手臂上打掉,但人卻得寸進尺。
“欸,小姑娘家幹嘛這麽兇,回頭嫁不出去……啊!”
言卿擡腿就踹了過去:“放開老子。”
只是看着氣勢洶洶,言卿本質上還是個很慫的人,不過是虛張聲勢色厲內斂。
腦子裏已經非常敗家在思考把豎琴砸回去能造成多大傷害,夠不夠自己跑路。
可是後邊的巷子她扶着牆壁才走得順暢,要跑根本不可能。
在被追上之前她就可以自己撞牆上去。
向來幹燥柔軟的手心裏已經全是冷汗。
連着牙齒都有點打顫。
那個人被突然暴起的言卿驚了一瞬,旋即罵了句髒話,撸起袖子就要撲上來。
然後就被人扣住手腕,反手一剪壓在背後,肩膀被按了下去。
幹脆利落沒有一絲一毫拖泥帶水的動作。
“你他媽找死嗎?”
語氣裏少見的惡意連着言卿都有些震驚。
她的印象裏,蘇遇忱一直是個非常禮貌的人,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禮節上都挑不出半點錯處,家教簡直是刻在了骨子裏。
和現在這個像一個随時要暴起的獅子的人判若兩人。
那個人還罵罵咧咧,說着些不幹不淨的話。
蘇遇忱直接手一沉,把人反剪的手肘太高,一聲關節的脆響聽得人齒根發寒。
“成成成,我錯了大哥。”
“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
蘇遇忱看向言卿,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見。
即便在微弱的光下,那雙深邃無比的眼睛依然與平日天差地別。
言卿不願意過多糾纏,也怕真的出什麽事情:“滾。”
那個人落荒而逃。
蘇遇忱往前進了一步,言卿下意識往後退了一下。
他就站在原地:“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白白被他拿走了一兩百塊。”
畢竟如今已經是移動支付的時代,言卿身上也就留了一點零錢以備不時之需。
蘇遇忱轉頭就要去追人,被言卿拉住了袖子。
“算了算了,一百多而已破財消災。”
“……不是這一百多給你消的災。”
蘇遇忱的聲音有點悶。
倒是言卿揚了揚眉:“你不是說不跟我一起走嗎?”
說着語氣裏就莫名帶了點委屈。
蘇遇忱沉默了一下:“我剛好也走這條路。”
言卿:“……”
鬼哦,大路朝天你不走,跟老子走什麽小路。
不過心情倒是詭異地上揚了些許。
倒是剛剛還氣勢洶洶的蘇遇忱,現在頗有些局促不安。
言卿嘆了口氣:“算了,走吧。”
蘇遇忱非常自然地背過她的豎琴,兩個人一同走在巷子裏。
巷子很窄,兩個人并行時,肩膀的距離不到兩個拳頭。
盛州像是一夜之間就從炎炎夏日跳到了深秋,半夜涼風倒灌,毫無遮攔的小腿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言卿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然後一件帶着體溫的風衣外套直接罩在了肩上。
衣服很大,言卿整個人被罩得嚴嚴實實。
“不用……”言卿掙紮了一下。
蘇遇忱低着眉眼,沒有回話。
言卿就半推半就了。
一路上都安靜得可怕。
她原以為他會說點什麽,可他卻什麽都沒說。
以前也是這樣。
她找他說話,可以聊得很開心不假。
但他從來不會主動挑起話頭。
……
其實也有,不過話題開篇一般是:
你這次月考第幾?
你省賽名次出來了嗎?
你第二頁第一個小節彈錯了。
……
想想就郁結。
當年多少人在看她的笑話。
還在胡思亂想,她就被腳下的臺階絆了下,差點跪在地上。
還是蘇遇忱及時拉住她的手臂。
他終于主動說了話:“小心點。”
等她站穩之後,蘇遇忱沒有放開手,只是順勢下移,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是一個學樂器的人标準的樣子,手指修長,溫熱幹燥。
言卿沒有掙開。
“上臺階。”
“下臺階。”
“右轉了。”
烏漆嘛黑的巷子裏,只有他的聲音。
被他牽着的言卿仿佛一個瞎子。
……就是一個瞎子,都能走得安穩。
“下臺階了。”
視野乍明,言卿眯了眯眼睛:“哥,我不瞎了。”
“哦。”
蘇遇忱應了聲。
卻半點松開手的意思都沒有。
言卿以為自己暗示得不夠明顯,還特地晃了晃手。
蘇遇忱手指卻收得更緊,根本沒有放開的意思。
言卿有了點底:“……你醉了?”
“沒有醉。”
應得斬釘截鐵。
這回是真醉了。
她記得以前蘇遇忱說過他酒量比較一般,如今看來還是……
謙虛了。
她也存了一點私心。
她是真的不敢複合。
不是不相信蘇遇忱,只是那段記憶過于黑暗。
說黑暗其實不至于,只是對于一直以來順風順水的言卿,已經是非常非常難過的一段日子了。
但是如果他醉了,那其實也……沒關系吧。
十幾分鐘的路程,卻宛如眨眼即逝。
兩個人走到了言卿的宿舍樓下,蘇遇忱仍然不願意撒手。
言卿:“……兄弟,我到了。”
“……言卿。”
他一字一頓,突然很認真地喊了一聲她名字。
言卿愣了下:“怎麽了?”
“我也很有錢。”
言卿嘴角抽了抽:“……”
能這麽認真地說這話,真的非常清純不做作了。
蘇遇忱平時不算特別高調,但學得起大提琴,加上平時的穿着雖然低調但也絕對不便宜,家境當然很好。
言卿自己家裏也是潑天富貴,敢在她面前說這話的人,不可謂不厲害。
她一時失笑。
就聽見眼前的人眼睛定定看着她,語氣無比認真:“所以你能不能抱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