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穿幫

第三輪,果然不出所料,周三小姐進入了決賽。小厮們拿着抽簽筒過來,芸芸心裏默默念着“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希望不要和周三小姐抽到一樣的簽,這樣說不定還有微弱的贏的希望。

雖然之前的比賽芸芸是抱着“重在參與”的态度,可既然已經進了決賽,五百兩唾手可得,這便激起了她那潛藏已久的勝負欲。

可是老天似乎總是要和她作對,芸芸竟然和周三小姐抽的簽一模一樣,還是對方最拿手的歐陽詢的《九成宮》。她內心一陣咆哮,仿佛已經看到五百兩銀子插翅而飛。

芸芸哭喪着臉向虞少爺望過去,他聽到這抽簽結果以後,也若有所思地收起了笑臉,看來這簽确實是個下下簽了。

周三小姐已經拿起毛筆,胸有成竹地沾墨開寫,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芸芸卻遲遲不敢下筆。

她心裏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這也是她唯一可能贏得比賽的辦法。可她并不知道自己這種“創新”在這古代的寧朝,是否太過于前衛,這種嘗試是否會違背比賽的規則,評判們是否也能有同樣的理解呢。

不過,芸芸唯一知道的是,自己這麽做是對的。

芸芸閉上眼睛,試圖摒棄周圍的嘈雜和喧嚣,傾聽自己內心的聲音。她必須想清楚才能動筆,因為這第一筆寫下去,就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正在芸芸提着筆猶豫不決之際,旁邊卻想起了輕輕的腳步聲,擡頭看去,竟是虞少爺。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她身邊,臺上臺下所有的人都驚訝地看着他們倆,廣場上頓時一片寂靜。

這……

芸芸不知道他這樣堂而皇之地走過來是否符合規矩,畢竟他是評判。這…這算作弊嗎?

可是書法比賽又有什麽弊可作呢,那他走過來幹什麽?芸芸驚訝地擡頭望着他,他只是定定地盯着她的眼睛,很鄭重地說了四個字,便泰然自若地走了回去。

臺上臺下又恢複了嘈雜,甚至比之前更吵了,大家紛紛議論起來,這虞家大少爺到底對那個抄經女官說了些什麽。更有甚者,一些善妒的千金小姐們已将滿腔憤怒化作一道道宛如利劍的目光向她投射過來。

“從心所欲,從心所欲……”芸芸反複念叨着他說的四個字,難道他竟已知道她的糾結所在,也意識到了這獲勝的關鍵,所以才在衆目睽睽之下走過來提點?芸芸心裏突然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惺惺相惜,或許她這學生比她想像的更懂她……

沒有時間做太多考慮了,芸芸打定主意以後,便聽從內心的指令,将自己對歐陽詢的理解化作一筆筆墨香呈現在這潔白如雪的宣紙上。一個時辰很快就過完了,兩人同時寫完。

此刻評判們正對着兩幅作品細細審查、評頭論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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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芸心裏很緊張,她在乎的早已不是那五百兩銀子,而是他們究竟怎麽看待她的這幅臨摹作品。她遠遠看到,評判們在兩幅作品之間走來走去,偶爾會互相讨論交換意見。

有兩個四五十歲左右的評判對着她的作品直搖頭,然後又指着周三小姐的作品說了些什麽。芸芸有些難過,看來她的嘗試失敗了。然後她又看到虞少爺指着自己的作品在對他們解釋着什麽,而那個年紀最大的也是最有權威的評判也微笑着點頭附和。芸芸的心裏不禁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評判們激烈地讨論了半個時辰才達成一致,由為首的那個年紀最大的評判示意大家安靜,于是整個廣場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他咳嗽了一聲,才開始宣布,當芸芸聽到獲勝者是“抄經閣女官羅芸芸和周家三小姐周若蓮并列第一”時,已經震驚得無法言語。坦白說,她根本沒想過自己心裏這微弱的希望竟真的能夠實現,即使是并列第一她也已經心滿意足了。

廣場上的人群聽到芸芸的名字以後,紛紛大聲讨論了起來,興許是不服氣這評選結果。于是那位評判大人再次示意大家安靜,然後開始娓娓道來。

“這兩幅作品都是非常優秀的作品。周三小姐這幅作品可以說是完美地複原了歐陽詢的原帖,在我們看來,竟找不出一筆不似之處,她得第一是實至名歸的。”臺下觀衆又紛紛抗議了起來,“咳咳,安靜,大家繼續聽我說。”評判大人再次平息了風波。

“但是,芸女官這幅作品卻讓我們看到了書寫的另一種可能,也讓我們開始質疑我們一度對書法比賽的評選标準是否合理。書法是需要傳承的,今人需要在古人的基礎上做出更多的嘗試,而不應該以‘相似’來衡量一副作品是否優秀。芸女官的這幅作品,雖然許多點畫與原帖并不相同,但卻得其神韻而有所革新,加入了她自身對歐體的理解,融合了她自身字體的優點。讓我們看到書法應該具有的推陳出新的特點,這是一種全新的見解,是我們寧朝目前最缺乏的精神。所以,我們認為芸女官這種大膽革新的精神應該給予嘉獎,同時,我們将來也會改善此類書法比賽的評判标準,鼓勵善書之人善思、善拓、善創……”

評判大人一席話說完,臺下的議論也漸漸消失了,大家紛紛點起了頭。于是,芸芸和周三小姐站在臺中央,在大家的歡呼和掌聲之中領了獎勵。

周三小姐客氣地把五百兩銀子讓給了她,自己選了文房四寶。芸芸興高采烈地收下了這筆銀子,心中萬分感激她的“視金錢如糞土”。皇上親賜的文房四寶雖價值連城,可畢竟不敢拿去換銀子啊,那可是要殺頭的。

第一次在這麽多人面前亮相就得了第一,芸芸是既開心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心裏也特別感激她這唯一的學生。若不是虞少爺過來鼓勵支持她,興許就與這份榮譽失之交臂了。

芸芸左顧右盼地往人群裏瞄着,想看看他在哪裏,正左右張望之際,餘光卻瞟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擂臺底下第一排,身形修長分外惹眼。待她轉回去看清那人,不覺目瞪口呆,心跳瞬間停擺,只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差點當場昏倒在臺上。

大…大哥……他怎麽在這?!

此刻的趙學文還是早晨那副打扮,正一動不動地站在臺下,人群已經開始慢慢散去,可他似乎完全不為所動。

那細長的鳳眼緊緊地絞着羅芸芸的眼睛,滿臉都是震驚,手上拿着的扇子早已掉在了地上。廣場上的人越來越少,兩人就這麽默默無語地相對而立,任那狂風将他們的頭發和衣擺吹得上下翻飛。

大哥,他什麽時候來的?

完了,這下怎麽辦,被抓了現場怎麽解釋都是馬後炮了。

天吶,我怎麽辦……

現在去道歉?還是幹脆裝作不認識一走了之?

芸芸就這麽靜靜地站在風中,盡管臉上平靜無波,內心卻已經把自己的一百種死法安排得明明白白了。正在她橫下心打算向前走去時,一只手卻從左邊将她拉了過去。

“虞…虞少爺?”芸芸被拉着轉了個圈,這才擡頭看清來人。

“你寫得真好。”虞少爺微笑地看着她,真誠地誇道。

“沒…沒有,全靠你那句話我才能得這獎勵,應該謝謝你。”芸芸不好意思地說,畢竟要不是虞少爺幫自己在評判大人面前說話,也許她這作品也得不到他們的理解。

聽了她這番感謝,虞玉成很開心地笑了,清亮的眼眸裏一片溫柔。随即又臉一紅,結結巴巴地說,“我…我…那個…我想…嗯…那個…上元節夜裏…不知…不知你可有空?”

上元節夜裏?!芸芸的心砰砰跳了起來。上元節是情人之間互訴衷腸的日子,他約我?莫非…莫非他對我……

“我…我沒什麽事……”她小聲地說着,不知不覺低下了頭。羅芸芸啊,活了這麽多年終于有人約你了,你激動不激動,興奮不興奮啊。別暈,現在還不是時候!

“太好了!”他開心地叫了起來,一激動竟然抓住了她的手。芸芸一愣,他這才趕緊放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然後告訴她上元節夜裏戌時在鵲橋上等她,便告辭而去。

鵲橋?芸芸心裏暖暖的,臉上燙燙的。看來是真的啊,我沒有猜錯,鵲橋一般都是表白才會去的地方吧……

待他走後,羅芸芸捂着嘴站那笑了好一會兒,才突然想起……糟糕!忘了,還有大哥!

等她轉身向臺下看去時,卻已是空無一人。

整整一天她都不敢去醉花樓,根本不知道怎麽跟大哥解釋才能讓他原諒自己,平日的他或許還好說話一點,最近更年期的他簡直就是一點即燃的爆竹,一個不小心就會把她炸個粉身碎骨。

待芸芸終于鼓起勇氣,穿上女裝走進了醉花樓,卻差點被小厮們趕出來。她解釋了好半天,他們才将她細細打量起來,經過好一番比對才相信面前這人竟是那纖弱素淨的“朱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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