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錯過
倆人撥開正嬉笑着看熱鬧的百姓,向戲臺慢慢挪去。還好這柳州城的百姓對那字畫并不真的感興趣,大部分也就是在臺下擠擠,真上去細細觀賞倒沒多少。
芸芸和翠花很快就來到了臺下,下一撥就輪到她們上臺了。太好了,終于要見面了,芸芸心裏竟然有一絲緊張,不知道他們見着自己還活着是什麽反應呢。
此刻她離趙學文和輕雲已經很近了,他們倆就站在離她不足五米的臺上,正在低聲說着什麽。
微風吹着他們的衣擺交織在一起,黑衣男子與藍衣女子,多麽美好的畫面,周圍的百姓們也在熱烈地讨論着臺上這一對俊男美女,這柳州多少年沒來過這麽神仙般的人物了。
上一撥的人已經下臺了,守衛走了過來準備放行,翠花已經蓄勢待發,打算第一個沖上去。芸芸好笑地看着她,這翠花竟比自己還急切呢。
她向臺上又張望起來,趙虎呢,他怎麽沒陪大哥來嗎?
臺上的人她挨個看了一遍,沒看到趙虎,突然她眼睛一瞟注意到戲臺兩邊的下面似乎有幾個人在鬼鬼祟祟地打量着人群。
她仔細定睛一看,他們穿着普通守衛的衣服,但眼神卻不似其他守衛那麽目不斜視,他們淩厲兇狠的眼神不斷在人群裏穿梭着,手按在自己的武器上,看起來竟不像守衛。像什麽呢,芸芸覺得有一絲眼熟。
有了!像刺客!像那日刺殺自己的黑衣人!
芸芸心下一沉,又怕是自己胡思亂想,便遮住臉往那人腰間看去,果然其中一人腰間若隐若現的玉牌上刻着一朵花。芸芸不用細看便知道了,是牽牛花,跟自己房間裏放着的那塊玉牌一模一樣。
一個守衛走了過來,示意放行,翠花興奮地向前跑去,邊跑邊向後拉芸芸的手。
“咦,芸妹妹?人呢,怎麽這會不見了?”
芸芸趕緊用一方絲帕遮住臉,向人群後方退去,她不敢擡頭,不知道人群裏是否也藏着黑衣人。芸芸心砰砰地跳得厲害,沒想到黑衣人竟追到了這裏,他們怎麽知道她今日會出現呢?
還是虞夫人早知道了大哥與自己的關系,料定自己會出現在巡展上,所以派黑衣人守住每一次的巡展。如若剛剛沒有到處張望,沒有先察覺到對付,那麽現在自己只怕已經被他們毫不費力的擄走了。
他們膽子真大啊,竟敢就在大哥的眼皮子底下來抓她。
芸芸邊胡亂想着邊退出了人群,等确定自己身邊沒有人跟蹤之後,便飛奔着向王家村跑去。
她邊跑邊委屈地哭了起來,自己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原以為可以和大哥他們重聚,沒想到這僅有的一次會面也無法實現。
虞夫人太狠了,果真是要對她趕盡殺絕嗎,她只是委曲求全地活在這小小柳州城也不允許嗎?她羅芸芸究竟要有幾條命才能躲過這些心腸歹毒之人的魔爪呢?
……
“少爺,巡展辦完了,今兒個就回皇城了。這柳州是最後一站,這……”趙虎低聲對少爺說着,心裏想着這話到底能不能說呢。
“知道了。回去吧。”趙學文微微嘆了口氣,輕輕閉上了雙眼。
“少爺,老爺…老爺的意思是,那個…那個芸姑娘……”趙虎結結巴巴不知怎麽說才好,他一方面确實心疼少爺理解少爺的行為,一方面又受了老爺命令,要勸這少爺放下找芸姑娘的念頭,踏踏實實做買賣。
“芸兒還活着,她還活着。她沒有出現一定有別的原因。”趙學文說着說着,眼睛濕潤了。
芸兒,她真的還活着嗎,為何她不出現。自己已經把寧朝大大小小的城鎮都去過了,如若她活着,也該出現了。
“她還活着,她還活着……”趙學文捂着臉,低聲呢喃起來。
“少爺,我相信芸姑娘還活着,不過她既然不願出來相見,一定是有原因的。老爺的意思,老爺的意思是讓您別找了,他說…他說巡展辦完就不要胡鬧了,讓您回去好好做買賣。”趙虎說完趕緊噤了聲,自己的任務算是完成了,少爺聽不聽,那真由不得他了。
“回去吧,回去等消息吧。”趙學文若有所思地說。他還有希望的,他還有最後的辦法等到她。
“少爺,老爺說,您派到寧朝各大酒樓的人太多了,是…是浪費銀子,讓您立刻召回。”趙虎想起老爺震怒的臉,不禁微微顫抖,這事真叫他難辦,夾在中間兩面不是人。
“不行,酒樓的人一個都不能撤。不要說了,再有事,我自己去跟爹說。銀子我會繼續掙,酒樓的人……”趙學文微微停頓,眼神淩厲地向趙虎射去。
“酒樓的人,一個都不能撤。”
自從上次在巡展上見到黑衣人之後,芸芸便不再抱有見大哥的希望了,她現在只求安安心心在王家村生活下去。不僅要把孩子們的書教好,最好還能存點錢以後在這置辦棟房子,弄塊地種種。
芸芸發現孩子們的學習積極性還是挺高的,進步也挺大,最初他們只會寫簡單的“一、二、三、四”,現在能認識不少字了。有的年紀比較大的,有一定學習基礎的,芸芸會因材施教适當地講一些作詩寫文的知識,他們也很感興趣。
一日,芸芸給孩子們布置了課堂練習以後,就自己在講桌上也練起了字。村長家的孩子王小風跑了過來,說他有個字不會寫,芸芸便拿起自己的毛筆“孤鹜”在紙上寫給他看。看完芸芸讓他也寫一個,他便接過那支“孤鹜”一筆一劃地照着芸芸的字寫了起來。
“喲,小風寫得很不錯啊。”芸芸誇贊道。
“嘿嘿,不是我寫得好,是先生的筆真好寫呀!”小風由衷地誇起了這支筆。走的時候還戀戀不舍地盯着它,一副眼饞的樣子。
芸芸這才猛然醒悟,對了,她差點忘了,她自己練了二十年了所以渾然不覺,可這孩子們用羊毫筆學字是極其困難的。既然自己會做毛筆,何不做幾支适合孩子們初學使用的筆呢。
說幹就幹,芸芸第二日便去村裏養馬的馬夫那裏讨馬鬃去了,馬夫一聽朱先生如此為學生着想,趕緊拿來一把剃刀讓芸芸可勁刮。芸芸感激地剃下一些柔光發亮的馬鬃,便帶回去日夜趕工做起毛筆來。
做毛筆工藝太過複雜,一下做幾十支是不可能的,芸芸便先做了十支,打算作為獎品獎給那些進步比較大的孩子。
孩子們拿到毛筆以後開心極了,迫不及待地用了起來,其中包括王小風,他還興高采烈地向自己的村長爹爹炫耀了一把。沒得到毛筆的孩子心裏又羨慕又難過,芸芸趕緊安慰他們,毛筆每個人都有,先生會盡快做好送給他們的。
“朱先生!朱先生!”芸芸正在堂屋裏梳馬鬃呢,卻聽到門外有人叫自己。她擡頭向打開的大門外望去,原來是村長來了,芸芸忙不疊地放下手中忙着的活,迎了上去。
“咦,村長來啦。”她笑眯眯地沖村長行了個禮。
“朱先生不必多禮,朱先生在忙什麽呢,我沒打擾您吧?”村長客客氣氣地将芸芸扶了起來,邊扶邊往裏頭桌子上張望起來。
“噢,沒忙什麽,正在做毛筆呢。”芸芸偏了偏身子,随手一指,便引着村長向桌邊走去。
村長拿起桌上整齊擺放好的筆頭認真看了起來,随後語氣激動地說道。
“朱先生,我昨日用了小風帶回來的毛筆,甚是好寫,原以為是他娘花大價錢找皇城裏人買的,小風卻說是先生送的。我正準備來謝謝先生呢,我原想着這毛筆必定不便宜,咱不能貪了您的銀子啊。可沒想到,這居然是您自己做的。”
他說着就要從錢袋子裏掏銀子出來,芸芸趕緊攔下了他。
“诶诶诶,村長,您千萬別給銀子,這筆值不了多少錢的。馬鬃和羊毛都是村裏人給的,筆杆是找筆莊買的現成的,都不貴,您不用太客氣。”
“朱先生,您這筆太好用了,雖說我不算個飽讀詩書之人,但近年來也是苦學經書的,這筆我一用便知,咱寧朝最好的筆莊也找不到您這號筆啊。”村長一個勁地誇了起來,芸芸不好意思地臉紅了。
“村長過獎了,趕明兒我送您一支吧,不過現在先得把學生們的筆做出來。”
“不用送,不用送,先生做筆不易,我想到時候買幾支您看行嗎,我想送我幾個朋友,這筆送出去人家不定得多高興呢。”村長将一錠銀子遞了過來,非要塞在芸芸手裏。
芸芸一想,做筆也需要成本,自己少收點錢把成本收回來也是應該的。再說,如若我不收這錢,以後來找她免費做筆的太多了,到時候再要提收錢就反倒得罪人了。于是她也就答應着收下了,心想着到時候分一點給村裏的馬夫和羊圈的大爺。
芸芸白日裏教課備課,夜晚還得趕制毛筆,忙活了一個多月,終于把欠下的毛筆都做好了送了出去。
可沒想到,一傳十十傳百,這看起來很簡陋的竹制筆杆毛筆一下就聞名了,不止這王家村,就連柳州城裏的書生老爺們也紛紛來求筆。
這可愁壞了芸芸,這一個多月她都累出了黑眼圈了,夜晚燭火本就昏暗閃爍,做筆頭更需一根根毛地梳理平整,每根毛都要對齊,一絲不能亂,她感覺自己視力驟然下降。不行不行,再不能答應他們了,她把接下來求筆的人全都拒絕了,頗有些不近人情。
王大伯聽聞這件事之後,跑來給她出起了主意。他語重心長地對芸芸說道。
“芸姑娘,我給你想個對策,你聽聽,如若覺得大伯說得有道理,你就按着我說的做。如若你覺得不行,那你就按自己的想法辦。大伯只是看你為難,想幫幫你。”
“大伯,您千萬別這麽說。我知道您是關心我,想幫我,您說的話我一定聽。”芸芸感動地說道。
“你是城裏來的閨女,不似我們王家村的人這麽看重錢財,這是好事,但是掙錢這事也不一定就說明這人貪財。一面掙錢一面幫助別人,不也是好事嗎,經商首先是方便百姓啊。”他邊抿着小酒便慢慢說着。
“嗯,大伯,我明白。”芸芸有些慚愧,自己根本不似大伯想的那麽清高吧,自己只是沒有王家村人那掙錢的本事而已。
“你先說說,這做筆難不難,得學多久才能會?”他突然問道。
“說難也不難,就是需要耐心,學起來應該很快的。”芸芸雖不解,但依然認真回答了。
“咱村裏還有不少戶靠種地過日子,但收成得看老天,有時候還吃不上飯。你說說若他們去給你做筆,你教他們做筆給他們一些工錢,可不是大家都好。”他慢悠悠地說着,可能以為芸芸會伺機插話。
但芸芸卻沉默了,她懂王大伯的意思了,王大伯是讓她來做這老板,請王家村的窮困戶做雇工,一起掙錢。這倒也不是壞事,既讓這村民改善了生活,自己也能掙些體己,順便推廣現代的毛筆,三管齊下總比現在得罪人好啊。
可她唯一的煩惱卻不能跟王大伯說,她是一個不能暴露身份的人,若她這毛筆工藝傳出去了,虞家只怕很快就派刺客過來了。自己能不能活到當老板的那一天還不知道呢。
“大伯,我覺得您說的很對,只是…只是……”芸芸不知怎麽說才好,便用上了古代最通用的理由。
“我這小小女子若真開了筆莊,勢必要抛頭露面,這恐怕不合規矩。”她心裏很鄙視自己這理由,自己抛頭露面的日子還少嗎。
“不打緊啊,你可以做這筆莊老板,生意上面的事早找個人幫你去應酬不就行了。”王大伯以為什麽,原來是這個,他輕輕一笑,輕描淡寫地回道。
對啊,芸芸這才反應過來。我可以找個人,比如李定,當這筆莊的CEO,自己坐後面當那不出面的董事啊。
“大伯您太聰明了,明日我就去找人商量這事。”芸芸興高采烈地說道,想到自己将要在這寧朝做個女老板,還是幕後的,不禁期待萬分。
王大伯謙虛地擺了擺手,臉上因被誇獎泛起了一絲紅暈,頗有些得意。他接着安慰芸芸,萬事開頭難,他願意幫她去雇些誠實勤快的村裏人過來幹活。
芸芸感激地謝過大伯,便睡下了,她在床上興奮地睡不着,将自己建立筆莊的全盤計劃都在腦子裏過了一遍,這确實是個十分可行的商業策劃。明日,明日她就要一步一步完成它。
首先她找村長租了村裏一間荒廢了的空屋子,屋子雖然荒廢了有些髒,灰塵遍地,到處挂着蜘蛛網,但只要打掃打掃應該是間不錯的小作坊。雖說屋子不大,但對于筆莊前期的規模來說已經足夠了,這屋子通光很好,雖然很舊卻沒有破爛漏雨。
芸芸先雇了五個村裏人,基本上都是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她手把手地教他們一步一步制作毛筆。教學過程中不斷強調要重視質量,不能敷衍馬虎,做好的筆由她來檢查,一旦發現故意偷工減料的,立馬辭掉。
在芸芸嚴格的監督下,雇工們做起事來很認真,再加上芸芸給的工錢很不錯,他們不用風吹日曬便可以掙足飯錢,一個個格外珍惜這份差事,生怕做出來的毛筆不過關。
很快,一筆質量合格、制作精良的馬鬃毛筆就做好了,馬上就給拿出來賣了。可這時,卻有兩個問題困擾着羅芸芸。
首先是這毛筆的筆杆上要刻上筆莊的名字,這樣才能給自己筆莊打廣告,招攬更多顧客。
可叫什麽名字呢,她左思右想,排除了無數個文绉绉的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