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羁絆的沙漠（4）
那是一段漆黑而悠長的走道，時不時會經過道閘模樣的出入口，盡管什麽也看不清，淩湮卻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意外的是，在漫長的漆黑之後，拐過一道殘損的金屬門，眼前乍然輝光萬丈。
淩湮沒想到在這破爛的遺跡似的深處居然潛藏着如此壯麗的奇景。
這個金屬的遺跡中，無處不閃耀着暗紅的光。暗下來的時候如同一只只黑暗中伺機的獸眼，亮起來又仿若奪目的水晶。
這間穹頂高高的密室，就在這光影明滅之間，有種不能言說的神秘。
但，它依舊是殘破的，從穹窿處的破洞裏還能窺見天光。
在室內正中央的是個鋼鐵廢墟，錯落的鋼架無序地堆疊成高塔。暗紅的光隐匿其中，混亂的鋼架結構縫隙裏傳遞着不安的因素。
一叢、一叢的光線投射在這個巨大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仿佛不管站在哪裏，都逃不出這光輝。
廢墟嗎？還是神跡？
這種超自然的景觀令淩湮忘記了呼吸，倒是身側成燼上前了一步，仰望着鋼塔，輕聲抽了口冷氣。
刀疤男站在塔前，長矛支地，面色嚴峻，低頭對腳邊的小機器人說了句什麽，小家夥的工作燈飛快閃爍，點了點頭。
“他們在說什麽？”淩湮壓低嗓音問。
成燼難得地微微蹙眉：“他讓這個機器人确認我們倆的具體身份。”
淩湮咽了口唾沫。
能測出她根本不屬于這個世界嗎？
刀疤男開口，成燼簡單翻譯：“我是勞恩，這是我族領地，雖然不清楚兩位的真是來歷，但衷心希望身為人類的兩位不是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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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我和燼只是誤入，對吧？”
成燼配合地點頭。
勞恩說：“不是最好，否則兩位怕是只能長眠于此了。”
淩湮打了個寒顫。
這個打打殺殺的可怕世界……
“Q-137說兩位的身上攜有我族尋覓多時的基因，所以暫時不能放兩位離開，萬望見諒。”
淩湮狐疑：“Q-137？”
小機器人從勞恩身後探頭：“正是在下，編號為Q-137。”
淩湮對于先前的誤傷頗感內疚，軟聲招呼：“幸會……可是，什麽叫我和燼身上有你們尋找的基因？他嗎？還是我？”如果是她，可不可以先放成燼離開……她一個人還是有機會逃走的。
Q-137正要開口，高空傳來的動靜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一抹白色的身影矯健地從穹頂破漏處飛撲進來，輕盈地踩着廢墟，三兩下從十多米的高空跳了下來，落在勞恩身側。
淩湮才終于看清，那居然是一匹毛色極為水亮的白狼。
此刻它正龇着尖銳的獠牙，湛藍色的瞳孔裏敵意密布。
勞恩問：“怎麽了，雪？”
白狼目光鎖着淩湮，喉頭低低地咕哝了幾聲。
勞恩蹙起濃眉：“入侵者？哪裏？”
白狼昂首看向南面的方向。
“不用擔心，我去看看。”說着，勞恩摸了下狼頭，轉身對成燼說，“讓你身邊的小丫頭不要輕舉妄動——那個大怪物旁邊我留了人看守，她逃不掉的。乖乖在這裏等我回來，我還有事要确認。”
“我保證，不會傷害兩位。”
阿燼原話說給淩湮聽，她嘆了口氣，點點頭。
勞恩掃了兩人一眼，居然就沿着白狼進來的路徑，手足并用地攀上鋼架頂端，從破群的穹頂躍了出去，速度和靈活性絲毫不必身後的白狼遜色。
這是什麽樣的人啊？
即使被艾思提譽為最強的S體能秩序者，淩湮也自覺望塵莫及。
周遭一下陷入安靜。
淩湮看向成燼，對方正若有所思地頂着鋼鐵廢墟出神。
被勞恩遺留下來的小機器人失去了靠山，像個機敏的小動物，試探性地向淩湮他們走了兩步，又停下來，機械大眼在兩人的面孔逡巡，仿佛誰有一星半點動作，它都要趕緊開溜。
淩湮蹲下身：“抱歉啦，我不是故意要踢你，是我沒有看清楚。”
Q-137委屈巴拉地對着手指低下頭，淩湮才發現對方的食指殘缺不全，正如這片古怪的廢墟，這個小機器人也真是殘破不堪。
出于對機械體的天然喜愛，淩湮友好地說：“我是淩湮，他是成燼，你是Q……”Q什麽來着？
成燼收回端詳遺跡的視線，平靜地看着她與人工智能套近乎。
可惜淩湮看不見背後，否則她可以發現這個純良無害的少年，此刻的眼神與她印象中似乎有些出入——那是探究的眼神，一雙極黑的眸子冷淡而疏離。
小機器人受寵若驚，終于大着膽子蹒跚走到淩湮面前：“在下的編號全稱是Q13731965。”
淩湮：……
阿燼看着少女炸毛的後腦勺，再度笑出聲。
淩湮回頭，挑眉問：“你笑什麽，難道你能記住嗎？”
“Q-13731965,”阿燼從容地重複了一遍，“對嗎？”
小機器人腦袋直點：“對對，沒錯！”說完楚楚可憐地看向淩湮，一副“你記住了嗎”的星星眼。
淩湮：“……”不想跟這兩只說話。
成燼也蹲下身：“這位姐姐記性不好，以後叫你小Q可以嗎？”
Q-137仿佛CPU瞬間卡頓，整個停滞了三秒，紅色的工作指示燈高速閃爍，片刻後一股青煙從後腦勺的散熱口冒了出來。
它終于恢複了運作：“系統已完成刷新——在下已完成命名，名稱小Q，所有者成燼，種族純人類。”
成燼愣了下，指着淩湮：“所有者是淩湮，她。”
小Q為難地說：“系統只允許更改一次命名和所有者，在下沒辦法再改了。”再改CPU就要燒壞了〒_〒
淩湮席地而坐，被綁起來的雙手就扣在地面上：“無所謂的，跟着燼也一樣的。”跟着她，将來她走了，它怎麽辦？
小Q點頭：“沒有關系，小Q懂的——你們倆是一家人，跟誰都一樣。”
淩湮一愣：“一家人？”她看了眼成燼，對方茫然聳肩。
小Q的工作燈頻閃，機械眼像CT掃描似的從淩湮身上掃完，又掃阿燼，最後肯定地說：“你們倆的體內都含有α987號元素，這種成分我們等候已久了，是屬于古地球王室特有的生理标識。所以淩和主人是一家人，這沒毛病。”
成燼的面色變了變，不自然地站起身。
“燼。”蹲身的少女卻喊住了他。
“嗯？”
淩湮仰面，晶亮的眼睛水汽氤氲，目光從他的臉向下滑到被藏在身後的左手：“……你不會是讓我喝了，你的血吧？”
“開什麽玩笑！”少年不無尴尬，“你怎麽想出來的？”
淩湮覺得自己的腦容量不夠用，雖然她也覺得匪夷所思，可是……他的傷口，她嘴邊的血跡，小Q說她體內含有和他相同的成分，種種跡象都讓她這麽猜測啊！
小Q吱吱嘎嘎地靠近淩湮一些，再度掃描她的唇，然後長短腿跛腳地走向成燼：“主人，你讓我掃一下你的左手腕，就知道淩的推測對不對了！”
成燼朝後一跳，将手腕藏得更牢了。
小Q不解地歪過頭，淩湮眨了眨眼睛，看向少年漲紅的面孔，任她再怎麽遲鈍也知道……自己猜對了。
“燼……”她低喃。
“好了好了，又不是什麽大事。”成燼打斷了她的話，從小Q身側走過的時候在它的機械腦門上一彈，“……別多話。”
小Q卡頓了半天，終于開口：“好的主人我不會告訴淩，她的嘴角血液成分确實與你體內血液成分吻合的。”
成燼：……
淩湮：……
成燼走到淩湮身後，用不知道哪裏來的刀将束縛着她手腕的繩索割開。
她毫無知覺的手臂一下墜在地面，被成燼托起。
成燼蹙眉，拾起她的雙臂。
小Q湊近：“這是精神鏈接造成的機體損傷嗎？”
淩湮燃起希望來：“是啊，你有什麽辦法能讓它們恢複知覺嗎？”
小Q說：“啊，辦法或許是有的，可是檢索數據庫會讓在下的系統卡頓，也需要消耗一兩個時辰。”
這大概是win10時代的486處理器吧……
見淩湮面露失望，小Q讨好似的說：“雖然一時治療不好你的手臂，但是在下有辦法讓你能聽懂他們的語言喲！”
小機器人斷了手指的機械小手從腹部打開門，取出一只銀灰色的小夾子遞給她：“就是用腦電傳播，你把它夾在耳朵上。你說的話就能直接以腦電的方式傳達給對方，對方的話也一樣通過這個直接翻譯成語意傳入你的大腦，這樣，就跟語言毫無關系了。”
說完，小Q疑惑地嘀咕了一句：“所以，淩你是從腦電語言智能尚未起步的文明來的嗎？”
淩湮夾好了翻譯器并沒有感覺什麽變化，反倒聽見小機器人開始推測她的來路，連忙轉移話題：“你的手指，怎麽弄的？”
斷了好幾根，還有腿，還是跛腳的。
小Q動了動殘缺的手指：“當年墜機的時候摔壞的，然後就一直這樣了。”
成燼敏銳地追問：“當年墜機？”
“嗯，很多年啦，我來計算一下——”一邊說着，指示燈又開始快速閃動，顯然，高頻計算對它的CPU來說有點超負荷。
“B.E3011……是十二年前了。”頭頂冒煙的小Q感慨，“真是時光如梭啊。”
“如果我的手能動就好了，應該可以幫你修複。”這點小事，她還是有信心的。
小Q興奮地原地直轉：“真的嗎？腿呢，在下這條腿的關節少了一組零件，所以短半截，也可以接上去嗎？”
淩湮笑眯眯地點頭：“等我恢複就幫你修。”
小Q嘎吱嘎吱地繞着她轉：“讓在下搜索一下，有沒有什麽辦法——”
善良又溫吞的少女和粗線條機器人聊得不亦樂乎，誰都沒有在意，在小Q說出B.E 3011這個年份之後，少年成燼就再沒出過聲。
在相談甚歡的兩人身後，他目光沉沉地看向那堆光芒耀眼的廢墟和鋼鐵支架上依稀可辨的暗淡圖騰。
作者有話要說：
Q-137是絕對的SSR級助攻
給我點兒愛，我會孵出好多少女心，不然你試試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