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相忘于江湖
“傅少铮。”她虛弱的開口，“我已經沒事了，不用叫醫生過來，我想……跟你單獨說會話。”
已經抵達門口的醫生聽了這話也不敢進去了，護士還體貼的把門關起來。
蘇绾兒低頭看着他，輕輕一字一句道“有些話我想親耳從你嘴裏聽到，你能保證跟我實話實說嗎？”
“嗯。”
“我父母……到底是怎麽死的？”
“當時……奶奶需要一顆腎，是通過正規渠道搜尋腎源，短時間內沒有合适的腎源。當時的主治醫師為了升職而讨好傅家，就利用自己職業便利查到你母親的腎源合适……事發後我們才知道事情真相，但當時你父親也已經……”
“我媽媽的腎在你奶奶體內？”
“……是。”
蘇绾兒身體簌簌發抖，她需要大口大口的呼吸才不至于立刻窒息而死……
“我爸爸呢，他又是怎麽死的？”
“當時醫鬧糾紛很大，混亂中警察……開了槍……”
蘇绾兒捂着自己的臉，眼淚再也止不住的往下流。她都能想到了，她都能想到她無辜的媽媽是怎樣被摘除一個腎的，而父親又是怎樣在絕望中被子彈打死的……
“啊！”
蘇绾兒情緒突然崩潰的叫起來“不是人！你們不是人……你們還我媽媽，還我爸爸，還給我一個完整的家啊……”
傅少铮急忙抱住她，心底撕裂一般的疼痛“绾兒你別這樣，是我們對不起你……”
“你走開！你不要碰我，你這個兇手！你們都是兇手！都走開，統統都給我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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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绾兒掙紮着，點滴紮破了手背，血很快流了出來，她卻渾然不知。傅少铮又急又心痛，卻又沒法阻止她傷害自己。
醫生們馬上跑了進來，迅速給蘇绾兒打了一針。
“壞人……統統都是壞人……”
蘇绾兒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直到最後痛苦的閉上雙眼。
……
蘇绾兒醒來時已經天黑了，她的情緒已經沒有白天那麽激動，反而平靜得吓人。
“那個主治醫師現在在哪裏？”
“幾年前病死了。”
呵，壞人就這麽輕易死了麽？真輕松啊。
“所以你的确是為了贖罪才出現在我面前？”
傅少铮“一開始是，但後來……”
“傅少铮。”
“嗯？”
“事到如今，我還能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嗎？”
“能。”
“好，那我信你。”
“绾兒……你原諒我了嗎？”
“你愛我嗎？”
“愛。”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記不清了，也許第一眼吧。”
蘇绾兒蒼白無力的笑了一下，道“你還是那麽會哄人。”
傅少铮眼睛有些發澀，“不是哄人，是真的。”
蘇绾兒道“這麽多年來你真的對我很好、很好，這輩子除了我父母，就只有你對我那麽好了。不管我有多任性，不管我做錯什麽，你都不會怪我。一直都像一個家人、像一個大哥哥一樣站在我身邊，保護我、愛護我。我十歲之後的陽光，都是你給的，我真的很感謝你，真的。”
“以後也一樣，我永遠都是你一個人的傅大哥。”
——
蘇绾兒出院的前一天，天氣很不好，一大早就黑沉沉的，果然才吃完早餐的功夫，大雨就傾盆下來了。
“連續一個月都出大太陽，難得今天下雨，降降溫。”
蘇绾兒身上大小的擦傷包括額頭上的傷口也都好得差不多，明天拆紗布就能離開。這幾天她面上一直很平靜，平靜得出奇，但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她心裏并不平靜，就像火山一樣，仿佛随時會爆發崩潰。
他握着她的手，溫和的笑“等雨停的時候，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
蘇绾兒點點頭，沒說話。
……
在走廊接完電話路過主治醫師辦公室時，他停住了腳步。
“她真正的傷并不在身體上，而是在心裏，相信你也看得出來她很壓抑，如果長期這樣下去，會出問題的。”
“可以看心理醫生嗎？”
“最好不要，她需要的不是心理醫生，俗話說解鈴還須系鈴人，你應該明白。”
四瓶點滴打完後，外面的雨也剛好停了下來，雨過天晴，天空上似乎還飄着若有若無的彩虹，很是好看。
兩人并沒走多遠，醫院很大，光是繞着花園走就能走半天，兩人走走停停一路上都是他在說，她偶爾答兩句，氣氛居然也很平衡。
等他又說完一件事，她忽然就笑了“我發覺你這幾天話真多，好像要把這輩子的話都說完了一樣。”
傅少铮沉默了一下，道“我怕時間來不及。”
蘇绾兒呼吸一窒，沒有接話。
傅少铮卻輕聲的問“绾兒，你告訴我，還來得及嗎？”
來得及什麽？蘇绾兒不問，不能問，也不敢問。
過了好一會，她才緩緩道“傅少铮，我明天就離開了。”
傅少铮的指尖在顫抖，他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是痛的，他聽見自己一字一句道“也好，最近事情太多，你出去……出去散散心也好。只是記得在有空的時候，給我發發短信，告訴我你在外面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遇到開心的事情也要跟我分享，遇到麻煩的事，就給我打電話……”
蘇绾兒聽着他的聲音，視線漸漸模糊起來，喉嚨也酸澀得發幹發疼，她咬着字清晰道“傅少铮，我們分手吧。”
回不去了，所有的事情都回不去了，他們之間隔着兩條人命，像是隔着千山萬水，再也回不去了。
傅少铮把臉埋在她手心裏，渾身都在發抖，然後有滾燙的液體落在她手心裏，燙得她的心也跟着顫抖起來。
“你出去散散心，五年……也好，十年……也好，我等你。”
兩行清淚再也止不住，滑落臉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