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1)

胤禛見她笑容極暖,伸手拉她坐在身邊,仔細看着耳邊戴上的耳墜,贊美道:“很好看。”

她含笑問他:“是我好看還是它好看?”

他沉了一刻擡頭:“當然是它好看。”

櫻珏哈哈大笑起來,她果然是沒腦子,前些日子哭的梨花帶雨恨不得斷絕關系,今日又和好沒事一樣。

看了兩個時辰折子,換成一本書。

她湊過去看見文章名字《六國論》,書頁破舊,大概是讀了多次。“我記得上次哥哥讀的是《廉頗藺相如列傳》我還想再聽一遍。”

胤禛拍了下她的腦袋,“朕記得教了沒有十次也有八次,你腦子不聰慧就不學了。”

她歪着頭鼻子蹭在他肩膀上,眉眼彎彎,笑意正濃:“那你是認了我是不是?你心裏這麽想,怎麽就不肯承認?”

他不說話,臉色很好,櫻珏趁機好奇心問他:“我有些好奇一件事,四哥願意說就說,不願意我也不勉強。當年是怎麽…怎麽求得父皇讓我嫁給你?”

陳年往事,不堪回首,除了她誰想回憶那些年刀光劍影手足厮殺血腥利益事情。

胤禛捧着書,手摸着她的耳墜順在耳垂還是不說話。

他看書仔細,房間安靜下來又暖火櫻珏倚在身上小睡一會兒,睜開眼睛發現被蓋着被子,天色已晚,起身的時候随身的宮女行了一禮。

“皇上口谕,公主醒了自去西苑用膳。”

她洗下臉,重新梳好頭,走了過去。

進門的時候內務府正禀報修建事宜,第一次見了櫻珏不似從前姑娘姑娘叫着一般,而是行了個跪拜禮。

不知多久,忘了這種禮節有點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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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免了身讓他們就走了。

老遠就聞到香味,果真是滿桌子好菜。

“就我們兩個嗎?還是就皇上一人?”

他拉着她的手坐下,打開盒子,一對手镯,手心暖了暖,伸手幫她戴上。

“朕之前拿你的東西借花獻佛,今兒就還你一對好看的。”

櫻珏點點頭:“是好看。不過不是送了這個就沒事,先前我娘留下的東西金銀財寶可以不要,遺物卻丢不得,不然死了連個随身帶的東西都沒有,就真成孤魂野鬼。”

他說:“朕應你,等開了春暖和些,文貴妃病好了,去雍和宮重新找找,丢不得,你放了心。”

櫻珏滿意,開心。

胃口大開,吃的很香。

她那樣快活,幾乎不忍打破這樣輕松,另一種方式想,換一種身份更快樂說不定。

吃完飯,出去走了一圈,接見兩個大臣報西南動亂之事,并沒有避諱,商讨解決之事。

争論了半個時辰方才下了旨意。

不知是出于何種心力,第一次同她講,頗有點訴苦感覺:“朕苦讀詩書,四海胸懷,不願争權奪利,全權手段都在為民為國,朕繼位之時財政虧空糧食不足,三年有餘,利于百姓整頓,絕無二心私心。”

近日民間謠言四起,風聲不斷,如此難免有一種自誇感覺,櫻珏什麽都不懂,沒經歷過這多年權利傾軋完全不明白其中緣由,他說的話百分百完全相信,平日看他日以繼日辛勞而且日漸辛苦疲勞,絕對的感同身受。

櫻珏說道:“皇上也沒什麽好的,辛勞辛苦。不過四哥能力非凡不做皇帝民之不幸。”

這個時候吹噓自然是十分受用,十指扣住她的手,可能是真的感嘆也許是自言自語一直在說:“你最了解朕,文茵不行,她真的聰明,而且聰明過頭在朕面前還要裝作無知。她也不好,天天跟朕鬥來鬥去,不識時務不識擡舉,久了真是惹人心煩厭惡,還是你好。”

末了發了個好人卡,櫻珏“噗嗤”笑了下:“我聽得出來,四哥是說我聽話又笨,還會恭維人,是不是?”

胤禛松開手看着她:“說來說去,還是你與皇後跟朕最親近,我們是一家人,最不會讓朕煩憂。”

這話應該是高興起來,櫻珏不怎麽開心,雖然人長了十多年會改變很多,在宮中又衆說紛纭許多九王之事,偏心于他是正常心理,真的一衆女人一個瞧不上不知是誰的悲哀?将來她不聽話做事不順他的心也會面上熱情背後冷漠對待。

腦子運轉着腳下臺階沒注意,一下絆到,被旁邊太監眼尖扶着。

胤禛嘴角一抿:“想心事都不能埋在心裏,臉上陰晴不定,又在想如何惹朕生氣。”

“沒有。”她頓了一下老實交待,“好吧,四哥心善待我好,皇上就不一定,人說伴君如伴虎,說翻臉就翻臉。”

“那就別讓朕翻臉。”

“那皇上生氣怎麽樣?”

他很認真回答:“冷宮,牢房,砍頭。”

櫻珏仔細想了想說:“那就直接砍頭好了,冷宮生不如死,牢房我又害怕。”

胤禛摟住她的肩膀笑起來,“砍了你的頭朕夜夜不得寐了。”

回到寝殿,同宮女幫他收拾好東西,又說了一會兒話,從未享受過的快樂和開心。

臨走之時說話:“四哥早點休息。”

他還在看書,聽得這句話招手讓她過來。

櫻珏走過去坐在他身邊,他放下書摟住她的腰問道:“你想做朕的妃子嗎?”

櫻珏唰的一下臉通紅,吓得連忙起身站起來,撥浪鼓似的搖頭否定。

胤禛好奇“哦~”一聲,“你日日在皇後身邊住着,又不做宮女伺候主子,不想當妃子?”

櫻珏說道:“四哥與我是兄妹,兄妹怎麽會成為夫妻。”

“誰人都知道你是先皇收的義女,不算數的。”

她還是搖頭:“四哥是皇帝,皇帝要君臨四海,威名遠揚。兄妹成親,要遭非議,我不願你背這樣名聲。”

大約燈光閃爍讓人迷亂,還是每個人內心都有一把禁忌鎖鏈,興奮疏離卻又想挑戰。

他閱人無數,看得清是真的羞澀還是假的迎合,手輕輕放在她肩膀上。

“皇後還未跟你說?”

“什麽?”

他不接話,仔細觀摩這張臉,手順着肩膀游走在耳垂,再到臉頰。

她緊張而發抖,輕喚了一聲“四哥。”

抵着她的頭,彼此不說話。

這種時候會自然而然傾斜歪倒身上,然後擁抱的緊。

随後被壓制唇片壓制過去。

就重重親了一下立馬松開。

櫻珏嘴唇微啓,還沒反應過來,又一波下去。

這次不似剛才點水即可,侵入掃弄。

說不出是多年太過的裝模作樣兄妹距離感産生反彈,還是刺激大于愛意。

胤禛直接彎腰抱她到床上。

完全不顧後果,不考慮她驚恐痛苦模樣,全身親夠了,直接就進去。

她的表情太好,太禁忌,太刺激。

日夜批折子,多久沒碰人,竟撞個沒完沒了。

她開始還捂着臉,最後不得求饒,混着腥味還說,四哥你弄疼我了。

男人不管長到何種年紀,聽到這樣的話恨不得拿出招牌,特別對未經世事人,第一印象很重要。

結果,估計把十多年前就該做的事情現在恨不得做完。

同床共枕,兩個人都沒想過這樣事情發生,□□滿園,他起身時候拉上被子蓋住。

穿衣時候回想之前事情,當年櫻珏要遠嫁,自己明明确确肯定兄妹之情,為何心裏悶悶的,大概就是現在這樣,想着另外一個男人像他這樣同她做這樣親密事情,暴跳如雷,不能接受。

一個女孩變成女人且有了心上人怎麽看出改變,就是含羞低頭,淩厲的棱角變得柔和端莊,氣息都是女人味。

吃着飯都是滿嚼細咽。

胤禛看在眼裏,心中觸動,也柔聲細語來:“口味可對付?”

櫻珏:“嗯。”

“朕明日回宮,立馬正式下旨封你為答應。”

女人對着喜歡的人,嘴角笑得都明媚動人。

特別一路看着長大,青春純潔又妩媚,忍不住愛意更濃,寵到心尖上。

他說:“你如果住不慣其他地方,就繼續在元安宮,同文貴妃有個照應。”

櫻珏脈脈含情,少女春心萌動,一絲雜質都沒有,什麽都樂意什麽都答應。

連同圓明園除了驚天大事都無條件站在皇帝這一邊。

弘時冒皇帝禁地,求情八爺,胤禛氣炸了,直接父子徹底決裂趕出皇宮。

此事瞬間震驚朝野。

新皇登基先傳皇太後氣極而死,又兄弟排擠,接着功臣被革職,現在親生兒子叛離。

沒到中午銮駕回宮,齊妃皇後外戚一衆求饒,連一直支持大臣都反對。

皇帝執意如此,不容反駁,聖旨已下,別無他法。

櫻珏現在處于高度戀愛腦狀态,無暇顧及皇後齊妃向她求情,幫忙跟皇帝說上話,她不知曉這些年奪嫡發生種種,一心覺得她的四哥好人善良又英明。

弘時不懂事,在圓明園皇帝生了好大的氣,手裏的水杯都甩飛去,當時走過去弘時還不肯認錯。

不管從哪方面,與父與君先要跪地求饒,不知何種心理撐着對着幹,她覺得她四哥絕對是氣急無法才作此決斷。

整日宮中惶恐,唯獨召見櫻珏晚上過來。

她像個沒事人一樣。

皇帝問她:“他不是救過你的命,也不求情?”

櫻珏說道:“父子連心,四哥比他人更難過痛苦,我沒有什麽可勸的。”

他點點頭,解釋一番:“你年紀小不懂其中險惡,幫允禩是小,其心是大,現在偏離,以後會如何,将來是個禍害,朕傷心透頂,不得不辦。”

櫻珏使勁點頭,表示贊同。

本來召見一次想問應了她的事讓文茵找一找丢的東西有沒有下落,現在發生這麽大事情就算了。

大概皇宮中只有她最沒事幹,在宮中游蕩,然後到了元安宮。

☆、尾聲

發生這麽大的事情,皇宮中有三個人沒什麽感覺。

除了櫻珏無條件站在皇帝身邊,其他就是文茵和冉嫔了。文茵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冉嫔是完全是想趕緊離開這鬼地方。

她大學剛畢業腦子更不清楚了,怎麽離開都不知道。終于被打入冷宮不再被關注,又終于在今天被放出來,第一時間來像文茵求救。

她這麽一現身把文茵驚了,這個世界奇怪了。

文茵很肯定的說:“你別問我,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快要死了,馬上可以回去了。我只是好奇,你和溫嘉公主到底是怎麽回事?”

阿阮垂頭喪氣:“那日我刺傷雍正,穿着一身嫁衣趁着大雨離開,半路上填上打雷然後摔到什麽都記不得了。醒來被胤禩救了,我就知道肯定回不去了,游走在時空邊緣,真是好死不死來之前簽了個生死合約,我是好心好意幫忙一個命苦的公主逃走,你說說,她又回來,非要在一起。”

文茵低頭思索一會兒說道:“那也就是說,當年是你要刺殺皇上不是溫嘉公主了?”

阿阮承認:“你不知道,我說反正死了也可能回不去,或許我真的屬于這裏吧,本來好好的過着,偏偏在圍場受傷遇到雍正,被他救了我可一點不開心。當時正好聽見他們商議怎麽對付老八和老十四,真是個無情無義的僞君子!利用完妹妹利用親兄弟,怎麽會有這麽讨厭的人在?于是逃走就說了,歷史改變不了他又死不了,那次在京郊一同想給他個教訓。”

文茵看着她,不住的搖頭嘆息:“教訓?還落下個步搖對吧?”

阿阮聳聳肩,“我不知道,他還要感謝我才對!因為這事老皇帝疼惜他多一點老八徹底沒戲了。”

文茵拿着暖爐護手踱來踱去:“你真是…我不知道怎麽說才好。皇上當真對你也是一片情意啊。我之前有問過他,是從什麽時候想過要娶櫻珏為妻,他說是變了性子後,就是你穿越來後呀。你殺他兩次照樣對你恩愛有加沒有一點怪罪,真是情真意切。”

最一句話說的,女人的嫉妒與悲傷。

這些事阿阮本來就不想去想,不能相信他是好人,認定是感情的騙子,為人卑劣,當了皇帝後直接把老八送給十四的姬妾搶回來當皇妃,這麽多年一直在腦部要是回到現代要黑死丫的。如果是好人當年一刀刺在胸口現在要怎樣的情緒?如果一直以來喜歡的是她,那麽現在的公主不是更可憐?

時間越久越難以說服自己,只想趕緊離開。

阿阮硬着頭皮說道:“文小姐,這可不是你的作風,皇帝感情能算什麽情意,不過是得不到的想要,得到不珍惜,真喜愛一個怎麽宮中佳麗無數?再說他不是最喜歡你嗎?對你最好,你不一樣欺騙他。”

文茵樂了:“罷了罷了,你說什麽都可以,現在這局是解不開的,皇上既然和櫻珏有緣分你我也不好拆開,不出意外一月不到就冊封了,我是在不好超過半年了将死之人,無可奈何,唯一留戀也是那幾個可憐的孩子,可是孩子最後也留不住。”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這樣對四哥?”

文茵和阿阮聽得門口柔柔軟軟聲音,還帶着哭泣聲,全部站起來。

櫻珏目光如炬,極為犀利。

她走到文茵面前,“我不喜歡你,一直都不喜歡,皇上卻是對你是極好的,你到底是什麽人,你說的話是不是真的?你告訴我她是誰?她又跟我什麽關系?你告訴我!”

剛才無事櫻珏走到元安宮,門口太監不在,她就徑直走了進去。

路上碰見侍女也沒人攔着,點頭行了個禮。

卻不想進去在門口聽到這些,今天之前有時候她甚至已經搞不懂自己到底是誰,之前種種經歷是去了魂還是貴撲身。

如今全部明了了。

事到如今實話實說,文茵告訴她:“你怪不得冉嫔,當年你氣絕自殺是她救了你免遭此難。”

她們理解不了這種心情,特別是已經決意在一起不分離,猶如當頭一棒,清醒不來,寧願自己被騙着也不想聽到這些。

這種悲憤羞怒無以言表,恨透文茵,恨透冉嫔,恨不得一刀砍死!

如果去圓明園之前說,還好,此時知道那感覺悲痛欲絕!情緒崩潰!

一副笑眼,眼神來回掃過兩人,手指着她們:“氣絕而死?你們是我要氣絕而死?你們怎麽不去死?!”

真是修羅場,腦子中天旋地轉,天空都變成黑色。

櫻珏倒地。

再次醒來,周圍全是人,大概整個皇宮裏的人都在,皇後拉起她舒了口氣:“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她目光呆滞,從床上起來,聞着哭聲走過去,冉嫔文貴妃已經蒙上白布。

“你們在幹什麽?她們死了?她們怎麽死了?她們為什麽死了?”

皇後拉着她:“你先別激動,現在太醫并未查出什麽差池,還沒證明是你做的。”

櫻珏吓哭了,“不是我做的,不是我。”

可是誰又相信,皇後一過來宮女就跪下打哆嗦,說聽見公主高喊着讓兩位娘娘去死。

過來的娘娘宮人都聽的一清二楚,冉嫔死了沒關系,文茵是貴妃是有皇子,此事事關重大,無法抉擇,請了皇帝過來判別。

确實是無法抉擇,文茵和阮芷都沒想到這種方式全部穿越回去。

櫻珏恨意太濃,無法容忍兩人,一起就送了回去。

整個基點就在這個人身上,于是時空穿梭炸了,全部失靈。

楊教授被人舉報,國家抓了去。

十年研究,虧空!

2007年不過一面之緣,楊教授花費十萬塊錢得來東西,拍賣得八百萬,翻得幾十倍!信服世上可以時空穿梭。

如今什麽都沒有了。

文茵從來就是個理性的人,對歷史對人物沒有過多感情投入,兩日即恢複正常。

阿阮沒心沒肺,終于可以露大腿漏胳膊剪頭發。

大冬天裏面穿着夏天短裙,外面披着外套就可以潇灑世界。

很快各自恢複生活,适應快節奏。

幾十年幾年的光陰,在現實生活中不過寥寥幾天幾周而已。

她們不會考慮給另外一個人帶來的後果。

一天兩通大事,京城皇家翻了天!

胤禛走過來,兩具屍體皇妃,驗不出任何結果,只得出“暴斃”二字。

一旁還在哭的櫻珏,述說着委屈。一旁一個個審問出來的結果。

滿屋子嫔妃皇子等着他處理結果。

“你有沒有動手殺人?”

櫻珏喉間哭的沙啞,再次搖頭。

淚水哭的是他的不理解不信任還有原本就不該結合的傷心。

獨自承擔獨自悲苦。

所有人大氣不敢出一聲,只有福惠趴在文茵身上喊着額娘,嬷嬷把人帶走,整個房間再次安靜下來,皇帝手握把椅:“查,查清楚!查清楚全部死。”

說完起駕走開。

一夜之間,宮裏的人各懷鬼胎。

兩個皇妃暴斃,京城名醫都進宮查驗。

結論是,文貴妃體質虛弱驚吓過度而死,冉嫔依舊暴斃而亡。

沒有任何證明是有第三人殺人。

自從櫻珏公主身份恢複,傳言不斷。

一大早她就傳來在養心殿跪着,原本今日是會冊封的。

“你有什麽想說的,可以辨別的,你仔仔細細告訴朕發生了什麽事情。”

櫻珏擡起頭,那雙眼睛對着他,滿是無助和哀求。

“我…我說了皇上不信。他們兩個要殺的人是我,是我。要代替我…代替我…我不知道…她們欺騙四哥…騙你…我不知道為什麽她們死了,我什麽都沒做,當時氣昏了頭,什麽都不記得。”

很顯然皇帝并不滿意這個答案,言語慌亂像傻了受刺激一樣。

“朕,真的很失望。”

她一點都不混亂,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比什麽時候都清醒,“皇上是已經決定要殺我了嗎?是與不是?”

直到這個時候方才意識到,坐在上面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不容置疑,決定一個人生死。

她好不容易決定快樂開心的活在這個世界,不足一天,卻什麽都沒了。

胤禛就坐在上面看着她,想起很多年前小時候,她還是個娃娃,奶聲奶氣跟着他叫着他,慢慢長大出落成清麗的姑娘,要他親手殺死是有不忍。

國法家規,殺人償命,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從登基以來紀律嚴明手段從來沒軟過,又如何判決。

腦中又飛快回想與文茵種種,惱意又濃,無法原諒。

不想沖動下旨,讓她退回。

皇後了解皇帝的脾氣,這種是非對錯面前求情,只會增添處罰,心知此人已廢,不殺基本要冷宮至死。

只願盡最後一點長輩職責。

一整日沒吃飯,做了一點流食給她,一口未嘗。

太醫院整理好檢查結果呈上去,包括口供和前後兩個時辰發生的事件,判定無疑,只有她一個人嫌疑。

所有證據都在。

大悲大喜,他們兩個人明白。

一進來就扶起在地上跪着櫻珏,“朕對不住你。”

櫻珏一聽這話知道生死已定,她唯一放不下的人就是他,想着能在一起一分一刻都是好的,緊緊抱着他不肯撒手。

“朕也該罰,你變成這樣都是因為朕。”

她拼命的搖頭。

胤禛推開她,臉色凝重:“朕教育不周,誤入歧途,無法挽回。你上對不起父皇教誨,下對不起朕諄諄教導,理應受罰。”

心裏盤旋千次萬次,說出來後失控。

她止不住噴湧而出的淚水,拉着胤禛的手苦苦哀求:“四哥,我不要死,又不想死,我們好不容易見面我不想就這麽死了。你不要殺我,好不好?以後你讓我做什麽都行,我求求你。”

“朕不殺你。可是死了兩個皇妃如何交待?朕登基沒幾年出現這等事撒手不管豈不成了被女人左右昏君?保你一時你能心安理得在這皇宮?”

她快瘋了,大喊:“我心安!我沒有做過任何事,你為什麽就不相信我!”歇斯底裏後轉了語氣,“我殺了她們又如何?我犯了錯又怎麽樣?你剛答應過我,會永遠保護我!你不是答應過我,為什麽要反悔,你為什麽要反悔!”

櫻珏哭的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活着多好,尤其有了意義之後,誰還會尋死!

剛享受過人間一點點幸福感,這麽快就要消失。

哭的太痛,心亂如麻,他被逼的反口不認:“我與她交情原本十七年前就斷的幹淨!她早就死了!今日只是惜你無依無靠留在宮中,你有什麽資格說我反悔?”

櫻珏手指抹着眼淚,已知無力回天,自怨自艾,“我知道了,我知道,你從頭到尾都沒有喜歡過我,我是知道的!我總是騙我自己,心甘情願貼着你!你喜歡的從來都是她不是我,可是為什麽又要娶我?我的心,我的心……無論我在哪裏一個人沒飯吃沒地方住沒有一個人認識,我總會想,如果你在就好了,你在我一定不會流落街頭不會飯都吃不上,我能再見到你我好高興好高興……”

皇帝以為她癫狂發瘋不再勸解,“朕累了,你回去吧。”

櫻珏聽不得任何話,從那晚那一刻她以為從今往後無限包容與愛護,若是從前如何罵人處置都無所謂,時至今日心态變化不能接受,接受不得冷漠,心狠,不關心不在乎。

她靜了一刻望着他無比絕望,“我恨你。”

聲音很小,可還是被聽見,胤禛抓住她的肩膀陰着臉問:“你說什麽?”

“我恨你。”

“你再說一遍?”

櫻珏卻再也開不了口,掙開要走,被一把抓住。

舌尖侵入,攪的天翻地覆。

這世界任誰都可以恨他,不喜歡他,背地裏作對,明面上鬥争,可她不行。

“恨”這個字好狠,狠到無法接受,無法承受。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結局

☆、正文完

一連串的事情發生,太累了,太累了。

一夜都沒未眠,櫻珏哭了一整夜,一刻都不停歇,那種絕望失望無望又要愛委屈交織在一起,難以形容,五髒六腑炸了鍋,不能接受不願接受,一轉眼就變成這樣的事實。

早上太監早早來報,要去聽旨。

忽如一夜,鬓上露出青絲,年輕的女孩終會變老,老了是模樣,大概就是這樣,淚水哭幹,一動不動的跪着。

皇後坐在旁邊。

他沒再過問什麽,随筆就寫了旨意。

先搬出一道冊封旨意,封為答應。而後是一道罰冊。

太監尖聲宣旨。

“烏拉那拉答應殿前失儀,滋亂後宮,行為不端。朕念及父兄安勞朝廷且有悔改之情形,特赦祖法,前泰陵面先祖思過一十四年,長陵四年,非召不得外出。欽此。”

櫻珏跪在地上,這兩日如同兩年。

她終于還是不了解這個哥哥,或是沒能成親的夫君。

烏拉那拉答應,全皇宮的人,整個宗親都曉得她是先皇親封公主,欲蓋彌彰假名下旨,卻還要提及父兄之事。

前夜種種,黃粱一夢,帝王之情從前就知道,沒有年年盛開,以為會快樂一段時光卻沒想這樣快又這樣遲。

她低着頭不接聖旨,只能哭泣,不停擦拭眼淚仿佛流不盡湧不完。

今時今日,世上唯一可抓住的根部已經被斬斷,無法可說。

她覺得怕極了,又恨極了,最後卻痛極了。

到底自己也沒什麽特別之處,連被偏愛的機會都沒有。

痛到深處,抽泣到極致,一口氣提不上來憋出血來,濺在地上。

臉色瞬間慘白,皇後坐在一邊抹着淚無聲哭。

胤禛伸手扶住她,不問病情只能說道:“你能讓我怎麽辦?兩個人無緣無故死在你身邊,國法家規朕做不到遵守天下怎麽看?”

“我不讓你為難,四哥做的是對的。我總是闖禍,總不能讓你安心。”

此去十八年,十四年感謝先皇養育之恩,四年感謝親生父母養育恩情。再相見不知何年何月,或者陰陽兩隔或者顏老鬓白。

皇帝擦着她的血不言,不難過是假的,上一次分離來不及說一句話,這次卻以這種方式。

“我求皇上晚一點下旨,明日……明日早上再傳旨,我好準備。”

他說:“朕會早早準備好去陵墓的馬車。”

櫻珏淚光瑩娑,說道:“不是,不是……我娘生前給我留的嫁妝,我想找一下,好明天穿上。”

皇後哭的不能自己,跪下來求情:“皇上說過,櫻珏是你手把手教大,她怎會在皇宮中殺人不漏痕跡?太醫院明明鑒定暴斃而亡,她一個瘦小女子有什麽能力手刀全部侍衛眼線嫔妃?還望皇上慎重考慮,已經過了十多年還要再等十多年嗎?”

皇後一說話,皇帝當即就冷靜下來,思了一刻說道:“朕允你明日一早再下旨,你下去吧。”

櫻珏磕頭謝罪,步履蹒跚,被宮女扶下去。

剛一走皇帝就指着皇後說道:“你糊塗!”

皇後知道糊塗,不管事實如何,在場三個人兩個當場死亡是不是動手都罪無可逃,解釋不清就脫離不了幹系。

皇帝扶額眼神疲憊,輕聲說:“皇後,朕與你說過多次,櫻珏是櫻珏,檀青是檀青,他們兩個不同,即使她是真的有什麽法外之術,朕也斷斷不能留她在身邊。”

“皇上着實冤枉了檀青,她是無辜的。”

“朕知道她是無辜的,可也是萬能的,文貴妃聰明你我都知道,不管是櫻珏還是檀青都不是她的對手,就是因為兩個人死的蹊跷又無任何傷痕,朕才要非趕她走不可。沒錯,她言行舉動行為舉止,身體傷痕同櫻珏沒區別,朕真的寧願有區別不一樣,也好證明是兩個人啊!容顏未改,不動手即殺人,魔鬼妖精誰人知道?她在身邊朕如何安心?”

皇後止了淚,問他:“皇上心裏早就要殺了她?”

皇帝沉思良久,長舒一口氣:“她對朕感情真摯,朕沒想過要了她的命,況且前日在圓明園已經……當日允諾加封留在宮中讓她有個歸宿。昨日太醫驗傷結果一出朕馬上做打算賜自盡,朕看着那張臉舍不得又下不了手,免了死罪她哭鬧你又摻合什麽?”

皇後直愣愣看着他,緘默安靜,開口:“臣妾沒想過這個問題。”

“你能想什麽?待她如親生女兒一般,事事順從,從前就是父皇和朕太過寵愛不知天高地厚逃婚離走生死不明,若是當初好好留在王府留在朕身邊,怎會出這檔子事。”

皇後不再求情,嘆了氣:“臣妾愚笨,總不能瞧出什麽端倪。皇上前些日剛寵幸今日貶罰,不知心中什麽感受。”

就是因為如此,他心狠又不忍,腦子再三斷裂檀青與櫻珏關系,可還是很難做到秉公處置,處罰一降再降,現在仍然欺騙自己,混淆兩者關系,保她安樂下半生。

“文茵已逝,朕原本一同升位加封皇貴妃,來不及讓她看到。跟朕那麽久朕心中也是傷痛。既然她明日要走,答應的确委屈了些,頂了了文茵位份,貴妃位置就讓她吧。”

皇後替櫻珏謝旨,“她來這三個月,最大願望就是皇上能認了她,如今就算走也心滿意足了。”

貴妃之位,再也不需要改名換姓。

從圓明園回來到現在快三天,櫻珏滴水未進。

周圍人幾十雙眼睛盯着,宮女來報給皇帝皇後,賞下的飯菜一口未吃,她一直趴在桌子上拿着毛病哭泣不已,哭哭啼啼斷斷續續。

趁着她趴在桌子上睡着還拿了一張廢棄掉的紙,胤禛打開,上面寫着“縱使相逢仍不識,無處話凄涼。”

這首詩是在她落水之前最後教的一首蘇轼悼亡詩句,只教到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鬓如霜。”前面一句才是“千裏孤墳,無處話凄涼。”

被她篡改而寫。

筆墨從未有過的工整有力,“凄涼”二字被淚水滴的模糊。

卻又滴在他的心上。

中午小憩,夢見年輕時候模樣,父皇仍在,文茵仍在,十二三歲還是稚嫩孩子模樣櫻珏摟着他的脖子求着從宮外帶來花燈。

這樣清晰甜美的夢境,多久沒夢過。

現在所有人都走了,只留下孤家寡人,高處不勝寒,不知多少人日日夜夜做夢想殺了他。

人老了,長了,心軟是什麽感覺很多年沒感受過。

只有那一刻她嘴裏說出恨他那一刻,心被剜裂。

她必須容忍他的狠心,他不能容忍那樣的恨意。

想任性感性一把,放過。

醒來時,過了兩個時辰,太陽快落日。

心中憂慮,傳她過來。

夕陽的餘晖,迎春的晚霞,照在臉上微微發燙。

她信步走來,面目清麗,妝容精致,已經穿上老百姓裝飾,嘴角勾着一點點笑容。

從涼亭斜射過來的光輝,打在臉色,那一刻覺得絕美無比。

再也不是之前那個蹦蹦跳跳,愛哭愛鬧的小女孩,有了女人味有了屬于女兒家的心事。

她上着臺階時候胤禛伸手過去,扶她上來。

他雲淡風輕說了一句:“明天是個好天氣。”

櫻珏抿着嘴,輕笑一聲。

沒了上午的暴怒,緩和的語氣同她講話,第一次當她是真真正正的成人:“明日出發,朕會派些人跟着保護,撥了兩個宮女随你一起去,不會受什麽苦。”

她點點頭。

錯過身子看了下遠處的夕陽,沉默良久,走進一步,伸手撫着他的臉,已經長着點點胡須的下巴,手都是顫抖,開口:“我終是沒能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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