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回,沒甩出去,落得太近; (5)

:“我知道我在鑽牛角尖,可是我就是難過!他怎麽能這樣糊弄我呢!要是不願意給我講,他也可以直接告訴我啊!”

她悲憤極了,可宇文客聽完卻一臉好笑:“就為這個?”

範小圓瞪眼:“‘就’?”

宇文客聳了下肩頭:“我覺得沒必要,連不高興都沒必要。”他噙笑一指冰激淩,“你吃。”

範小圓氣鼓鼓地去挖冰激淩。

他思忖着說:“咱們和他們,屬于思維方式不一樣。而且麟德貴君……我覺得在你穿越之前,他肯定過得挺苦的,心裏苦的那種。不信你想想,他是不是連心情不好時都很克制?”

“是……”範小圓點頭,轉而又說,“但這跟這事兒有什麽關系?這回是他……”

“普通人是不會這麽克制的,不全是涵養的關系。火氣再大都不亂發火叫涵養好,強顏歡笑是另一回事。”宇文客十指交叉放在腿上的樣子姿态閑适從容,頓了頓,又說,“他這是被生活環境逼的,大環境不允許他随意地宣洩情緒。同理,平心而論,我覺得他是個好人,肯定不是成心騙你,他一定有他的苦衷。”

“那……那他也可以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啊!什麽事不能說開?我就算是女皇,也不至于為這點小事要他的命吧!”範小圓據理力争。

宇文客一哂:“那是你這麽想,對其他人來說你就是手握生殺大群——天子一怒伏屍百萬聽說過嗎?他怎麽敢什麽都跟你說,他又不知道你是穿越的。”

而且,就算是現代人穿越,人和人也不一樣。宇文客閑暇時讀過一些心理學方面的書,知道很多人在突然手握權力後,心理會迅速扭曲,會變本加厲地使用自己手頭的權力。像範小圓這樣沒什麽變化,還一門心思要讓身邊的人都過得開心,就連被惹毛了都只知道自己生悶氣的,可太善良了。

他說到這兒她就不吭聲了,沉默地吃着冰激淩。宇文客一笑:“行了,想開點,別總想麟德貴君怎麽騙了你,多想想他那張臉。”

“哦……”範小圓還是悶悶的,不過心情是好了些。

宇文客說得對。其實,即便在這件事後,她也依舊覺得麟德貴君是個很好的人。只不過,她沒太深想過麟德貴君被生活環境束縛多年造成思維方式影響的問題。

她于是長聲一嘆:“謝謝你啊……”

而宇文客卻站了起來,理了理西裝外套,傾身向她伸出了手:“可以請你跳個舞麽?”

範小圓微怔,腦子裏遲疑着,手卻在他的笑容裏放進了她的手心。

他們便折回了宴會廳。

容納了一千五百人的宴會廳規模不小,初時,他們兩個的出現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但很快,幾個在旁邊閑聊的同年級同學先注意到了這一幕:“哎你看……”一個男生的目光定住。

旁邊正重新別胸針的女生下意識地擡頭一掃,驚得擡頭紋都出來了:“我去?!”

“哎嘛,宇文客和他們班班花……”原本倚着牆休息的人走近了兩步。

旁邊的另一位卻轉身捶牆大呼:“啊啊啊啊啊老子還沒出手就失戀了嗎!!!”

幾人向這一位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漸漸的,更多的視線一束束聚了過來,氛圍的變化令很多原本正跳舞的同學也停下了舞步,好奇地張望周圍的人都在看什麽。

然後,越來越多的驚嘆間歇性地從大廳各個角落響起來:

“宇文學長?!”

“啊……學長居然……”

“天啊他竟然……”

這是女生們。

“咝……那是範小圓?!”

“那是二(7)的小圓麽?!”

“我日啊啊啊啊啊!!!”

這是男生們。

“?!”範小圓隐約聽到議論後感覺十分詫異,低聲問他,“搞毛?你是不是往外說什麽了?!”

“我沒有。”宇文客微笑着。

“可是我往年也和別的男生跳過舞……”

都沒有引起這種誤會啊!

“唔……”他于是側頭看了看旁邊的吃瓜群衆,視線又轉回她面上,笑意更深了點兒,“那可能是在別人眼裏,我跟你格外配吧。”

範小圓:“…………………………………………………………”

她感覺心都快被他這句話激炸了。

于是她局促地盯向地面:“你這……跟誰學的?”

“?”宇文客怔怔的,“我說的實話啊。”

他這副口氣,俨然證明了剛才的話并非刻意撩她。

然而這樣一來,卻偏偏顯得更撩了。

範小圓感覺一顆心跳得像是要瘋,宇文客搭在她肩頭的手便感覺到她肩上明顯地一緊。

“怎麽了?”他有點緊張,語氣顯得格外關切。

“……沒事。”範小圓深吸氣,在後頸緊繃出的僵硬中,一分分擡起頭看他。

他正有些摸不清她的狀況,于是眼中一片擔心、忐忑和茫然摻雜在一起,溫和而柔軟。宴會廳裏輝煌的燈光照耀着他、照耀着他燙熨得筆挺的黑色西裝,讓他看上去比平日成熟了很多。

她感覺自己的臉有點熱,便重新低下了頭。靜了會兒,遲疑着問:“班長你……決定考哪個學校了嗎?”

“要看AS成績啊。”宇文客輕輕籲氣,“不過我答應了白老師,因為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到倫敦政經保底。”

“哦……”範小圓點點頭,“還有半年就AS了,我也想争取考個好成績。”

他噙着笑,篤然點頭:“嗯,我幫你。”

我想跟你考一個學校。

——這個念頭,在這個燈火輝煌的夜晚,突然在範小圓心底翻湧起來,并且一下子填充了全部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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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4. 純黑

聖誕之後, 範小圓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淪陷了。

因為她總想看到宇文客。白天上課的時候都忍不住地想回頭,夜裏到了大熙,她還是總想找他。

而且,看到他的時候,她心中的感覺, 和見到麟德貴君時不一樣。

見到麟德貴君時, 她會興奮, 會每時每刻都在慨嘆這個人真好, 會每一縷思緒都希望他過得高興,會覺得他笑一下,世界就都亮了。

但看到宇文客, 她會覺得心裏甜滋滋的。

這種感覺讓她很無措,因為她覺得這樣下去, 如果宇文客再表一次白, 她一定會扛不住答應他。可是, 她又無法克制自己, 就是想用更多的時間看到他。

于是,大熙朝,在這個以她為尊、又因為她尚未親政所以沒什麽事可忙的地方, 她稍微放縱了一點兒。

她找着茬和宇文客把西湖周圍的風景都看了個遍,其間老天爺還很給面子地下了場大雪。西湖的雪景真是美極了,厚厚的、絨絨的白色覆蓋在草木的綠色上、湖上廊橋的紅色上,朦朦胧胧的美感令人心曠神怡。

他們這樣盡情玩樂了一個多月。在現代陽歷走到一月末的時候, 古代通用的陰歷一步步走到了年關。範小圓知道這一定是個非常重要的節日,因為就算在以陽歷為主的現代社會,陰歷春節也依舊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她于是還是有意識地問了一下關于新年的安排,王瑾回話說,有攝政王親自着手打理,一定妥帖,請她放心。

“那就好。你告訴攝政王一聲,如果不違規矩的話,除夕宮宴上給大将軍添個席位,放她身邊就行,旁人問起來就說我說的。”女皇道。

她想,大将軍應該是想跟攝政王一起過除夕的。畢竟随來杭州,其他家人都不在。

她衷心希望兩個小姐姐一起過個好年!

王瑾恭敬的應下,斟酌了一下,又說:“麟德貴君那邊來人問過,除夕當日需不需要他回來?”

“不用了吧……他難得回一趟家,讓他好好在家過年吧。”範小圓道。

王瑾欠身,又問:“那元宵……”

“元宵更是要跟家人團圓的啊!”範小圓誠懇道,“告訴他,讓他安心在家過就好,別操心別的了,沒什麽事要緊到非要他來做不可。”

“陛下說,新年和元宵都讓您安心在家過,叫您別操心別的,沒什麽緊要到非要您去辦。”

——這句話,在一刻之後就禀到了麟德貴君跟前。

來禀話的宦官說話時連眼皮都沒敢擡一下,說完之後,久久都沒聽到回應。

麟德貴君身邊的掌事宦官一顆心也沉着,見狀打了個手勢,示意那宦官先退下,自己擔憂地打量着站在後窗前靜觀雪景的麟德貴君的背影。

過了很長時間,他才聽到一聲嘆息:“江全。”

掌事宦官忙上前半步:“下奴在。”

“看來陛下……是真的不打算讓我回京了。”麟德貴君的語氣裏沒有情緒,但末音有點掩飾不住的輕微戰栗。江全聽得心裏酸楚,略作思忖,小心勸道:“貴君,您這兩天都沒怎麽吃東西,下奴求您先将這些事放一放。就算……就算不能回京,您也還是要好生活着才是,溫家說到底是您自己家,不會虧待了您的。”

他勸得苦口婆心,但麟德貴君卻笑了一聲:“自太|祖皇帝算起,被發落出宮的男眷,有幾個?”

江全一怔,想了想,如實答說:“好像是六個。”

麟德貴君又問:“未自盡者,有幾個?”

“這……”江全認真又想了想,回道,“好像只有順平年間的呂禦子。”

麟德貴君點了下頭。

空氣中似乎忽而有一股情緒彌漫開來,透着一股冷靜從容的絕望:“順平五年,呂禦子被發落回家。順平七年,與京城相隔千裏的呂家突然觸怒天威,抄家問罪。三族之中無一活口,九族之內女子全數充軍,男兒盡入教坊。一千三百多口人,無一善終。”

江全面色大變:“貴君您……”

“我總不能拖累一家老小全随我去死。”麟德貴君靜靜道。

然後,他轉過身,腳步穩而堅定地一步步走出卧房,朝書房行去:“待得陛下起駕回京,我會即刻自盡。到時你告訴母親,陛下在位一天,溫家便不得與宗親朝臣結親結友,不得入仕為官。免得陛下想起我來,禍及家裏。”他說着,籲出一口郁氣,聲音聽起來疲憊得很:“備紙筆,我寫表請罪。”

半個月後,古今兩個時代同時迎來春節。

範小圓在現代不得不守歲到跨年再睡,于是醒來時已經是大熙朝的中午。好在守歲後她睡個懶覺也正常,便正好可以做到在大熙朝也好好守歲。

這天下午她罕見地忙碌了一場,因為她這個天子在這裏,江浙一帶的官員于情于理便都要來磕頭賀年。她不見不合适,見了還都難免要說上幾句客套話,一眨眼的工夫就忙到了傍晚。

然後就要開始為宮宴梳妝了。

這種步驟總是讓範小圓格外暴躁,因為實在是繁瑣得太誇張了!她在現代認認真真地給自己畫個全妝,最多也就用一個小時。但在這兒,除了化妝還要梳發髻、發髻上還要戴各種沉了吧唧的首飾,在四個手腳麻利的宮女一起上手的情況下,依舊要兩個小時才能搞完。

于是提前到了行館的攝政王來她這兒歇腳的時候,她正對着鏡子看着沉甸甸的發髻,連頭都沒法回:“姨母我這樣就不招待您了啊,您自己坐……”

攝政王嗤笑着坐下,她又從鏡子裏瞅瞅,一臉八卦:“将軍沒跟您一起來啊?”

“……”範臻滞了滞,隐覺她看出了什麽,又覺得如是看出了,那她這個态度真不對頭。略作忖度,便佯作冷靜地問,“陛下近來怎麽總體将軍?”

“哎,好基……好閨蜜一輩子嘛!”範小圓笑得一臉無害,“再說,大過年的,咱們不能讓将軍孤零零地自己過啊——我讓您在宴席上給将軍添席位,您添了沒有?”

“……”範臻神色複雜地喝了口茶,倒還是點了頭,“添了添了,都按陛下的話辦的。”

——那說明不止添了,還添在了她自己的席位旁邊!

範小圓很滿意!

又過了半個時辰,宴會終于開席。

因為不在京中,絕大多數宮中男眷都不在、行館的氣派程度也不能跟紫清園比的緣故,這宴席現場相較之前似乎有點冷清。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宇文客在,範小圓覺得有他在的春節格外開心。

宇文客心情也不錯,邊看歌舞邊吃菜,然後時不時地、悄悄地,看她一眼。

可是她近來也常愛偷看他,于是幾番之後,二人的視線好巧不巧地撞了一回,就又迅速都心虛地別開了頭。

在她想再度偷看他時,一個溜着牆邊疾行到攝政王跟前的宦官卻牽住了她的視線。

那個宦官她不陌生,是麟德貴君身邊的掌事宦官。

他在攝政王耳邊低語了幾句,攝政王神色一變,接着沉吟了一下,便離席走向了她。

“怎麽了?”範小圓不解地看過去,攝政王彎腰輕道:“麟德貴君重病昏迷,宮人想求陛下傳太醫。”

“什麽?!”女皇一語驚出,殿中樂曲陡然安靜。

“好端端的,怎麽會?!”她愕然望着攝政王,攝政王便看向了江全,江全顫顫巍巍地跪倒,眼淚都急出來了:“貴君不想驚擾陛下的,可實在是……實在是……”

宇文客也不禁一怔。

他沒聽到攝政王最初說的那句話,因而并不清楚到底出了什麽事。

但既是關于麟德貴君,範小圓一定很在意。

他一攥她的手,果然全是汗。

“貴君家離得不遠,陛下去看看吧。”宇文客緊握了握她,帶着些安撫意味,“宴席我來應付。”

“好……”範小圓木然點頭,只覺自己頭皮都是麻的。幾秒後她才驟然回神,疾步向外走去,竭力鎮定地吼道,“把太醫都叫上!”

已經亂作一團的溫府因為聖駕的突然而至而剎那整肅。清道的宮人先一步趕制,将在麟德貴君所住的院落進進出出的下人都轟了出去,焦急地在床邊守着的家人也俱被請走,只有麟德貴君身邊的宮人被允許留在了房裏。

于是在範小圓趕到時,見到的是一片絲毫不會讓她更加心煩的安靜。

躺在床上的麟德貴君顯然比月餘前見面時消瘦了很多。他面色蒼白如紙,連嘴唇都是白的,額上沁着一片細密的汗珠,眉間緊緊地皺着,似有什麽極為深刻的痛苦藏在心裏。

“怎麽會弄成這樣……”女皇怔怔自語,江全在旁邊瑟縮着:“貴君近來一直精神不好,也不怎麽吃東西。今天他說想到院子裏走走,可還沒出房門就……”

“這麽說已經病了好幾天了?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

女皇一喝,江全就匆忙又跪了下去:“陛下恕罪。下奴想去回話來着,可過年生病不吉利,按規矩得年後才能傳太醫,所以貴君說……”

“這什麽鬼規矩?有病當然要先治病啊!”範小圓只覺腦子裏嗡鳴陣陣,俄而強自定住神,看向太醫,“有勞太醫務必治好貴君,辛苦了!”

幾個太醫匆忙上前,範小圓識趣地讓出了床邊的地方,順便扶了一把江全。這弄得江全誠惶誠恐的,範小圓嘆氣:“多謝公公來回話。以後再有類似的事,也請公公及時回我,人命比亂七八糟的規矩可重要多了。”

“是、是……”江全抹着冷汗應下,女皇便不再說話,轉身踱向了別處。

範小圓心裏亂得很。她不知道麟德貴君為什麽會突然病成這樣,但對這個年代的醫療水準略有了解。所以她很擔心麟德貴君會得什麽治不了的病,怕他就這麽沒了。

她想,他肯定沒活夠。他比她這個女皇也大不了幾歲,現在還很年輕,如果放在現代,他差不多正值走出大學為自己打拼天地的時候,屬于自己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他又這樣優秀,如果就這樣殒命,一定是天妒英才。

範小圓邊想着,邊失魂落魄在屋裏踱着,直到熟悉的字跡令她下意識地分出兩分神思,定睛看去。

牆邊的地上放着一張小木桌,就是可以放在床上用的那種,她屋裏也有。但這張桌子,大約在他昏過去前原是放在他床上的,所以宮人急于扶他上床,就暫且将它随意擱置在這裏。

吸引她目光的那頁紙上滿是他的字跡,但她凝神細一看,才發現那是厚厚一沓紙,摞得非常整齊。

範小圓下意識地蹲下|身想看他寫的是什麽,幾步外的宮人意識到時已來不及收拾,頓時面色煞白。

範小圓翻了翻,好像每一頁上,都是寫了一半的文章,沒有哪篇是徹底寫完的。

這其中,大部分看起來就是普通的文言文,還有些是辭藻華麗、格式規整的骈文。每一篇的字跡都時輕時重,可見他在寫這些東西的時候,身體狀況已然不太好了。

她于是細讀了起來,繼而發現有一些追憶了進宮十年的點點滴滴,有些是冠冕堂皇的感念皇恩,還有些是二者結合,行文間囊括了前兩種的部分字句,透着斟酌言辭的味道。

但是每一頁上,無一例外的,都就前陣子令她生氣的那件事告了罪。而後,有些直白地請求她不要遷怒于他的家人,也有些委婉一點兒,只說那都是他一個人的過錯,于旁人概無關系。

“陛下。”太醫為麟德貴君把完脈後稍松了口氣,折過來向她禀話,“貴君應無大礙。只是憂思過重,加上數日來飲食不調,是以氣血兩虧、殚精竭慮。好生調養些時日,方能痊愈。”

但這番話說完,他們發現女皇的背影好似僵住了。

他是因為那件事憂思過重,又為保家人的命而勞心傷神地寫這些東西,直至殚精竭慮。

都是她那天沖他發了火導致的。

是她的錯,她不該那樣。宇文客就立刻想到了思維方式的問題,她也應該想到才對。

範小圓擦了下眼淚,哽咽着擺擺手:“我知道了,多謝。”

夢裏,麟德貴君看遍了許多零零散散的片段。有十年前的,也有最近的,在他眼前穿插交疊。

他其實已經極度疲乏,很想好好地睡一覺,可這些畫面不受控制,如同詛咒一般纏繞,逼着他去看這十年來所有的痛苦、恐懼、膽戰心驚。

當然,也還有些好的地方。

女皇曾經待他很親昵過,前些日子,又莫名格外的好。

他于是在夢裏看到她坐到他面前的地上,遞着書跟他說:“你把封面換回來呗?”

看到她從傳艙外走進來,十分愉快地道:“貴君好雅致啊,我也要喝!”

也看到她突然而然地臉紅起來,抱住椅背毫不委婉地大呼:“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長得多好看!”

他為這些真心實意地高興過。

但最後,畫面急轉。

女皇怒不可遏地質問他:“你這人怎麽這樣!”

她說不讓他回京了,于是他面對的已然是死。而眼下令他頭疼的,是如何才能保證不拖累家人。

其實,他也還不想死。

如果不是身家性命系于一身,他也想試着好好地、坦誠地同陛下道個歉,跟她說這次真的十分抱歉,日後絕不會再有下一次了,能不能原諒他一回?

可當下,他不能這樣做。

對了,他的請罪折還沒寫完呢。

麟德貴君陡然頭腦發脹,在極度的不适中蘇醒過來。

室內暖黃的光火令他視線模糊,然後那份模糊一點點淡去。他逐漸看清,幾步外的桌邊坐了個人。

麟德貴君詫然:“陛下?”下一秒,他幾是下意識地撐身起床,下榻跪地,“陛下,都是臣一個人的錯。”

“你醒了?!”範小圓驚喜交集,怔了一息立刻竄過去扶他。

然後,她發覺他的神思好像還有點恍惚,說出的話像在自言自語:“陛下能不能原諒我一次……”

“以後不會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随機送20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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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一下好基友阿遲的新文《洗白全靠演技[快穿]》~~

文已經慢慢肥啦,大家放心追~~

【文案】

每個世界,梁黛拿到手的,都是爛牌。

被外家抛棄的伶仃孤女。

跟嫡子睡過覺的戲子姨娘。

被攝政王虎視眈眈的貴妃娘娘。

嫁給宰相家傻兒子的落魄公主。

……

但是那又怎樣,老娘一個小指頭,就能碾死十個渣滓。

☆、Chapter 45. 黑白

“貴君……”範小圓喉嚨裏發緊, 噎了幾秒,眼眶都酸了,“我沒那個意思……我就、我就是一時生氣說了氣話!”

麟德貴君木然未語。他的身形有些不穩,個子又比她高,她扶得很吃力,就試探問道:“你先躺下?”

但麟德貴君忽而反握住她的胳膊:“臣有話說。”

她感覺他的神經正高度緊張, 便點了頭:“那你說。”

“陛下我……”他神色裏依舊有明顯的恍惚, 目光不安地閃避間猛然注意到自己攥在她胳膊上的手, 于是剎那松開, 倉惶跪地,“陛下,那天的事情臣知罪了, 但……但那件事和旁人都沒關系,臣認罰, 只求陛下……”

“……你還是別說了。”範小圓酸楚地別過頭, “來人。”

麟德貴君驟然急了:“陛下!”

範小圓都不敢看他:“扶他上床躺着。”

進來的是王瑾和江全兩個老資歷的大宦官, 他們把麟德貴君扶回去躺好後, 就識趣地一聲不吭地退回了屋外。

範小圓四下看看,本來想找把椅子來坐,但考慮到好像科普文章裏提過平視可以從心理上降低壓迫感, 就索性蹲在了床邊:“溫玹,你現在聽我說。”

麟德貴君怔怔地望着她。

範小圓坦誠道:“我那天确實很生氣,但是說不讓你回京,從一開始就也只是氣話而已。後來宇文客說你不是故意騙我, 你肯定有你的苦衷,我雖然不懂這個苦衷到底是什麽吧……但我已經不生氣了。”

她語中一頓:“我說讓你在家過年也沒別的意思。你十年都沒回過家,我讓你在家好好過個年不是應該的嗎?除夕和元宵都是應該一家人一起過的日子——古往今來、乃至将來都是。我要見你,什麽時候不能見?為什麽非要趕這幾天?”

随着她的話,麟德貴君的神情一分分變得更加複雜。茫然不解逐漸替代了原本的戰戰兢兢,最後他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個讓他十分好奇的陌生人。

然後他發着懵追問:“臣可以回京?”

“除非你自己不想回。”範小圓篤然道。

他緊繃的神色驟然松下,好像臉面上的氣血都一下子恢複了幾分,接着,輕道了聲:“多謝陛下。”

“那你繼續聽我說。”範小圓邊說邊措辭了一下。

“我從前就跟你提過,健康是最重要的;還有,我希望大家都能活得舒心——你以為我只是随口一說麽?”

“臣沒……”麟德貴君立刻否認。

“那你為什麽把自己弄成這樣?”範小圓反問,“我不知道我怎麽說才能讓你徹底明白,但是……溫玹,我真的希望你放松一點。沒有什麽事不能拿出來心平氣和地說清楚,我不想看你總這樣把事壓在心裏自己扛着。下一回,如果再有讓你不安的事情,你直接問我可以嗎?”

麟德貴君點頭,繼而便想解釋自己的舉動:“這回臣是因為……”

“我充分理解你的擔心。”範小圓扯了扯嘴角,“但我沒有草菅人命的愛好,不會遷怒不相幹的人的。”

麟德貴君嗓音微啞:“……好。”

“還有,如果生病,就要及時就醫——我讨厭那些說什麽過節生病不吉利,要熬到年後才能傳太醫的規矩。”她抓在他胳膊上的手緊了緊,“總之你好好活着,萬事都可以商量;死了一閉眼,就什麽都沒了。如果你并不怕死,那你就想想,你死了會有多少人難過?你家人肯定難過對不對?除了他們,我也會難過啊,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你活得好好的、并且最好能活得更久一點!”

她還希望他能出将入相、和更好的人成婚、全方位走上人生巅峰呢!

不過這話她不太敢說。

麟德貴君聽得全然懵了,不知道此時該做什麽反應才是對的。

——是這樣嗎?他的死活對她來說這麽重要?

範小圓倒不在乎他會給出什麽反應,只希望他聽進去就好,于是便一拍他肩頭:“你餓不餓?江全說你近幾天都沒怎麽吃東西。我讓廚房熬了雞湯、鴨湯、魚湯、牛肉湯、豬骨湯,你要不要挑一樣煮點面什麽的,當宵夜吃?”

“……”麟德貴君的大腦還在卡殼,卡得想回神都回不過來,很生硬地回了句,“豬骨吧……”

“好,那我跟他們說一聲,然後我就先回去啦。你家裏人肯定擔心得要命,我在這兒他們不敢過來!”她說着又看看他,見他還在持續懵神,就沒再說什麽,直接起身溜了。

麟德貴君徹底回神,是被打發到外面候着的宮人折回屋裏的時候。他猛然驚覺自己在陛下離開時連禮都沒行一個,但陛下已然離開有一會兒了。

麟德貴君心下五味雜陳,深吸了口氣,豬骨面濃郁的鮮香便撞了進來。

他掃了眼江全放在旁邊小桌上的面,突然胃口大開,覺得餓得夠嗆。

行館中,女皇的突然離去使得除夕家宴早早就散了。

三個待選的世家公子一起往住處走,心下都思量着同一件事。走了大半路,一位姓吳的公子終于忍不住笑了一聲:“宮裏的事,真是教人想不通。”

原本,宮中上下都以為,這回麟德貴君算是完了。沒想到他一病倒,陛下竟還是急得不行。

顧家公子沉吟着啧了啧嘴:“畢竟是在宮裏十年屹立不倒的貴君,不稀奇。”

“宇文禦子反應倒快,主動勸陛下過去看他。”吳公子嗤笑,“現在可有意思了。一個日日陪着陛下四處游玩風頭正盛,一個以病博寵,也不知道誰的本事更大一些。”他說着看向不說話的那個,“哎,章兄怎麽看?”

章家公子淡淡地瞟過去:“二位,不要命了麽?”

顧吳兩個人都一滞。

“十五個人進來,轉眼就還剩下三個,陛下的意思你們還不明白?”章公子一哂,“麟德貴君和宇文禦子,旁人動不了,他們自己之間也未必是敵,省省吧。”

“省省?章兄說得輕巧。”顧公子笑看着他,“這兩位放在那兒,坐在元君位上的人如何心安?”

“他們兩個誰都當不了元君,坐在元君位上的人為何不心安?”章公子平靜反問,顧公子一滞,正要争辯,卻見他擺了擺手,疾步走了,“話不投機半句多,罷了,二位早些歇息。”

與此同時,範小圓又一次翻了宇文客的牌子。

——打從開始穿越以來,只要王瑾勸她翻牌,她就都翻宇文客。然後她睡床,他打地鋪,倆人幹聊天後相安無事地各睡各的,醒來後他上床一起躺着,再假裝一切正常地叫宮人進來,整套流程非常熟練!

而這晚“幹聊天”的內容,毫無意外地是聊麟德貴君。範小圓沉悶地把在溫府的經過告訴他,宇文客平躺在那兒枕着手,長嘆道:“我現在切實感覺到現代社會的好了。”

“我也是。”範小圓點頭,“要是在現代,他肯定不會這麽患得患失的過日子——光是靠臉吃飯都能活得很好了,而且他還有本事。”

“但願他能慢慢調整過來吧……”宇文客凝神道,範小圓忽地往床邊一滾,探頭看着他:“哎,我這樣,你會不會不高興?”

“?”宇文客回看過來,“為什麽?”

“就……你不是說要……要追我嗎?”範小圓撇了下嘴,“我其實知道我應該注意一點,但是今晚攝政王跟我說的時候,我都吓傻了,所以就……”

宇文客嗤地笑出來,舉手便敲她額頭。範小圓躲閃不及被敲中,一眼瞪去,他已收了手在悠悠地笑:“我沒那麽小氣,你對麟德貴君這種欣賞我懂,我也是真心實意地希望他能好好過。”

他說着翻了個身,以手支頤:“但是陛下。”

“嗯?”範小圓往後縮了縮,他道:“你能當我女朋友嗎?”

範小圓立刻滾回了床榻最內側,并用被子蒙住了自己。

“……喂。”宇文客挑眉,“陛下,不要逃避問題好嗎?”

床上安安靜靜的,正當宇文客猶豫要不要趁熱打鐵去逼問一下的時候,她又滾了回來,再度從被子裏探頭:“我開學的時候給你答複,行不行?”

“……行。”宇文客想了想,又說,“但你能不能開學第一天就給我答複?”

範小圓頓時緊張:“別逼這麽緊嘛!”

“不是逼你,是……我跟白老師做了個承諾。”宇文客悲憤地如實招供,“她說開學前我如果追不到你,就不許再追了,所以……”

“卧槽這種事你竟然跟白老師有協議?!”範小圓把胳膊抽出來,一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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