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二日清晨,便有人造訪了月華峰。

因為秦将離尚在養傷,淩霄便從外門調了兩個雜役弟子進來給秦将離照料起居。這會兒天蒙蒙亮,峰裏的小廚房內便袅袅飄出了粥香。

淩霄就在庭院中竹下的蒲團上打坐調息,心如止水的。反倒是旁邊的橘貓系統聞着那溫厚的粥香,恨不得淌下口水來。

不過鑒于打擾淩霄修煉恐怕會挨揍,它只好獨自跑去小廚房,借助貓科動物天然的優勢,打滾撒嬌哼哼唧唧地,從那兩個雜役那兒讨到了不少好吃的。

就在這個時候,有個美髯飄飄,長眉入鬓的中年修士踏雲而來,飄然落在庭院裏。

“潇兒勤奮,此時便起身修煉了。”那中年修士廣袖高冠,風姿宛如仙人,開口說話時,也是一副溫潤清朗的聲音,落在耳間,如沐春風。

淩霄皺眉。

這又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這麽喊自己來着?

他原本就因調息被人打斷而心頭煩躁,又聽到這麽個膩歪死人的稱呼,便像是點燃了炮筒,登時睜眼看過去。

竟赫然是清玄宗掌門、淩飛雪的父親淩正卿。

淩霄暗自啧了一聲,勉強垂下眉眼壓住怒火,從蒲團上起身,對淩正卿行了一禮:“淩霄見過義父。”

對,這便是最惹人惱火的了。心頭不快,還有喊罪魁禍首為爹。

淩潇的身世可以說非常符合小白花的設定。她從小生于修仙世家,結果滿門被滅,一夜之間全家只剩她一人。正是她父親的昔日好友淩正卿從天而降收養了他,提她改換了姓氏,收養她為義女。

那邊,淩正卿笑眯眯地虛扶了他一把,笑道:“潇兒不必多禮。”

說着,他朝四處打量了一番,米粥的香味漫進了鼻端。

淩正卿對淩潇其人可以說是了如指掌。淩潇平日裏跟個喝露水長大的仙子似的,自己的峰中也絲毫不染煙火氣。如今竟然有炊煙袅袅升起,還有只不知哪兒蹿來的胖貓在旁邊打盹兒,淩正卿頗有幾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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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道:“潇兒還做了早飯?”

淩霄擺出一副謙恭的姿态垂着眼,實則多一眼都欠奉,簡略道:“我那徒兒受了些傷,這早飯是徒兒尋人替他準備的。”

但凡修仙之人到了金丹後皆可洗練肉身後辟谷,引天地靈氣使自己經脈運行。但是口腹之欲畢竟是人之常情,修仙者也會偶爾進食。

但淩霄不一樣。他的欲求單純的很,便是向往飛升和力量。食物多少會在修仙者的肉身裏留下些塵垢,這對淩霄來說,根本接受不了。

因此,他的口腹之欲早就在不知什麽時候完全退化了。

淩正卿聽到了他那個徒兒,神情莫測地噢了一聲。

“說起來,為師今日來,就是為了你這個徒兒的事。”淩正卿道。“原本他前些日子便打傷了同門,致使那個同門無緣修道。這在宗門中可算是大罪,但你卻将他包庇下來,實屬不該。”

淩霄涼冰冰地看向他,直言道:“那弟子本就心術不正,就算以後留下,也是為害一方的人。與其放任他,倒不如斷了他經脈。”

聽到他這話,淩正卿變了臉色。

雖說修道一途,講究問心無愧。修道之人本就逆天而行,對德行品質的要求便尤其高。但是世間畢竟沒有完人,道修們雖各個都是風清氣正的模樣,但是真正表裏如一、問心無愧的,着實寥寥無幾。

而淩正卿對這個,最是敏感。

以前的淩潇對他唯命是從,完全是将他當成了救命恩人。淩潇的脾性也是溫柔和順,從來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淩正卿聽到以後,心下一咯噔。

她忽然這樣說……莫不是在影射誰?難道她對那件事知道了什麽,才會這樣試探自己……畢竟當年正是自己……

他不敢多想,面上分毫沒有顯出心下的一瞬慌亂,笑着道:“以潇兒的脾氣,能夠看清這個,做到殺伐果決,實屬難得。但是他們畢竟是宗門弟子,若人人都這般要替天行道,宗門豈不成個江湖了?”

“并非替天行道。”淩霄不卑不亢地回道。“那弟子欺人太甚,不僅常年侮辱他,還破壞宗門法規,讓他替自己種植靈田。按律此人本就該罰,我徒兒并沒做錯。”

淩正卿微微一愣,面色有些難看了。

淩潇現在居然還敢反對自己的意見了……。

他暗自咬了咬牙,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說道:“……既然潇兒心意已決,那為父便不插手了。不過昨日,聽說你這徒弟又為了一只靈狐同飛雪的弟子大打出手,你還偏幫你弟子,将飛雪門下弟子靈根擊碎……可有此事?”

他今天來這兒,就是為了這件事。

昨天晚上淩飛雪便跑去他峰裏哭訴,說淩潇如何仗勢欺人,竟無緣無故打碎了自己內門弟子的靈根。也不知淩飛雪這般氣急到底是為了淩以筠、那只狐貍還是真的心疼自己的弟子,總之,哭得淩正卿心軟得一塌糊塗,一定要提她做主。

他這女兒可是自己的掌上明珠,分毫都委屈不得。

那邊,那只小白狐似乎真的要驗證淩正卿的話一般,甩着蓬松的大尾巴便來蹭淩霄的腿,似乎壓根兒忘了自己昨天怎麽被淩霄踹來踹去的。

淩霄聽到他說那事兒,本就心裏有氣,正要冷不丁怼他兩句,腿邊忽然蹭過來了個毛絨絨熱乎乎的小動物。淩霄低頭,便見那只狐貍在自己腳邊撒歡。

淩霄心道,記吃不記打的玩意兒,便擡腳要踹。

接着,他把自己即将出手的動作生生忍了回去,僵硬地彎腰,把那只狐貍抱進懷中,別扭地順了順它的毛。

不行,不能踹,淩正卿在這兒看着呢。

那狐貍受寵若驚,撒起歡來,甩着尾巴舔了舔淩霄的手。

于是,在淩正卿眼中,清冷的少女彎下腰去,将纏在自己腳邊的小動物抱起來溫柔愛撫着,語氣輕柔溫和:“是的,為的就是這只狐貍,我很喜歡它。”

淩正卿自然不知道,淩霄說最後那句話時,是多麽艱難,幾乎抖落了一身雞皮疙瘩。

“……可你弟子之事。”即便淩正卿這般城府深厚的人,都難免皺起了眉頭。

有潔癖的淩霄尊主一邊心中滿是嫌惡地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将手上狐貍的唾液蹭回它的毛上,一邊坦然道:“我弟子正受着傷。要不是我趕到及時,他恐怕命都沒了。”

淩正卿又不占理了。

“……可你也不必下此重手。”淩正卿道。

淩霄看向他,發自內心地說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手重了點兒。”

其實只是不小心,力道輕了,沒把人打死。

少女眉目如畫,面帶愁情,這般坦然看向自己,溫聲解釋,看起來她還真是無辜極了,讓人挑不出一點錯來。

“那便确實是你的錯了。”淩正卿只好勸誡道。“日後,你再遇到這樣的事……”

淩霄聽他廢話,頭都大了,幹脆地說:“徒兒自請受罰,一會自然會去執法堂,按照宗門法度受罰。”挨頓打,關個禁閉,比跟這個掌門廢話舒服多了。

接着,他還不忘自己病床上的小徒弟,接着道:“但我弟子全然是無辜的,若要罰,還請義父網開一面。”

淩正卿沒想到他會自動認罪,一愣,只好道:“那邊按潇兒說的辦。”

淩霄暗自松了口氣,接着問道:“不知義父前來,還有什麽事?”

他想将這賴着不走的狐貍丢去廚房裏面炖湯喝,于是要下逐客令了。

淩正卿心裏卻又一咯噔——不行,若來了只是為了問罪,便顯得自己苛責了。為了他那公正和順的形象,自然要恩威并施。

于是,淩正卿道:“本來只是為了來看看潇兒弟子的傷勢,不知他是否起身了?”

淩霄一口拒絕,道:“傷着呢,恐怕還在睡。”

淩正卿只好道:“那麽,為父便不便叨擾了。”

臨走,他心下一動,問道:“你這徒弟秦将離,是否是個天生的純陽之體?”

淩霄看他的神情,忽然心下皺眉。

這人提到純陽之體時,眼中略過了些奇怪的情緒和神色。

淩霄不動聲色,順着那狐貍毛:“回義父,是的。”

淩正卿怪異地一笑,但那抹怪異只一閃而過:“那便好,必定能恢複得快些。”說完,便飄然而去。

淩正卿想起來,當年他窺探天機,說蕭家有兩大寶物。第一物已被他收入囊中,第二物,便正是面前的淩霄。

果然……天機道,此女命途貴重,能化險為夷,登頂仙道,還能為周圍人帶來福澤。

果然……在他于分神期止步不前、元壽将盡的時候,她便為自己送來了這樣一個絕妙的爐鼎。

淩霄看着他的背影,眉頭皺了起來。

他自己以前的身體便是純陽之體,自是知道這種根骨,若靈根優越便可使修煉日行千裏,若靈根駁雜……那就是匹夫懷璧。

想必……這淩正卿是盯上秦将離了。

沉思片刻,淩霄才回過神來。他神情一冷,一把将那只在自己懷中亂拱的狐貍厭惡地丢在地上。

“滾開。”

作者有話要說:  淩正卿:跟這種人說話真費勁。淩霄,你就不能稍微給我點面子?

淩霄:不給。我堂堂玄燭大陸極道尊主,誰要的起我給的面子?

淩正卿:我現在是你爹!

淩霄:……滾!

——

诶嘿嘿~冒出來說一句:白蓮婊淩潇其實是個有故事的女同學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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