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镯子是相公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她知道嫂子想要,但是她不能給。可不給的話,怕是嫂子又要鬧了,萬一動了胎氣怎麽辦呢?
這時候簡三四又催促了,“哎呀,你就把這副镯子拿下來給你嫂子好了,別婆婆媽媽地舍不得了。孫府什麽好東西沒有,你回去再換一副戴戴咯,那麽舍不得幹嘛?”
“爹,不是我不拿出來,這镯子是相公特地在榮寶齋定做送給我的,要是被他發現沒有了,我要怎麽跟他解釋啊?”
“啊?”簡三四愣了一下,杏兒長成這樣,女婿還為她定做這麽好的镯子?真是想不到啊。
梅子眼見杏兒是不肯給了,心裏氣得慌,說話不免有些怪裏怪氣的。
“算了算了,既然是妹夫送的,我也不敢要了。我們這些窮人哪敢高攀你們這些有錢人呢?我們也別耽誤妹妹趕路了,都走吧。”說着拉了簡大壯就要走。
“妹妹,到了那邊要好好照顧自己,千萬別凍着餓着自己,我們就先回去了。”
“你還跟她說什麽呀?人家現在是有錢人家的少奶奶,鼻孔朝着天呢!哪會把你這個窮哥哥的話放在心上?說不定人家還嫌你啰嗦呢!”
“你有完沒完,少說幾句不行嗎?”
“簡大壯,你又敢兇我?”
“杏兒,你看看,都是因為你,大壯和梅子又吵起來了,都跟你說了梅子還懷着我的寶貝大孫子呢。”
簡杏兒知道若讓他們就這樣回去,怕是嫂子回家後還得跟大哥吵,于是一咬牙從手腕上取下一只來給了梅子。梅子這才轉怒為喜,趕緊戴上那粉的近乎透明的镯子,放在太陽底下左照又照,心裏歡喜的很。
簡杏兒上了馬車,孫殿石已經在馬車上等她了。他剛才去催她的時候已經看見了她嫂子要那镯子的場景,他直搖頭,這麽一個懦弱不知道反抗,又上不了臺面的妻子,怕是要成為他的累贅了。要不是念在她年紀還小,比自己的妹妹就大了幾歲而已,他不會對她這麽客氣的。
簡三四一家在回去的路上,梅子将她婆婆拉到一旁問道:“娘,剛才杏兒是不是偷偷地給你塞什麽好東西了?”
“能給我塞什麽呀?”簡母真是讨厭兒媳婦這麽貪得無厭的樣子。
“娘,你可不要瞞着兒媳婦,我都看見了,早點說出來,總比事後被逮到了強。”
簡葛氏氣得不打一處來,将懷裏一個精致的小盒子掏出來,梅子的眼睛都綠了,待見婆婆打開後伸長脖子一瞧,失望地嗔道:“什麽嘛,怎麽不是首飾啊?”
簡母看兒媳婦這麽失望,将盒子蓋上又重新揣到兜裏,說道:“不過是幾粒藥丸而已。我身子不舒服,杏兒跟女婿要了一些來給我增強體質的。這藥丸也不适合你這懷有身孕的人吃啊,要不然娘就把它送給你了。”
梅子話鋒一轉,語氣軟和了不少,讨好地說道:“娘,瞧您說的,兒媳婦還能跟你搶藥不成?你身體養好了,這不以後還能幫着帶大孫子嗎?兒媳婦當然希望你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啦。”
其實杏兒和她娘說得很清楚了,這藥丸很貴的,是用當歸、人參、鹿茸、鼈甲、茯苓等中藥材制成的。女兒讓她千萬別告訴爹他們,否則他們一定會将這藥丸倒騰出去賣了換銀子的。
一粒藥有花生米那麽大,一共有二十粒,隔一天吃一粒就可以了。這一小盒子藥丸大約值四十兩銀子呢,就連裝藥的那個小錦盒還值個二兩銀子呢。
簡杏兒原本不想告訴簡葛氏藥丸的價錢的,又怕她回去不知道珍惜,弄丢了或者拿去送人。
她娘不像她爹那樣,眼裏心裏只有大哥,偶偶才會心疼一下她這個做女兒的。誰叫她是個女兒身也就罷了,還長得這麽醜呢。
她從來沒想過這輩子她能嫁給這麽一個優秀的相公,而且他家還是清河鎮上的大戶人家。
對于這一點,梅子就常常在簡家人面前毫不掩飾地抱怨,“杏兒長成那樣,居然有狗屎運嫁到有錢人家做少奶奶。我卻只能嫁到你們家來種地,真是不同人不同命啊。”
“杏兒長那麽醜,穿得可比我身上的料子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就連我現在戴的珍珠步搖和手腕上這只玉镯還是人家用過的二手貨。我當初怎麽就沒這麽好命嫁到有錢人家呢。”
因為梅子肚子裏懷了孩子,算命的說是男孩,所以全家都讓着她,她就來勁了。在這個家裏,她想說誰就說誰,全家都給她當奴仆使喚。盡管兒媳婦這樣過份,簡三四卻還是嬉皮笑臉的讨好她,說這都是為了他的寶貝大孫子。
簡大壯有時候氣不服會頂撞一句,“你總說杏兒這不好那不好的,但你要明白一點兒,要不是因為有杏兒,你也穿不上絲綢做的衣服,也不能天天都吃得上肉,咱家也開不起這家面館。”
梅子哪能讓他?簡大壯說了這麽幾句,她鬧了一個時辰。
“你自己沒本事,還好意思教訓我?我只是個婦道人家,賺錢的事都是你們男人的事,你跟我在這吼什麽吼?有本事你靠自己娶老婆,養老婆和孩子啊?跟你妹妹要錢的時候,你不是也在嗎?你有骨氣你當時怎麽不說你不要啊?你要有本事,我梅子犯得着戴別人用過的首飾嗎?”
“我都給你懷了兒子了,你還為了一個嫁出去的醜妹妹跟我吵,你要是把我氣出個三長兩短來,我們母子下了陰曹地府也不會放過你的。”
話音剛落,簡三四兩口子就進屋了,簡母忙說:“呸呸呸,胡說什麽呢?什麽下陰曹地府啊?你這都快要當母親的人了,怎麽還這麽不懂事呢?”
“爹,娘,大壯他欺負我,他兇我。杏兒本來就長得醜嘛,我說的是事實,還不讓人說真話了。”梅子一邊哭鬧一邊又嘴巴不饒人。
大壯怒氣未消,指着他媳婦說道:“你還好意思說?你這麽瞧不起杏兒,那你把杏兒的首飾還給人家。”
“這是幹什麽?”簡三四不能容許家裏有人欺負他的孫子,當然是要替他兒媳婦主持公道的。
“大壯你行了,你媳婦還懷着孩子呢,能不能少說幾句?杏兒長得醜是事實,梅子又沒說錯,你跟她急什麽?好好地過你們自己的日子,你妹妹的事要你瞎操什麽心?這兩樣首飾都是杏兒自願給的,以後不許再提這事了,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寶貝,至于老為這個吵嗎?爹雖然沒讀過書,也知道家和萬事興的道理,咱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不行嗎?非要整天吵吵吵的。”
去太平鎮的路上,簡杏兒透過小窗子看着車外的景色,那股興奮勁兒一直就沒停下來過。她這只井底蛙總算是出了清河鎮,這還是她第一次出遠門呢,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就要在這個地方生活了嗎?
這裏的集市比清河鎮的大,街道,商鋪也比清河鎮的多。太平鎮的人口大約是清河鎮的兩倍,自然是更加熱鬧。
初到太平鎮時她就知道,相公在這邊的住處有一個紅顏知己,他倆早好上了。而她呢,從到了這裏的那天起,就只能将相公讓給那個美麗的女子了。這裏的下人們似乎只認那個女子做女主人。
簡杏兒有自知之明,她再不聰明也看得出來相公有多麽喜歡那個漂亮女人了。
那天他們到太平鎮已經是接近正午了,而那個女的則一大早就在城門口等着了。她一見到孫殿石就一頭撲到他的懷裏,只顧他們自己摟摟抱抱的,根本沒有想到要避諱一下其他人。
“鳳兒,信上不是說了叫你不要出來等的嗎?瞧你這雙手凍的一點溫度都沒有了。”
孫殿石一下馬車就将自己身上厚重的鬥篷解下來披在程玉鳳的身上。他将她一雙冰冰涼的白酥手握在自己的手心裏。還未來得及下車的簡杏兒傻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相公和陌生的女人旁若無人的秀恩愛,而且一聲招呼都不打就牽着手離開了。
簡杏兒回憶起這些,就覺得淡淡的憂傷,晚飯都吃不下了,自己這麽胖還整天就知道吃吃吃,看看人家那個窈窕的身材,削瘦的瓜子臉,含情脈脈的雙眼,再瞧瞧自己,差距之大,要趕上別人可得猴年馬月啊。
有魚,有肉,稀飯,饅頭,春卷,包子……這麽豐盛的晚餐,她不吃,自然有人幫她吃。胖丫頭毫不客氣地将大少奶奶絲毫未動的晚餐全都消滅掉了。
孫殿石住在北房東邊的一間卧室,她這個挂名的簡家大少奶奶卻住在西廂房,而那個女人住在東廂房。向來都是住在東邊的人比住在西邊的身份尊貴,相公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不過他倆還不算太過分,至少相公沒讓那女的住主人房裏。她住在西廂房也沒有關系,反正相公從來沒承認過她是他的娘子。現在他們又不是在清河鎮,也沒有必要再住在一個屋裏,演戲給誰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