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現在該怎麽稱呼你呢?”

簡杏兒的一句話将孫殿石從臆想中拉回到現實中來。

“剛才不是喊相公了嗎?怎麽這會兒又問了呢?”

簡杏兒抿抿嘴說道:

“剛才我一時情急,叫順了嘴。現在都沒事了,我忽然想起來,我都已經被你休了,還叫相公不合适吧。”

孫殿石向她伸出手去,攤開手掌,說道:

“拿來。”

“拿什麽啊?”

“休書。”

“喔。”

簡杏兒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來。

“你還真的随身攜帶啊。”

“那當然,我要學古人卧薪嘗膽嘛。”

他打開一看,還真是自己親筆所寫的那封休書。

她還沒反應過來,問道:

“你要休書幹嘛?”

只聽“咔嚓”一聲,孫大少爺把休書給撕了。

“你把它撕了幹嘛?”

“那你還留着幹嘛?”

兩雙目光相對而視。

她一本正經地答道:

“我留着卧薪嘗膽啊?”

他也一本正經地告訴她:

“我撕了它,你還是孫家的大少奶奶,是我孫殿石明媒正娶的娘子,你明白了嗎?”

他的雙手扶在她的雙肩上,更像是一個大哥哥在對妹妹說話。

她低下頭去,嘴裏嘟囔道:

“喔,我明白了。”

他微笑着幫她理順額前的亂發,低頭看着她說:

“既然明白了,就跟我回去吧。”

“回哪去?”

“杏兒,你糊塗了嗎?當然是跟我回孫府了。”

“你不是從孫府搬出來了嗎?”

“那只不過是做戲罷了。我若想離開孫家,早走了,還等到現在啊?”

“喔。可我現在不能跟你回去。”

“為什麽?還在生我的氣嗎?”

“沒有,我知道你是為了騙喬絹嘛。我家裏的情況你也知道。嫂子就這麽不負責任地跑了,虎子還這麽小,我娘她一個人又要幹活,又要帶虎子,實在是太辛苦了,我想留在家裏照應幾天。”

“要不我出錢給虎子找一個奶媽。”

“不不不了,虎子都已經斷奶了,不需要奶媽了。”

“奶媽不一定要喂奶的嘛,多一個人照顧虎子,你娘她就可以輕松許多。”

“算了吧。我們窮苦人家哪有請奶媽的。再說虎子也不讓生人抱。而且,我也不想麻煩你。”

“你家變成這樣,多多少少也跟我有關系。”

“相公,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那好吧。你先在娘家住着,過些日子,我再去接你。如果有銀兩方面的需要,不要跟我客氣。”

孫家一片愁雲慘淡,大房那頭的幾個大肚子都失去了孩子,大夫人這抱孫子的心願是一落千丈,自己為此也算是花了不少心力,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老二也是,不把心思花在做生意上,總把大部分的精力花在尋花問柳上。若不是因此疏忽了生意上的事而出了纰漏,他也不必帶着小翠回到清河鎮,從而弄掉了她的寶貝孫子。

楊金枝這個沒用的東西,當初她就不該心軟把她留在孫家。自己沒有生兒子的命,還禍害別人,要不是她,小翠的孩子哪能掉啊。

現在後悔已經晚了,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吃。

她不過是想要個孫子,怎麽就這麽難呢?

最可恨的就要屬二房那頭的丫鬟喬絹了,要不是她心狠手辣,害了何葉母子倆,她現在都已經抱上孫子了。

這兩天她又把袁先生找來,看看家裏的風水。她覺得肯定是家裏的風水不好,所以才出了這麽多不順心的事。

她心裏又憋着一口氣不順暢,到底還是問了袁先生,這何葉無緣生下的死胎究竟是男是女。

當她得知那是個男胎時,對二房的怨恨又加深了。

“好你個司馬小小,人都死了,留下一對兒女礙我的眼就罷了,連你收留的下人都給我添堵,真是氣死我了。”

大夫人發誓,絕不讓喬絹有好果子吃。砍頭怎麽了?一刀真是太便宜她了!

她不但害她無緣出世的孫子死得那麽慘,還差點把她唯一的孫女也給殺害了。

這筆血仇和這口惡氣,她若不讨回來,她就不叫趙惠芳!

大夫人讓黃媽安排了馬車,走了衙門一趟。

“我說官老爺,這喬絹什麽時候處斬啊?”

“回孫夫人,是三月廿一。”

“呦,還有一個多月呢,這時間也太久了些,萬一犯人要逃走呢?”

官老爺賠笑道:

“孫夫人這是說笑了,牢房的門堅固的狠,她能往哪逃啊?”

“可我聽說她那個哥哥可是個厲害的角色,你就不怕他有同黨來劫獄嗎?”

“孫夫人,這個您就放心吧。喬絹的哥哥金老板是朝廷重犯,他已經被押往京城了。他那些同黨也被剿殺幹淨了,不會出亂子的。”

“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官老爺,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這犯人已經認了罪,是不是就不用受皮肉之苦了?”

“那倒也不是,孫夫人的意思是?”

黃媽随即拿出一個小木盒,打開後,裏面是金燦燦的金元寶。

“孫夫人,這是何意啊?”

“官老爺不必緊張,我這裏區區一百兩,還望大人不要嫌少才是。喬絹對我兒媳婦和孫女的所作所為您是清楚的。她若這麽死了也太便宜她了。您看能不能行個方便,這些日子代替我好好招呼招呼她?”

“方便,方便。”

大夫人走後,師爺不解,問道:“大人,您對孫夫人怎麽那麽客氣?還有點巴結的意思。”

官老爺解釋說:“孫夫人的大女婿在京城為官,她這位大女婿的官職倒還沒什麽忌憚的,但是他的姑姑卻是宮裏正當寵的貴妃。所以別人的面子可以不給,這位孫夫人的面子要給。再說了,喬絹本就是狠毒之人,孫夫人是受害家屬,要求對她有點懲罰,也是說的通的。”

“可孫夫人出手這麽闊綽,似乎不是對喬絹做出一點小小的懲罰就能讓她滿意的。”

“待會你就去安排,把喬絹跟那些愛挑事的女犯人關在一個牢房,吩咐下去,打人可以,但不能把人打死。明天再拉她去游街,繞城三圈。找人扮作老百姓,多扔些爛菜葉,臭雞蛋。”

“孫家大少爺要是知道了,會不會……”

“他知道了又怎樣?本官這是走的正常程序,怪只怪犯人喬絹的所作所為太遭人恨了,老百姓和其他犯人要這麽對她,本官有什麽辦法。”

“那這些金子怎麽處理?”

“老規矩,本老爺只拿一錠金子作為辛苦費,剩下的都拿去施粥布藥吧。”

“大人,像您這樣不貪的官真是不多了。”

“慚愧啊,本官還是做不到‘清廉’二字啊。”

孫殿寶姐妹倆得知簡杏兒被休不過是場戲,這對胖主仆又要跟着孫殿石搬回來住了,想想就來氣。

那日那兩個胖子是怎麽欺負她們姐妹倆的,現在想起來還歷歷在目呢。

出去容易進來難,都已經走了,還想回來,簡直是癡心妄想。

“娘,孫殿石不是說出去單過嗎?就讓他走好了,您幹嘛還同意讓他回來啊?”

“你以為我想看見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晃啊?還不是你那兩個不争氣的哥哥,不在生意上好好下功夫,就想着吃喝玩樂,你說他倆到處拈花惹草倒是給我弄個孫子出來呀?真是要把我給氣死了!”

大夫人提到他那兩個兒子,就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拿自己這兩兒子跟二房的那個一比較,她就被氣得牙根癢癢。

明明看不得孫殿石在孫府住着,明明不想把孫家的生意交給他處理,可是她也別無他法。

除了希望老天爺開眼,老二跟三有一天能變得有用一點,眼下她想給自己的三女兒招一個能幹的女婿,好歹一個女婿半個兒,也親過二房的兒子。

老爺遲早有做不動的那天,總有一天他們這一大家子是要分家的,她不能一直被孫殿石牽着鼻子走,她要替自己的孩子們未雨綢缪。

從大夫人那出來,兩姐妹又從長計議。

“三姐,看樣子,我們還是得接受胖子主仆要回來的事實。”

“誰說大哥回來,那兩胖子就能跟着回來了?”

“你想到好主意了?”

“萬一簡杏兒她自己不肯回來呢?”

“怎麽可能?她傻啊!”

“我看她是不知道什麽叫人言可畏,我們應該讓她知道知道,就她那副樣子跟大哥是有多麽不般配!我要讓她知難而退!”

簡杏兒去市集買點東西,就感覺今天周圍的人特別不對勁。

“什麽情況啊這是?”

她心裏還覺得奇怪呢?怎麽大家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自己?

難道是因為她那天搶親搶出名了?

她在賣豬肉的鋪子前買肉,就聽見後面有人在議論她,聲音大到她不想聽見都難。

“你們瞧見沒,就是這個小胖子,她可了不起了,她就是有名的孫家大少奶奶啊。”

“啊?這個小胖妞是孫家大少奶奶?”

“怎麽,你不信啊?”

“沒什麽特別的啊?”

“昨天被游街,砸得很慘的那個,就是被她給搶的親?”

“那女人雖然壞,但還有幾分姿色。不像這個小胖妞,看上去傻乎乎的樣子,孫大少爺怎麽會看上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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