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無止境的黑,沒有雨珊的夜,是這麽孤獨難耐。

動也不能動,坐困愁城,所有的情緒都混在一起,藍沙埋首在自己的掌間,卻理不出半分頭緒。

白天來了;他迷迷糊糊的在沙發上睡了一夜,醒來的早晨,少了她像太陽花般的笑靥,屋內依然冷清空蕩。

幾點了?東方的日頭已經高挂天空,他卻完全沒有上班的興致。倒數的第六天,他能做什麽?又能挽回什麽?

不覺得餓、不覺得渴,他的身體停止轉動,靈魂乘着風飛到雨珊身邊。她現在好嗎?

梁雨珊進門時,就看見呆坐在沙發上的藍沙,他的眼神穿過大面的玻璃窗,不知道在看什麽。

她悄悄走到他身邊,以他向來敏捷的神經,竟沒發現她的存在。

“在想什麽?想得這麽出神?”她蹲跪在他面前,看盡他折騰一夜的滄桑。

他從遠方回過神來,看見屬于他的雨珊,摸摸她短短的發,碰碰她嫩嫩的小臉,感覺她真實的存在。

“想你呀。”

“我也好想你。”她熱情回應他深情的擁抱。

他将她抱上他的大腿,讓她側坐在他的大腿上。

“怎麽回來了?”說好了,讓她在她家多陪她媽媽兩天的。

“我媽要我回來的,她說我在婚禮前一晚回去就行了,我想她也不想看到我。”媽媽的為難她明白;在爸爸和她之間,媽媽看似選擇了爸爸,其實媽媽選擇的是她自己。

“我明白,你媽為了要減輕內心的愧疚,看到你,她就想到逼你嫁給遲威的事,反正你也逃不掉,因為她算準了你不會棄她于不顧。”本想把她留在她媽媽身邊,看來她媽媽根本無法面對她。

“我告訴我媽,我會和遲威舉行婚禮,婚禮完後,我要不要進他家的門,就是我的事了。”一想到要和那個陰陽怪氣的遲威睡在同一張床上,光想就覺得惡心連連。

“你媽怎麽說?”他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她說話的表情。

“我媽說,我爸只讓我嫁給遲威,又沒有說不能離婚,也沒說要洞房,只要我舉行完婚禮,那以後就是我和遲威兩個人的事,她再也管不着,一切都随便我。”

“還有六天,我們會有辦法的。”

“昨晚曉蕾把你和遲威談判的事都告訴我了。如果有辦法,你現在就不會愁眉苦臉了。”她拿下他的眼鏡,用食指細細描繪他的眉眼,順着鼻梁來到他一夜間就冒出的胡渣。

“我不相信我和你只剩下最後六天,我要的不只是六天,而是六年、六十年。”感情遇到挫折,心就愈挫愈勇。

“藍,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別再說對不起了,你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想要抗拒這種不公平的待遇,你的勇氣可佳,換成是我,或許做不到離家出走,又把自己弄成這副小男生的樣子。”從沒想過愛戀一個女人,可以讓他如此的瘋狂,他已經在做最壞的打算了。如果不行,到時就用搶的。

“到最後我還是敵不過我媽媽的幾滴眼淚,很可悲是吧?”以媽媽的個性,如果她敢逃婚,她相信媽媽真的會死給她看。她無路可走,只能嫁給遲威了。

“別這樣,從現在開始我們要快快樂樂的,別把時間浪費在唉聲嘆氣上。你已經是我的人,又套上了我的結婚戒指,所以無論你嫁給誰,那都只是形式上的,你別太擔心。”

“我不該一時沖動向你告白,這樣就不會把你牽扯進來。這場感情糾紛,本來是要由我一個人承受解決的,現在卻害你蹚了這渾水。”是她拖累了他。遲威不是好惹的人,萬一藍沙有個閃失,那她該怎麽辦?

“噓。”他以食指放在她的唇上。“如果我不愛你,就算你向我告白,我還是不會為了你做任何的事。就因為我不能失去你,所以才要和你一起奮鬥,你爸和遲威之間的商業利益我并不想牽扯,我心裏想的只有你。”以為戴了戒指就能安撫她的心,看來戒指的力道還是不夠呀。

他的眼瞳反射出她的憂郁。“萬一遲威找人對付你,或者觊觎百勝的經營權,那怎麽辦?”

“你就這麽把我看扁,算定遲威一定對付得了我?”他的大手撫上她英氣中帶着慘兮兮的小臉。

“他那個人不是好人,什麽事都做得出來。”誰讓她平時都不燒香,落到這種慘境,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我也不是好人,所以,鹿死誰手還不知道。況且我還有關海和秦天。遲威他想拿百勝就拿百勝嗎?這句話你要是讓關海和秦天聽見,他們鐵定笑你笨。”他一點勝算都沒有,只能說出違心之論安撫她。

她笑了。“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女人為什麽都愛問這個問題?”他撫着頭,假裝頭痛。

“厚!很多女人問過你這個問題嗎?”

他失笑。“沒有很多,不過也不少,所以你要好好把握住我,別讓其他女人把我拐跑了。”

“哪有人這麽臭屁的!”雖然她今年犯太歲,諸事不利,看來老天爺對她還是有些憐憫之心,至少在苦難中讓她遇到了這麽好的男人。

“我愛你。”他輕舔她的唇瓣,像貓咪般的以舌頭輕輕品嘗。

這三個字真是致命的力量,立刻鞏固了她焦躁不安的心。

☆ ☆ ☆ ☆

“老板,我可不可以辭職?”梁雨珊可不想把剩下的時問都耗在書局和陳純蓉大眼瞪小眼。

“不行。”藍沙一口拒絕。

“為什麽?”

“因為我才想把你升任書局的老板娘,你怎麽可以辭職?”

“你不怕書局被我愈管愈亂?”

“放心,你有名無權,頭銜讓你挂着好看的。”

“那我不就不能開除陳純蓉了?”她可是還沒報被誣賴之仇呢。

“你度量什麽時候變這麽小了?”

“女人很愛記仇的,你不知道嗎?”

“那你對我好一點,我就幫你達成心願。”陳純蓉是有些公私不分,但還不至于落到需要被辭退的地步。

“怎麽好法?”

“就看你的表現了。”他情欲的雙眼,故意斜看她的胸口。

“讨厭啦!”嘴裏說讨厭,她還是熱情呼應他的需求。

☆ ☆ ☆ ☆

天暗了,就着冰箱裏的飯菜,他煮了一鍋香噴噴的什錦面,填飽肚子後,兩人窩在床上,一個看資料,一個看他。

她躺在半裸的胸前,看着他專注在一堆文件上。

他的個性不急不躁,斯文中有種深沉的冷靜;她沒看過他失控的樣子,在她面前,他一向用最沉穩的方式來安定她的心情。

可是曉蕾告訴她,他為了她,情緒上是大聲小叫的失控;為了她,幾乎和遲威打了起來;為了她,他不惜向遲威求情;為了她,該做的他全都做了。

她曾經想退縮的心,都被他的堅定與執着鞏固得牢牢的,想退都不能退。

“在看什麽?”他發現了她鎖住的目光。

“在看你。”

“我知道我很帥。”

“嗯,帥到讓我目不轉睛。”

他丢開手上的文件,将眼鏡放在床邊的矮櫃上。

“你學會勾引我了。”他将身子一轉,變成他在下她在上。

“別為了我,做不該做的事,不值得的。”

“為你做任何事都值得。不過你放心,我沒有傻到去做違法的事,我也從來不做違法的事。”頂多是游走在法律邊緣或者鑽法律的漏洞。

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麽,她的心思一向逃不過他敏銳的觀察力。

他的吻落在她的頸子上,反反覆覆品嘗她的甜美。

激情過後,他們凝看着彼此。

窗外透瀉進來的月光,将她渲染成暈紅一片。

“如果可以這樣一輩子,該有多好?”

“那可不行!我沒法一輩子都在床上伺候你的。”

“藍舅舅,你很讨厭!”有時她會故意這樣來糗他。

“那我就讓你讨厭個徹底。”轉身,他在上她在下,他癡迷的看着她,好想永遠把她藏在他的這方天地裏。

☆ ☆ ☆ ☆

太陽高高升起,距離婚禮只剩五天了。

一整天下來,兩人都避談關于遲威和婚禮的事。

不去書局,也不去百勝,常常相看無語,卻是無聲勝有聲。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常常勾動會心一笑,也勾動兩人緊緊相擁。

直到天色大黑,他揉揉她亂成鳥窩的發頂。“去換件衣服,我帶你出去走走。”

“去哪?”她傭懶的半側着身。

“約會。”他彎起唇角,這是他一直想跟她做的事,卻一直都沒有做。

“約會?”她小臉閃閃發亮。

“做什麽都好,就是不要再待在家裏。”那種無言的氣氛,有時很羅曼蒂克,有時又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是她的支柱,他得比她更理智更堅定,否則她的信心随時都會動搖和崩潰。

“那我先去洗澡洗頭,不然這頭亂發見不了人。”她動作迅速的沖進浴室。

自從和他有了肌膚之親後,她就名正言順的搬進他這間超級大的房間裏。

“我也要洗。”他動作慢了一拍,被她擋在浴室外。

“不要啦!你去外面那間洗啦!”她還是無法習慣和他共浴,那種水柱慣穿下的赤裸裸,比在床上的一切還讓她臉紅心跳。

他依了她的臉薄,到外頭的浴室去打理自己的門面。

她換上T恤和低腰牛仔褲,沐浴過後的臉龐紅咚咚的,讓他很想擰上一把。

在出門前,她習慣性的将棒球帽戴上,帽子卻被他一把拿下,她疑惑地看着他。

“你不需要這個了。”他撥弄她被壓得有些扁的頭發。

是呀,當初戴帽子是為了遮頭遮臉,現在沒了這項困擾,根本不用戴帽子。雖然她是遲威的未婚妻,不過遲威根本不在乎她跟誰在一起,只要她準時出現在婚禮上就行了。

吃過晚餐的兩人,攜手漫步在電影城,為了挑看電影而傷腦筋。

他和她十指緊緊相扣,不時耳鬓厮磨,不時凝望淺笑,兩人走過的地方,吸引了無數的目光。

別人的眼光不是羨慕而是驚愕。竊竊私語中,這麽大方的同性戀者,雖然在時髦的大臺北地區,還是很少見到。

“明天的報紙會不會登出百勝的副總經理其實是個同性戀?”她調皮地問。

“不會,只會登出百勝的副總經理是怎麽深愛着一個名叫梁雨珊的女人。”他看似說笑,只有她知道他的眼神有多認真。

“別和遲威硬碰硬,我不想你受到任何的傷害。”她擔憂時間愈接近,他會做出任何不理智的事。

“放心吧。”他的笑容裏有着自信滿滿。

“我媽說,如果因為我或你的破壞,而讓耀榮或者慶東有任何不名譽的事傳出,甚至影響到我和遲威的婚事,只要我爸怪罪下來,她死都不會原諒我的。”她語重心長地提醒他。

“我知道。”這就是他之前狠話說盡,卻什麽都不能做的原因。一個顧慮不周全,而讓雨珊的媽媽有任何閃失,他一定會抱憾終生。

他直到現在才明白,他寧願當個懦夫,也要珍惜跟她永遠在一起的機會,就算她嫁給了遲威,他們還是能再相愛,還是能在一起;萬一她媽媽有任何意外發生,他們将被打入十八層地獄,不但永不得相愛,還得活生生的被迫分開。

感情是無邊無際的無底洞,怎麽愛他都覺得不夠,怎麽想都是要擁有全部的她。

他可以自私一點不讓她去結這個婚,可是她會痛苦、會良心不安;他既然愛她,就要顧全她的感受。她若不快樂,他也不會快樂。

夜裏的淡海,夜裏的車流中,夜裏的他和她,無奈加心酸,将他們籠罩在悲情的氣氛中。

☆ ☆ ☆ ☆

隔天傍晚,藍沙帶着梁雨珊回家見梁母。

他沒機會和梁母多談談,這次他打算以他的誠心,看能否感動梁母,讓她收回這種致命的威脅。

豪華的客廳上,有着金碧輝煌的裝潢,法國進口的純白沙發、手工制的波斯地毯、水晶大吊燈、牆面上的裝飾壁爐、蟠龍大花瓶……

這樣極度奢華的擺飾,反應着梁母的寂寞孤獨,只能以物質的享受來慰藉她感情上的空虛失落。

幸好粱雨珊的人格發展很正常,不但沒有驕縱之氣,也沒有染上奢侈的習慣,更沒有因為是私生女而自卑,這也要歸功于梁母對她無盡的愛,才能讓她正正常常的長大。

“伯母。”藍沙恭謹中,堅毅的下巴顯示微微的傲氣。

“媽,我帶藍沙回來讓你認識。”梁雨珊依偎着藍沙而坐。

梁母話還沒開始說,眼眶就已經濕潤。“雨珊,媽媽做任何事都是為了你好。”

“伯母,雨珊嫁給遲威不會幸福的,你忍心看她一輩子不快樂嗎?”藍沙明知這些話雨珊都已經對她媽媽說過了,但他還是抱持着一絲希望,希望梁母能成全他們。

“耀榮金控出了一些問題,如果雨珊的爸爸不跟遲威合作,他在公司裏的地位就會不保,更糟的是還有可能被逐出董事會。我沒要雨珊跟着遲威一輩子,我只要雨珊和遲威結婚,讓我對她爸爸有個交代,也讓她爸爸可以穩住在公司的地位,我這樣有錯嗎?”梁母這會已經邊說邊哭了。

“伯母,解決伯父在公司裏的危機問題,還有其它的方法,絕不會只有讓雨珊嫁給遲威這一條路。”

“那些公司裏的派系鬥争我不懂,我只知道他給我大半輩子的好日子過,從來沒有要求過我什麽事,獨獨只要求我這件事,我連這件事都做不到,豈不是讓他更看不起嗎?”

“媽,你別這樣,你別哭嘛!”梁雨珊從藍沙身邊改坐到媽媽身邊。

“藍先生,我知道你很優秀,我也知道雨珊很愛你,若不是有這件事發生,我一定會把雨珊嫁給你。但是現在雨珊只能嫁給遲威,婚禮的一切都準備好了,連五院院長都會來參加,不可能再有任何的改變,你不要再多說了,一切到此為止。”梁母接過梁雨珊遞過來的面紙,說了一長串的話來堵住藍沙準備要說的話。

“伯母,你以死威脅我們,難道你不怕雨珊也以死來威脅你嗎?”藍沙終于知道雨珊的痛,他現在也面臨那種溝通不了的無奈。

“雨珊是我生的,我怎麽會不知道她的個性,她絕不會尋死尋活的。”

藍沙還想說什麽,梁母一個手勢阻止他的話。“我累了,上去休息了。”梁母起身,擺明了要送客,也不管藍沙的感受,自顧自地走回她二樓的房間。

“媽!”她喊着,梁母卻頭也不回,拒絕再跟他們對談。

“你媽害怕跟我們說話。”藍沙能感受到粱母隐藏在堅強表面下的是滿滿的愧疚。

“算了,就依她吧,她也可憐一輩子了,好不容易有她可以出頭的日子,我就乖乖的嫁給遲威吧。”這些日子來的折磨,讓她的心也跟着脆弱萬分。完全沒有希望的未來,她痛苦的哀傷着。

“你別這樣說。那我的努力算什麽?那我辛苦的堅持不都白費了?!”他的口氣有着不耐,那是種悶在胸口的氣,他想發洩,卻無處可發洩。

“努力有什麽用?再多的努力還不是敵不過我媽的一句話,到頭來我還不是要嫁給遲威!”她也火了,時間愈接近,她的心愈慌亂,她根本沒辦法逆來順受的接受這一切。

“要吵到外面吵。”他牽着她的手,帶她遠離梁家的範圍。

“我沒要跟你吵,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辦。從小我媽就把我捧在手心裏,連重話都不曾說過一句,這是她第一次開口請求我,我怎能這麽不孝,惹得她這麽傷心難過!”她大聲的吼着。在車上,這些日子僞裝的堅強都被一一打破,她再也無法承受這種被命運牽制的感覺。

“說好了,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言放棄,你為什麽老是要說出這種喪氣的話?”他這樣委曲求全為的是什麽?他戰戰兢兢的想對策為的又是什麽?難道就是他自以為的愛情?

“不說喪氣的話,事情就能改變嗎?我只是要讓你看清現實,現實就是我們根本沒有明天,你不要再做任何努力了,那根本是白費力氣,沒用的沒用的!”她雙手握拳,咬緊牙關,不讓眼淚輕易掉下來。

他失控了,腳下的油門被他狂踩着。

“有努力不見得會成功,但是沒有努力肯定會失敗,我不放棄任何的機會,除非你心甘情願要嫁給遲威!”

“就算不是心甘情願,我還是得嫁給他,我不要再跟我媽争了,我媽不能有萬一,我不能沒有我媽!”

一路上他沒再說任何話,車內的氣氛是山雨欲來,緊繃的力道,像是随時會火山爆發。

車子駛進地下室後,他沒有下車的打算。“我出去走走,你先上去。”

“你去哪?”她有些慌了。

“原來我們的愛情不值得你努力;原來我在你心目中比不上你媽媽的百分之一。”他丢下這句話,掉轉了車頭。

“你要我怎麽做?你說過不為難我的!”她的淚在他駛出地下室的同時狂奔了出來,

怎麽會跟他吵架?她不想跟他吵架呀!

回到沒有他的家中,溫度驟降到冰點。

她拱起雙腳,将自己蜷曲于沙發上。

這幾天他們像是逃命鴛鴦,完全斷絕跟外界的聯系;他沒去百勝,她也沒去書局,連手機都被他們冰凍在抽屜裏。

這最後的幾日,兩人守着彼此,那種感情是刻苦而令人動容的。

她知道他為了她的事想盡辦法,也知道他的心慌不亞于她,可是表面上他還得故作堅強,事事考量到她、安撫她。相對于他,她什麽都沒做,就等着坐以待斃。

她為什麽要跟他吵架?明明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

想起這一路走來,他對她的好,因為有困境存在,才會在短短幾個月內,讓他們的感情來得又快又猛。

她不能沒有他呀!她後悔得要死,滿腦子都是他,他會在哪?藍沙,快回來呀!

☆ ☆ ☆ ☆

藍沙來到東區的一家PUB。

絢爛的夜,迷幻的世界,藍調爵士樂正在訴說失戀的悲傷。

一向整齊的發絲,已經淩亂垂散在額際,斯文中有股頹廢的氣質。這樣的男人,吸引不少上班粉領族的目光。

一杯澄黃的酒液下肚,他在思量着他和雨珊的處境。

一位穿着淺黃套裝的女孩笑吟吟地在他身邊坐下。

“先生,一個人?”女孩靈氣大方,像是習慣了搭讪男人。

藍沙搖頭。“我等人。”他剛剛在櫃臺打電話給秦天和關海,相信以他們兄弟的交情,這兩人很快就會來到。

“我陪你等。”女孩大眼上的假睫毛不停眨動出萬種風情。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他冷冷的拒絕。

事情是發生在雨珊身上,她無措煩躁、心慌意亂,他都該諒解。他氣的是自己,為什麽不多忍忍,為什麽要對她說出這麽重的話!

“心情不好?”她看似熱絡的替他已經空了的酒杯又倒了酒。

他看着她的多事,然後沉着聲說:“我心情是不好,我正想破口大罵,如果你不介意當出氣筒的話。”

“你慢慢喝。”女孩尴尬的笑笑,她也是見多世面的人,既然男人對她沒意思,再繼續糾纏下去,也會弄得自己不好看,只好轉身再去尋找別的對象。

他以為自己醞釀一段感情至少也要兩年三年的,沒想到才短短幾個月他就跟雨珊愛得死去活來。

澄黃酒液晃蕩在杯緣,苦笑中他的唇角微勾。遲威是推動感情的因子,看來他還得感謝遲威,沒有遲威的話,他怎麽可能會愛她愛得如此慘烈。

沒多久後,又一個青春飛揚的女人來到藍沙桌前。“先生,這裏有人坐嗎?”

“有!”他明顯的拒絕,但女人還是自動自發在他身邊坐下。

“你長得又帥又有文人氣質。”女人手肘撐在桌面,雙掌撐着兩頰,以一種極妩媚的姿勢,半露胸部的渾圓。

“對不起,這裏有人坐了。”他一點都不受美女所惑,擺出的嘴臉實在不大好看。

“我等你朋友來了,再走。”女人的臉皮也實在夠厚,不然怎麽釣得到金主。

酒再度被他喝光。“我想一個人。”他的聲音已經十足的不耐了。

“請人家喝一杯嘛,一個人喝酒多無聊。”女人試圖以嗲聲嗲氣來軟化他。

他擡眼,正好看見從大門口走進來的關海和秦天。“我朋友來了,請你離開。”

女人看到另外兩個不同典型的帥哥,眼睛都亮了起來。“大家認識一下嘛!”

藍沙對着才走到桌邊的秦天和關海說:“我沒心情招呼這種女人,把她趕走。”

秦天和關海當然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女人緣最好的藍沙又在這裏招蜂引蝶了。

“不好意思,我們兄弟有話要說。”關海臉色一沉,壞人樣子就彰顯七分,活像是道上的兄弟。

“那我就不打擾了。”女人吓得趕緊落跑。

關海和秦天一坐定,就知道事态的嚴重。平常不愛喝酒的藍沙,今夜竟然會自己跑來喝悶灑?

“怎麽了?跟雨珊吵架了?”秦天沒有平常戲谑的幸災樂禍,而是出自真心的關懷。

“沒有吵,只是很無力。”他揉揉太陽穴,想減輕頭痛的不适。

“這三天你都沒來公司,手機也不接,我和秦天很擔心你,你到底去哪裏了?”以關海好男人的形象,平常絕不會出入PUB,現在為了藍沙,他才不得已丢下老婆和女兒,來到這種混雜的場所。

“我和雨珊都在家裏,我們哪也沒去。”想想這三天超乎以往的濃情蜜愛,他就有了甜甜笑意。

“那現在是什麽情形?”事情的來龍去脈秦天大概知曉,只是他不解藍沙為何來喝悶酒。

“眼看着心愛的女人要嫁給別人,我竟然一點辦法都沒有,我還算不算是男人!”

“以我對遲威的了解,他軟硬都不吃,也不管別人的想法,高興怎麽樣就怎麽樣,完全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他根本是個瘋子,惹到這種瘋子,算你和雨珊倒楣。”秦天同仇敵忾。

“喝酒!我們三兄弟好久沒在一起喝酒了。”說着,藍沙又喝光了杯裏的酒。

“非非不讓我在外頭喝。”關海完全聽進老婆大人的叮咛。

“我陪你喝。”秦天豪氣的喝完一整杯酒。

“你們盡管喝吧,我負責當司機。”關海總得保持清醒,好扛兩個男人回家。

他們三兄弟有難同當,不需要說些狗屁不通的風涼話,說什麽酒少喝、想開一些、天下無難事……這類的大道理。人在失意的時候,就是要陪着他一起難過,而不是再刺傷他的痛處。

“我打算等晚上的喜宴結束,直接把雨珊給搶走,你們幫不幫我?”藍沙的眼白內充滿着血絲,不勝酒力下,讓他有了頭昏的微脹感。

“遲威怎麽說?我想你一定找過遲威談判。”秦天做事一向比藍沙急躁,這下卻比他冷靜許多。

“他要我換個新娘子給他。”藍沙的表情很是不屑。

“換新娘子?”秦天不解。

關海也等着藍沙的解答。

“他要曉蕾嫁給他,就放了雨珊。”藍沙終于相信遲威是秦天口中所說的瘋子,因為他做事毫無章法可尋。

秦天的眼底有着無法認同。“曉蕾是怎麽惹上遲威的?”

“曉蕾是雨珊大學的同學,我沒跟你們說過嗎?”又幾杯酒液下肚,藍沙的頭更痛了,可是他一點都不想停止酒精帶來的麻醉感。

“真不是人說的話。”關海哼了聲。

“他還要百勝百分之十的經營權……”藍沙的語意有些不清。

秦天忍住想擊桌的沖動。“敢動我的百勝,他不想活了嗎?!”

“就說他是個瘋子,你還跟他生氣?他想要,你就會送給他嗎?”關海要秦天冷靜一點。

藍沙叨叨絮絮的話,在醉言醉語之間傾吐。

所有無法對雨珊說出口的苦楚,全都傾吐給兄弟聽。情關難過,沒有朋友拉他一把,他捱不過這樣痛苦的日子。

三個男人,兩個對喝着酒,一個頭腦清醒的思索着:如果去搶人的話,勝算機率到底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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