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作者有話要說:新年快樂,大吉大利~
新故事開始啦,前兩本寫了魔王,寫了仙人,這本寫七情六欲的凡人。
六根不淨,五蘊不空,沉迷色相紅塵,不問是劫是緣。
不求超脫。
無咎是個讓人牙癢癢的小壞蛋,有點欠虐,但是他很可愛噠。
事情是從二十歲冠禮那天開始不對勁的。
但當時晏無咎沒有意識到。
就算是後來回憶起來,那天的一切看上去也都很正常。
比如,他照例沒有聽他那位縣令老爹的話,乖乖待在家裏宴客。而是和往常一樣,跟着那些和他一樣的纨绔衙內狐朋狗友去花樓喝酒。
那天去的花樓也跟往常去的一樣,只不過花魁又換了人做,換得是個豔光四射的異域美人。
人人都知道晏無咎只喜歡清冷話少,對他不屑一顧的高嶺之花。所以那天晏無咎和往常絕大多數時候一樣,冷着生人勿進的拉仇恨的臉,獨自百無聊賴喝了一壺酒就回了家,并沒有多看那位花魁美人一眼。
回到家門口,看到高朋滿座進進出出熱鬧得緊,晏無咎才後知後覺想起他那天加冠。
晏縣令滿世界找不到人,急得團團轉,但向來溺愛這個老來子,見他回來便覺一切都好,舍不得指責一句。
倒是晏夫人是個嚴母,狠狠剜了他一眼,恨鐵不成鋼。但她也是紙老虎罷了,不會真的舍得動晏無咎一指頭。
畢竟,晏無咎別的優點沒有,唯獨生了張金玉其外蒙騙世人的臉。
雖然這張臉平時眼睛長在天上,看誰都像是欠了他錢不還,嘲諷無視不順眼,嚣張跋扈得緊。然而只要他願意,露出哄人的溫柔蜜甜的笑容,便足以讓人瞬間原諒他所有的惡劣,只想寵愛他縱容他,滿足他一切的無理要求。
要不然,晏無咎也不會養成這幅德行,二十年了還沒有因為這臭脾氣出門被人打死。
其實,也不止二十年,在投胎成晏縣令的兒子之前,晏無咎生在現代,就是個二世祖。那時候的二十多年裏,他也是這樣,仗着這張臉我行我素恃美行兇,誰都不放在眼裏,更遑論是入他的心。
可能是芳心縱火太多,管燒不管滅,因此遭了報應,年紀輕輕的,因為喝多了迷迷糊糊的偏要洗澡,晏無咎意外猝死了。
晏縣令命中并無一兒半女,夫妻倆本來都放棄了,打算等将來告老還鄉了,抱養個侄子外甥女什麽的,頤養天年。
然而,或許是因為晏無咎的意外暴斃,晏夫人三十五歲的時候居然意外懷上了,生下這麽個混世小霸王。
即便是小霸王,全家也寵愛得和眼珠子似得,要星星絕不給月亮。
晏無咎上一世就叫晏無咎,這一世晏縣令給他取的大名叫晏清都,無咎是他的字。
一般二十加冠才取字,但也有從小取的。晏無咎我行我素慣了,旁人也只得由着他。
除了長輩,外面的人自然不會失禮到直呼其名,就都只叫他晏無咎。
從嬰孩長到二十歲,晏無咎也習慣了自己變成了個古人。
直到加冠那一天。
晏無咎趕在重要時刻回來了,所以加冠禮是按照預期順利進行的,因此後續也很正常。
晏無咎完美的僞裝了半天的芝蘭玉樹,笑容得體,矜貴高雅,臉不紅心不跳,收下漫天亂飄的溢美之詞。到傍晚掌燈時候,晏無咎送走最後一位賓客,那張俊美矜持的貴公子臉才瞬間垮塌。
抿着嘴,冷冰冰地臭着一張驕縱不耐的臉,晏無咎耍着脾氣扯掉規規矩矩的玉飾發簪,脫掉華美精致的外袍——這是晏夫人特意提前半年制定的禮服,襯得他肩寬腰窄背挺,身姿修長。
披散了三千鴉羽青絲,只穿着寬松舒服的長袍,腳着木屐。盡管臭着張壞脾氣的臉,也還是瞬間完成了從芝蘭玉樹的清貴公子,到風流放蕩的西門大官人的轉變。
氣得晏縣令這張老臉都一抽一抽的,原地轉圈圈跺腳,卻舍不得說一句重話。
唯有一院子的丫鬟小厮紅着臉低下頭,捂着蹦蹦亂跳的心,一再忍不住偷偷拿餘光去瞄他。
晏夫人翻着白眼,卻又不能真的生他的氣,半真半假捏捏他的臉,刀子嘴豆腐心,罵罵咧咧的讓他趕緊滾蛋回去房間洗洗睡,別着了涼。
晏無咎瞬間綻放笑顏,色如春花,也不在意晏夫人的冷臉,撒嬌似得貼着母親的額頭蹭蹭她,就轉身沒心沒肺地回房間了。
留下背後晏縣令低聲埋怨她寵壞孩子,明明說好了這次要好好義正言辭訓斥一通的。
晏夫人剛被兒子撒了嬌,嘴角都是翹着,聞言眼尾一挑,橫他一臉白眼:“這麽有本事你怎麽不自己訓?再說我的寶貝兒這麽乖,哪裏需要訓斥了?”
五十步笑百步的晏縣令敢怒不敢言,恨鐵不成鋼:“慈母多敗兒,慈母多敗兒。”
晏夫人輕輕踢他一腳,哼了聲:“你說你長得這麽醜,怎麽生得兒子就這麽俊呢?”
晏縣令立刻就笑了:“這是夫人的功勞,夫人美貌無人能及。”
得了滿意答案的晏夫人笑出魚尾紋,攙扶着他往回走:“知道就好。”
晏縣令年輕時候自然是不差的,否則作為皇商千金的晏夫人也不會看上了他這個萬年七品縣令。
晏家老兩口那天也沒有任何異常,一貫一把年紀了還這麽吵吵鬧鬧的恩愛。
這麽算起來,就只剩下晏無咎洗漱完到睡着這段時間了。
若說唯一的不正常,那就只剩下桌案上一堆傳奇豔情話本子。
清苑縣市面上流傳最廣的話本子,十有**男主角都是晏無咎,還有他的狐朋狗友們,不過那些人通常作為背景板出現。能有名有姓,那不是生得真的不錯,就是給執筆者私下塞了巨款。
跟他搭戲的美人就各種各樣了,無一不是青樓楚館最熱最紅的美人。不管本人性格如何,到了話本裏,清一色都是清高孤傲不假辭色的冷美人。
因為,衆所周知晏無咎就只好這一口。
這些話本通常有兩種出路,一種自然是放在書鋪售賣,另一種就是背後出資的老板,将以自家美人為主角的話本子放在樓裏,供客人,從而起到宣傳作用。
這套路晏無咎第一次看也是愣了一下,萬萬沒想到古人這麽會玩。這明晃晃就是現代娛樂圈蹭流量捆綁炒CP那一套啊。而現在這個被蹭流量的,自然就是晏無咎本人了。
對此,晏無咎倒是一點也不介意,畢竟這些人頗為上道,每次出了新本子,都會第一時間先給他送一本彩繪精裝版,請他先行過目。若是滿意了就留下作為收藏。
他收了,那些人見他不惱,這才會光明正大擺出去。
晏無咎對着以自己為主角的話本看得津津有味,興起的時候還會斥巨資打賞。
畢竟雖然晏縣令是七品官沒什麽錢,但晏無咎外祖父家是皇商啊,除了錢多也沒別的了。
晏無咎對于自己因為層出不窮的話本子,一躍成為清苑縣最風流浪蕩的風雲人物,地位名聲直追傳說中的西門大官人,不但不介意,而且喜聞樂見。
晏縣令倒是生了好大的氣,去年還特意下令整頓書市。
但是因為兒子喜歡,介于某些不能直說的原因,最終心疼兒子的他也只是咬牙卡了卡尺度,對那些豔而不俗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暫且放過了。
于是,晏無咎風流放蕩的形象,不但在清苑縣人人皆知,更是随着話本子出了省,連京城都有一二傳聞。不少人聽說過那位,但凡風月之地出名的美人們,都但求與他一睡的晏郎。
晏夫人知道了,私下也只是嘆了幾回氣,偷偷抹了抹眼淚,卻也沒有說過一句。
盡管香豔的話本子一本接一本的出,搭戲的美人換了一個又一個,但是,即今為止還沒有一位美人能成功睡到晏公子。
坊間那些纨绔公子甚至針對此事私下打了賭,正好撞上晏縣令無處安放的怒氣,借着肅清非法賭場,将這幫帶着他兒子不學好的狐朋狗友一鍋端。
這些纨绔子弟,便被迫在縣衙內享受了幾天集體聖賢之道的教導。
那些公子哥也很莫名其妙,也很委屈了,晏縣令不舍得教訓自己兒子,拿他們這些圍觀群衆撒什麽氣啊。
就在這些人舉着聖賢書垂頭喪氣誦讀的時候,事件中心的晏無咎正大爺似得躺在椅子上,兩條修長筆直的腿擱在另一張椅子上。一邊張口吃小厮剝的龍眼荔枝,一邊心灰意懶似得,無趣遺憾地看着他們。
那雙好看的瑞風眼,茶褐色的瞳色很淺也很水亮,濛濛如煙雨桃花,睫毛又密又長,眼角略尖微微上揚。冷面不笑亦或是似笑非笑看着人時,便有一股不經心的嚣張跋扈。
此刻愛莫能助的同情惋惜神情,放在這張臉上就是明晃晃的輕佻嘲諷、幸災樂禍。
俊美歸俊美,好看是好看,就是總叫人忍不住牙根癢癢,心口窩着一股子無名火,恨不得打他一頓,咬上幾口才好。
但倘若真得了機會,看着那張無辜又清狂的臉,卻又必定是下不了手的。
無他,畢竟是這般玉脂瓊雪,金尊玉貴裏嬌生慣養出來的,就算明知只是金玉其外,徒勞一副欺世盜名的好皮囊。這若這皮囊太過好看了,無論男女便都是受用的。
又不是變态,哪裏又能狠心損傷他一指頭?
只好摸着鼻子忍了這人渣。
大不了私下再掏些錢叫人定制幾個話本子,在裏面好生為難他一下。
只是,可不能被他知道了。
畢竟,他們雖不忍心動晏無咎,晏無咎卻是個狠的,睚眦必報算什麽,他是笑裏藏刀,心眼只有針尖大,最記仇不過。
曾經有人酒後玩笑叫執筆者在話本裏虛添一筆,把晏無咎寫得頗有些雌雄莫辯的媚态。
當時晏無咎只是合上本子冷笑了一聲,把那人的名字不甚經心念了一遍。
不久那人的把柄便被送到對頭手邊,被狠狠扒了一層皮不止,潦倒不順了好一陣子。
最後還是有人私下點醒,參與制作那本子的所有人,從上到下無一例外都倒了黴,那人才恍然驚覺,出了一身冷汗。
擇日那人在花樓擺酒,自己穿成舞娘的樣子當衆大跳豔舞,讓中人請來晏無咎觀看。
晏無咎一邊冷面矜傲飲酒,一邊神情涼涼看夠了戲,才露出無害笑容,眸光燦若星辰,說:“玩笑而已,無咎怎會當真?莫不是你們當真了。哈哈哈哈。”
圍觀的知情人只得跟着打哈哈,幹笑一聲說:“……是呢是呢……沒人當真的……呵呵……無咎公子最是寬容大度了,怎麽會呢……”
然而誰又敢真的不當一回事?
事情果然自此作罷。
但經此一役,以後再無人敢多生他念了,唯恐不小心惹惱了陰險記仇的晏無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