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似那一日的交鋒,之後幾日裏不斷重複上演。
晏無咎設局,焚蓮破局壓制。晏無咎蟄伏暫退,然後很快再作亂,被徹底鎮壓。
以上節奏,不斷重複。
焚蓮經歷過上一世滿級狀态的晏無咎層出不窮的追殺手段,現在手段尚且稚嫩的晏無咎打的什麽主意,他閉着眼睛不看都知道。
等閑由着他作弄,實在過了分,才出手将他拉回來。
暮春的清晨,太陽還沒有升起,風有點涼但并不冷,一陣陣襲來,帶着最後一波盛放的槐花的清香,暗香浮動,頗為旖旎美好。
晏無咎在院子裏臭着臉練功。
焚蓮靠在廊下的欄杆上,看着東南天際,朝霞的形狀如同一只振翅怒飛的朱雀。
院子裏窩着晏夫人養的兩只小動物。
一只長得像狼的白色大狗,威嚴懶散地趴在地上不動,只有尾巴掃來掃去。
一只長得像狐貍一樣的銀藍色的小貓,躍躍欲試地在它身邊打轉,時不時試探地撲上來,又立刻抽身跑開回頭看。幾次試探性的騷擾,對方都并沒有理會它。
大約是看到對方閉着眼睛,以為敵人睡着了。狐貍貓又一次小心翼翼又氣勢洶洶地撲上去……被大狗的尾巴絆了一下,摔在大狗的背上。
小貓睜着狐貍一樣圓溜溜的眼睛一動不敢動,只一雙耳朵立起來。
大狗懶洋洋地睜開一只眼睛,似是瞄了一眼又佯裝無視閉上了。
狐貍貓便放了心,張牙舞爪,揪着大狗長長的毛把它當成一座高峰攀爬。但它太小了,幾次險些滑下來,大狗的尾巴掃來掃去,有意無意的托了一下它的小屁股。
終于成功騎在了大狗背上,狐貍貓的兩只爪子試探地去抽大狗的腦袋,喵嗚一口撲上去咬它的耳朵,然後不幸咕嚕嚕滾下去,暈乎乎地與睜開眼威嚴的大狗四目相對。
狐貍貓炸毛一樣的跳開,結果發現對方并沒有追上來。很快就放了心,如法炮制,又反反複複的去攀爬騷擾。
大狗大約是煩不勝煩,在它又一次跑來伸爪子的時候,猛地跳起來追上去,一爪子将它翻了過來,軟乎乎的銀藍肚皮被迫朝天。在大狗的巨爪下,虛弱可憐又虛張聲勢地威脅揮舞肉嘟嘟的爪子。
大狗按着它,重新懶洋洋地趴下,閉着眼睛,一只大尾巴輕輕的在它周圍掃來掃去。
焚蓮看着這似曾相識的畫面,冷峻漠然的臉上也忍不住唇角微揚。
晏無咎無意回頭看到了,皺眉很是不高興地走過來。他剛一朝那炸毛又生氣的狐貍貓伸出手,原本懶洋洋無害的大狗立時威脅地睜大了眼睛,沖他龇牙。
上一刻還生龍活虎永不認輸的小貓,頓時奄奄一息地喵嗚一聲,對晏無咎露出楚楚可憐無助無辜的表情,軟軟地伸出肉墊祈求他的救助。
“啧。”晏無咎發出一聲麻煩的輕嘆,挑眉不耐地說,“你沒事惹它做什麽?我記得你剛開始的貓設不是這樣的,文靜、害羞、怕生、沉穩、矜持,貓中最優雅的貴族?”
晏無咎的嘲諷能力,顯然已經跨越物種鴻溝了。
小貓頓時僵硬地看着他,低低嗚咽一聲,耳朵垂下,圓溜溜的眼睛像是蓄滿不可置信的淚水。卻沒有一滴淚流出來,只顯得眼睛水汪汪的。像是被傷透了心,但還是再給晏無咎一次忏悔的機會。
倒是大狗猛地沖他叫了一聲。晏無咎面無表情看着它,挑眉傲慢地冷笑。
下一瞬,像是感知到了晏無咎的惡意,那大狗猛地叼起狐貍貓,一陣白色的風一般消失在庭院內。
晏無咎站起身,撫了撫衣擺,惡劣地嗤笑,低低地說:“有本事,明天別來。”
大狗和狐貍貓雖然都是晏夫人的寵物,但是狐貍貓喜歡黏着晏無咎,日常呆在晏無咎的院子裏。主要是因為,只有晏無咎對它愛答不理,忽冷忽熱,若即若離。
也不知道是不是物肖主人,這只貓和晏無咎一樣,喜歡艹西門慶人設,而且只喜歡高冷傲慢,對它不屑一顧的美人。
院子裏往來的仆從看見這一幕,都頗覺有趣,卻極力忍了笑。
但晏夫人是不需要忍的,帕子捂着嘴笑得肩膀抖動,若不是晏無咎臭着臉不開心地看向她,她能笑出聲。
晏夫人當初養那只貓,就是覺得它跟晏無咎像。
如今惹她發笑的,自然是因為那只貓招惹大狗的樣子,與晏無咎如出一轍。看到晏無咎一本正經責問那只貓為什麽沒事惹事,旁人看上去就太好玩了。
晏無咎當然是沒有半點這種感覺。
持續了一段時間與焚蓮見招拆招,晏無咎固然已經認清兩人的實力差距,然而即便色厲內荏,也心口不服。
目前,晏無咎視焚蓮如空氣,暗自咬牙勤練武功。
雖然看着辛苦,晏夫人也有些心疼,但比起他之前跟那些纨绔子弟來往,惹是生非,現在這樣反而叫人安心。最起碼功夫練好了,身體健康,還不會被人欺負。
晏夫人笑夠了,說着:“你繼續繼續,娘不打擾你用功。等下我親自下廚給你做補湯。”說完,帶着貓狗,一群人浩浩蕩蕩走了。
被晏無咎無視了三天,焚蓮看着他一下一下認真地揮刀做基本功練習,忽然開口。
“阿彌陀佛。你學的都是軍營裏戰場上那些打發,倘若單打獨鬥,就沒有太大威力。若想贏過我,這樣不行。”
晏無咎回眸,臉上并無惱怒,只挑眉矜傲地看着他:“那怎樣能贏?”
焚蓮臉上的神情,不管什麽時候看去都一派冷峻漠然,好像一座年代久遠,鎮壓無數邪祟的佛塔,從外表看不出絲毫端倪。
這妖僧一副冷漠無情的樣子,晏無咎不相信他會那麽好心,教導自己絕世武功。
焚蓮說:“我教你武功,你若悟性好,便可做到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如何?”
晏無咎微微訝然,再次看向他,和尚臉上的表情一如往常波瀾不驚。
“條件呢?”晏無咎心動了,矜持地擡了擡下巴。
“等我想到了再說。”
這種不設邊界的合同,按道理是很危險的,誰知道對方以後怎麽獅子大開口。但是對于晏無咎而言卻再好不過。
因為,既然不是事先約定好的,以後履不履行認不認,自然全看晏無咎的心情。
于是,從這天開始,晏無咎暫且偃旗息鼓,不再見縫插針給焚蓮設圈套搞事。
晏夫人見了很是高興,焚蓮肯指點晏無咎武功,兩個人接觸多了,話說得就多誤會就能消除,關系自然也會好起來的。
可是,晏夫人預期的和平相處,始終都沒有來。
反而因為晏無咎暫且熄了報複的心思,面對焚蓮的時候連敷衍都不做了。就如同對待外面的那些人一樣,冷面矜傲,視若無物。
如無必要,他不會給焚蓮一個眼神。一天下來,有時候連話都說不了兩句。就像所有被他若即若離,愛答不理的其他人一樣。
但即便是那些人,若是僥幸讨好了他,或者遇到他心情不錯的時候,也能得到幾個笑容和眼神。
焚蓮怔了怔,面上沒有絲毫情緒表露,眼底卻有些淡淡寂寥和黑暗。懷念起前些天晏無咎怒火中燒,總是拿他當假想敵的時候。
至少那個時候,晏無咎的眼裏,幾乎時時刻刻都倒影着他。
傍晚課業結束的時候,晏無咎收了東西,矜貴疏離地對焚蓮颌首行禮,同對待之前那些教導他的武師沒有區別。
“多謝指點,無咎告退。”
這話自然也只是一種無差別的禮節,說得優雅,眼中沒有他,心裏更不會有。
就像是,晏無咎自成一個世界,在他和某些他所在意的人事之間又劃出一個世界,而焚蓮原本在第二個世界之中,現在卻被排除更遠之外了。
他與晏無咎之間,隔着兩層世界的距離。
焚蓮恍然意識到,原來,若是沒有那行差踏錯的第一步,他于晏無咎而言,至多只是一個不重要的路人罷了。永遠也不會,不可能有其他關系。
有什麽東西,漫過黃昏落日的邊界,一點點侵染洶湧而來。
焚蓮意識到了,知道不該放任繼續,可是他控制不住。
晏無咎累得只想趕緊回去洗澡睡覺,他已經忙得很久都沒心情看話本了,更何況是找焚蓮的不痛快。
反正報仇遙遙無期,幹脆先存着漲利息,等他學有所成了再說。
晏無咎并不知道,因為他最近轉變的态度過于冷淡,焚蓮的心境起了變化。
不過,即便晏無咎知道了,也只會在最初的驚訝過後,嘲諷他這是繼腦子有病後,心裏也有病,欠虐。
晏無咎再累,基于自小到大的家教,也不會流露出絲毫疲态懶散。一貫脊背挺直,儀态完美優雅。
他只會在該恣意享樂的時候,在特定的場合,流露出風流放蕩,慵懶恹恹的頹靡陰郁一面。
目不斜視,心無旁骛,實則是累得目光放空的晏無咎,經過焚蓮身邊的時候,歷史重演,又被拉住了手。
晏無咎沒有反抗,此情此景,何其熟悉,不由立刻叫他想起那天,焚蓮突如其來的要他看月暈缺口的奇葩要求,心裏立時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不由暗暗翻個白眼,不耐地先發制人:“你好煩啊,又看月暈?”
焚蓮沒有回答,半天才嗯了一聲,聲音比平時暗沉,和平時一樣沒有感情。
晏無咎嘆口氣,在他旁邊站定,聲音因為疲憊消去了往日特有的鋒芒銳利,顯得平和許多:“觀日月星象什麽的不是道士的事嗎?和尚摻一腳做什麽?”
半響,才聽到淡淡的回答:“多學一點總是好的。”
晏無咎嗤笑道:“算了,連今天沒有月暈都看不出來,等你學會我都能掐會算了。”
盡管遭到了晏無咎的嘲諷打擊,但是那和尚顯然沒有自知之明,這項活動不但沒有就此終止,而且成為了每日保留項目。
最讓晏無咎氣悶無語的是,他自己瞎看就算了,每次還要荼毒自己。美名其曰,兌現學武的束脩。
晏無咎對星星月亮毫無興趣,困得東倒西歪,還要回答他的提問。
記仇的小本子都記不下晏無咎的恨意了,晏無咎才終于明白了焚蓮的險惡用心。
這和尚哪裏是要學星象,分明是變着法的讓他對月罰站!
作者有話要說:有些文別看它是**愛情故事,出現的主要角色,一個比一個還不會談戀愛~
文案文名重寫了一下,希望大家能喜歡。就是太長長長了,孤孤努力修煉,争取早日學會怎麽寫又短又萌的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