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平心而論阿寧素日裏對嫡庶并沒有多大的偏見。

就比如阿妧,也就是小庶女一個,可是阿寧卻做足了姐姐的樣子從未有一點看不起阿妧的意思。

可是她卻斷然見不得如同阿妤這般的女孩兒。

不論阿妤是嫡女還是庶女都好只看她那副柔柔弱弱一句話流八行眼淚勾動得別人去為她出頭,令人百口莫辯的樣子阿寧就覺得讨厭壞了。她雖然平日裏行事一向謹慎然而林三老爺對她也是嬌養長大的,見了阿妤這般,就冷笑地說道“十妹妹的話你聽見了?你自己做錯事受了老太太的責罰,這有什麽可委屈的?你還哭什麽?”

她的話音剛落,正溫柔地扶着她的那錦衣少年就擡頭有些憤怒地高聲質問道“你怎麽這樣說話!”

他一擡頭,阿妧趴在靖王的懷裏,就發現這少年竟俊俏得跟小姑娘似的。

漂亮得不得了白皙幹淨,顯然是嬌養長大的世家小公子。

只是這小公子眼睛有點兒瞎的。

怎麽還看上阿妤了?

哪怕阿妧有點兒傻,可是也看清楚了這少年看向阿妤時那不容錯辨的喜愛。

他仿佛也該有些身份不然心高氣傲的阿妤也不會此刻還将手軟軟地搭在這少年的手臂上。見他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才為嫡姐說了一句話的十姑娘就怯生生地縮了縮頭很擔心自己再叫這樣正想為心上人做出一番大事業的小公子給遷怒了。

她一縮脖子靖王的目光就微微一冷,一邊捂着阿妧的耳朵,一邊冷冷地呵斥道,“本王面前,你這般高聲,是不将本王放在眼裏?”

這就太碰瓷兒了啊,那憤怒得眼角微微發紅的俊俏少年頓時看着靖王驚呆了。

“殿下你怎麽”只是他并不是想要和靖王分辨個高下的,此刻一邊溫柔地拍着阿妤的肩膀,叫她和那海棠花少女依偎在一起,這才站起身來,顧不得自己的錦衣都淩亂了,只是不悅地說道,“阿妤平日裏在侯府本就過得艱難,好不容易出來散散心,卻還有人追出來欺負她!莫非素日裏阿妤為你們說好話,我們就當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麽欺負她的?她每日裏過着流淚洗面的日子,你們的心也太狠了!”

他直指阿妧的兩個嫡出的姐姐,阿姣和阿馨。

阿妧都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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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阿妤都過的是以淚洗面的日子,那像她和她的姐姐阿蘿,那過得都是陰溝裏的生活吧?

她忍不住大大地嘆了一口氣。

胖嘟嘟的小團子在靖王冷硬的懷裏似模似樣,垂着小腦袋蔫搭搭地嘆氣,包包頭仿佛都耷拉了下來,總是叫人覺得可愛極了。

林珩正含笑冷眼旁觀,見元三公子正滿不在乎地看着阿姣的方向,心中一定,就笑眯眯地探手去摸了摸阿妧的小腦袋,和聲問道,“怎麽了?覺得沒意思了?”他覺得妹妹的小腦袋摸起來毛茸茸的,還是一個沒忍住,用力地揉了揉,叫小團子的頭上淩亂一片。

“別動手動腳!”靖王不悅地退後了一步呵斥道,“男女授受不親!”

他倒是學得快,只是林世子的眼角就微微跳了一下。

那個什麽一臉正義地說這話的時候,敢不敢先把他家團子給放下來?

“別吵架,別吵架。”阿妧就覺得自己作孽極了,這一個小團子都能做紅顏禍水,将一位皇子與一位國公府未來的繼承人這表兄弟之間那親密的感情給分崩離析了。

這若是換個爽文站,就這游走在表兄弟之間就能起碼寫出一百萬的劇情呀。她抖了抖自己的胖腮,蹭了蹭靖王又飛吻了一下自家大哥,都覺得自己忙忙碌碌好辛苦,還得急忙給林珩解釋道,“就是羨慕,羨慕七姐姐。”

她當真是十分羨慕阿妤了。

此刻她的目光清澈,并不是在裝模作樣,林珩就忍不住微笑起來。

雖然他一向謙和文雅,只是到底是國公府的長子,平日裏在外待人溫和卻存着幾分疏離,如此刻這般看着一個小東西笑得真心實意倒是十分難得。

阿妤正含淚看着那錦衣少年為自己出頭,嘴角微微勾起了一瞬,又急忙落下,此刻卻有些忍不住嫉妒的目光去看林珩。林家的長子嫡孫,寧國公世子,這樣的身份,林珩就在林家的幾個小輩子弟之中卓然不同。比起二房南陽侯府的嫡子林唐,阿妤只知道林珩才是未來林家的掌控者。

她早就想親近林珩。

因為只要讨好林珩,叫他喜歡了你,誰就在林家往後有最好的日子過了。

誰知道她這些年費盡心機想要讨好林珩,每每林珩前來南陽侯府尋南陽侯的時候都百般溫柔,不知親手做了多少的點心,還專門兒給林珩做荷包鞋襪。

林世子從來一口不吃,荷包什麽的也一概不碰,對她這個庶出的堂妹冷淡得要命。

若是林珩待每個人都如此冷淡,那阿妤也就不抱怨什麽了,可是為什麽又叫她看見林珩待阿妧這樣溫柔疼愛呢?

那疼愛當真不是假的,滿滿的溫情都從林世子那清俊的眼角往外溢出來了。都是一樣兒的堂妹,不那小傻子母親不及樂陽郡主一根手指頭,在南陽侯面前的寵愛更不必提,為什麽她就得了林珩的另眼相看?阿妤的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此刻厭恨阿妧的心不比嫉妒阿姣阿馨姐妹的少半分。

“胡說八道!”那錦衣少年見胖團子胖嘟嘟圓滾滾,毛茸茸的披風之下,小身子圓滾滾的稚氣可愛,一愣,之後頓時高聲呵斥。

“閉嘴。”靖王冷冷地看着他說道。

“殿下為何”

“團阿妧要說話,你就給本王閉嘴聽着。”

這世道最不講理的大概就是靖王了,憑什麽胖團子要說話,就非要叫人家閉嘴,非要叫人家聽着呢?

只是看着靖王那冷冷掃來充滿殺機的模樣,到底是養于錦繡膏粱,看起來沒吃過什麽風霜的小公子頓時就在這壓倒性的氣勢裏瑟縮了一下,不知是畏懼靖王本身,還是畏懼靖王的威勢,只是他眼睛已經氣得發紅,生出幾分惱怒地看着阿妧。然而就見這小團子半點兒都沒有害怕他的樣子,怯生生地對了對手指。

“七姐姐穿的好戴的好,平日裏教養的琴棋書畫無所不精,過得這樣好還要以淚洗面,我,我羨慕得很。”

她話音剛落,衆人的目光就落在阿妤的身上。

見她雖然柔弱如同清荷一般楚楚動人,衣裳看似簡單,然而那美麗的衣料卻顯然是上貢的貢品。更不要提她頭上的那不過是一些首飾,哪怕不過是寥寥幾件,并不似旁人滿頭珠翠,因此與一旁嬌豔富貴卻多了幾分臃腫的別家貴女多了幾分清麗秀雅,

可是天可憐見的那麽大的一只紅寶石垂在她的眉間,只這一只小小的寶石釵子就很貴重了吧?且阿妤素日裏的教養那般費心,若當真是一顆小白菜,那也過不了這樣的日子不是?

那錦衣少年用力瞪大的眼睛,看着阿妤突然說不出話來。

他本就出身顯貴,自然看得出阿妤身上衣裳是得多麽值錢。

阿妤也呆住了,臉上還挂着兩行清淚,可是卻露出幾分真實的茫然。

“可不是!如今可分明了?不然,二伯娘還要背黑鍋呢!”阿寧就高聲說道。

“可是,阿妤一定是”那少年急了,顯然是當真喜歡阿妤,許久之後方才磕磕絆絆地說道,“雖豐衣足食,可是卻總是欺負她,阿妤心思本就纖細,如何能受得住呢?”

“吃飽喝足還不夠啊?”元秀郡主就冷笑說道。

阿妧躲在靖王的懷裏,咬着嘴唇看着一臉倉皇,此刻越發梨花帶雨的阿妤。她雖然對兩個嫡姐總是有幾分心虛,可是卻并不是一定要強出頭為嫡姐說話的。話說十姑娘自己前兩天還自身難保呢。

只是她還是忍不住地想到當日裏在南陽侯府,無論阿蘿到底是不是有心僞裝,可是她面對阿妤時的謙卑讨好,還有阿妤面對阿蘿時的居高臨下,都叫她心生怨恨。她知道,阿蘿只怕在阿妤的面前要過卑躬屈膝的日子。

想到姐姐在樂陽郡主手中掙紮,要苦苦尋求日子能過得好些,她就覺得恨死阿妤了。

更何況平日裏阿妤要她的姐姐侍奉她,可是這與世家公子小姐的相聚卻不見阿蘿的影子,想必是因阿妤對阿蘿心裏懷着芥蒂與打壓。

她今日貿貿然地出口,若阿妤回家告狀,若樂陽郡主遷怒阿蘿,那就更好了。

阿蘿是怎麽說的來着?

樂陽郡主才挨了責罰,乃是因苛待了自己的緣故,若是她敢在這個時候今兒遷怒阿蘿,對阿蘿也不好,若是南陽侯能夠看到這一幕

會不會厭惡樂陽郡主,會不會容不得阿蘿?

樂陽郡主如今被奪了管家的權力,不過是沒了牙的老虎,就算得罪了又如何?

她屢屢為兩個嫡姐說話,南陽侯夫人不看別的,只看她的這般投名狀,會不會在南陽侯府裏關照阿蘿幾分?還有兩位嫡姐,哪怕平日裏姐妹相處,待阿蘿有一點的溫和就足夠了。

她們才是南陽侯府,才是寧國公太夫人眼中的正統,哪怕只平日裏為阿蘿說一句兩句好話,阿蘿會不會在太夫人面前也有幾分體面?阿妧打從醒過來就總是呆呆的,總是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可是她哪怕費盡心機,哪怕一點的希望,也想保護阿蘿一回。

只要阿蘿過得哪怕好一點。

想到這裏,阿妧就小小聲兒地抽噎了一聲,回頭抱住了靖王的脖子。

她的心事都在一張雪白的小臉兒上,靖王頓了頓,輕嘆了一聲将這軟綿綿的小身子給抱緊了。

他一向待人并不十分友善,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就算是在皇帝面前也有個刺兒頭的名聲,可是這個時候卻難得這般溫柔地抱着一顆小團子,還伸出一只大手來小心翼翼地順着她稚嫩的後背仿佛是在安慰她。

這一幕林珩是看得多了不以為意,然而元秀郡主卻覺得三觀都碎了。

這還是靖王麽?!

“我算計人了。”小團子小小聲兒地趴在靖王的肩膀上磕磕絆絆地說道。

“算計的好。”靖王就誇獎道。

他倒是十分滿意的樣子,見他并不厭惡自己的小心機,阿妧就放心了幾分,越發把小臉兒埋進靖王帶着炙熱的脖子裏。

她很喜歡靖王,也很怕他發現自己不是一顆好團子就不喜歡她。只是在她心裏,還是阿蘿更重要些,重要到她寧願失去靖王的喜愛。只是此刻忐忑的心叫靖王這一句話就拯救了,阿妧的胖腮慢慢地鼓了起來,蹭了蹭靖王的臉打着嗝兒又笑了。

“殿下別讨厭我。”

“不讨厭我。本王這麽喜歡你!”靖王斬釘截鐵地抱着怯生生的小姑娘說道。

元秀郡主離得近些,一臉的天打雷劈。

靖王什麽時候點亮了海誓山盟技能了?

“這什麽個情況?”若說元秀郡主從前沒把阿妧當回事兒,如今可真不敢了。她都覺得此刻披着個白狐披風縮在靖王懷裏的當真是一只胖狐貍了。

這靖王可從來沒有對什麽女子說過喜歡來的。因見阿寧已經牙尖嘴利地跟那錦衣少年對上了,一旁阿馨也懶得裝出賢良溫柔的樣子将阿妤給擠兌得越發淚眼朦胧,叫那少年暴跳如雷,元秀郡主見沒啥自己的事兒,就對林珩開口問道。

林珩目中游移不定,只是見阿妧依戀靖王,動了動嘴角,沒有多說什麽。

然而他眉宇之間就多了幾分擔憂。

他家團子沒見過什麽世面,見過的好男子也少,可別叫靖王迷惑了去。

林世子決定回頭多多邀請這京中與自己相投的有為勳貴子弟,多叫妹妹見識見識,往後也別掉靖王的陰溝裏去。

靖王雖好,可是他的婚事,卻還要有皇後的考量,阿妧的身份只怕會叫皇後不喜。

“喂,問你話呢。”見林珩不吭聲,元秀郡主就上前了一步,正對上這青年垂目沉思的側臉。

白皙清俊,令她一瞬間将目光凝滞在林珩的臉上。

許久,她撇嘴扭過頭去,哼了一聲。

此刻,對面已經換了戰場,阿妤本是柔柔弱弱美若蓮花的柔弱性子,哪裏挨得住阿馨的擠兌,叫這位二姐姐兩句話就給擠兌得嘤咛了一聲軟在了海棠花少女的懷裏。

那阿馨一雙眼睛都亮得不行了,見阿寧還在和那錦衣少年拌嘴,頓時就将堂妹給拉到自己身後,高聲道,“三妹妹先歇歇!”到底是南陽侯府,是長姐阿姣的婚事,哪裏有叫阿寧一個妹妹出頭自己躲在後頭的道理,阿馨心虛地左右看看,見南陽侯夫人不在,越發神氣活現。

“還白蓮,還仙女兒,你家仙女兒那麽接地氣,還知道趴在你懷裏哭啊?什麽路見不平,我看你就是見色心起!專門兒管別人家的家事,你這是狗拿耗子!你以為你是誰?南陽侯府的家事,憑什麽要你指指點點?想出頭,你先有種娶了這庶女做了一家人,你才好名正言順呢!”

她頓了頓,又哼笑了一聲,在那被罵得猛地瞪圓了一雙眼睛的少年面前唾道,“就怕你家仙女兒看不上你,你在這兒自作多情,往後給人做了墊腳石!”

完全放飛了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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