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契獸（六）

七日後，禦炎莊前，如約擺起了擂臺，已經與白禦岚有約的辛眉，成了第一個攻擂者。

辛眉繞着走了一圈，“找到你這可小犄角旮旯裏可真不容易，你和我約在這裏，是之前就打着要擺擂臺的主意了？”

“确實。拿你做個開門紅，正好。”白禦岚負手站在擂臺上，雖然禦炎莊地方偏僻且小，但成年鑒過後已經有人摸上了門來，這會附近也有了不少圍觀的人。

辛眉躍上了擂臺，哼了一聲，“難怪近日焱天城裏都在傳，說這個在成年鑒拔了頭籌的禦炎莊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給她點顏色瞧瞧還真當自己憑運氣贏了一次成年鑒就在焱天城無敵手了。”辛眉活動了一下手腳，“來吧，你的契獸呢？”

辛眉帶來的是一個正值青壯年的豹族契獸，也是她戰力最強大的契獸之一，名辛九，在焱天城裏，也能算得上名字響當當的一名契獸。辛九的人形生得其貌不揚，沉默寡言，但他戰力足夠強大，哪怕是特別愛看臉的辛眉，都極為看重他。

白禦岚瞥了一眼身側，“不是在這裏嗎？”

辛眉瞪眼，“你開玩笑吧，就帶着剛成年的小老虎來對付我的阿九，你是沒聽說過豹族契獸辛九的名號？”

白禦岚面無表情，白虎在地上刨了刨爪子，辛眉很快就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她搖頭看着沖向辛九的白虎，辛九都沒化出獸形，顯然也是沒把這個剛成年的契獸放在眼裏。辛眉舉起被火焰包裹的雙拳，迎上白禦岚，近距離交鋒的時候，辛眉道，“看在我最喜歡的白色毛發份上，我會讓阿九手下留情，不燒光他的毛發。”

辛九同他的主人一樣，讓火焰包裹着雙拳，襲向白炎，被他輕巧閃避開來，幾個交鋒下來，辛九發現這只白虎的爆發力不容小觑，變回了花豹原形。

白炎就地打滾壓滅了沾到毛發上的火星，辛九到底不同于成年鑒上剛成年的契獸，白炎不可避免地被火燎到了毛發，他的白毛變得灰撲撲的，前肢有一小塊毛發已經散發出了些焦味來。

兩只契獸之間陷入了焦灼，白炎落在下風，但辛九一時也無法徹底壓制住他。另一邊，辛眉的腳下，以她為中心平地而起的圓形火幕将她徹底包圍在其中，辛眉不斷吞噬這些包圍她的烈焰，但火焰仍然源源不斷地燒起，辛眉沒忍住罵了句髒話，“你他娘的放火放到這個地步都不會放到脫力的嗎？”

辛九眼見主人被困，就要來救，他嘶吼着撲向白禦岚，被白炎半道躍起截住，白虎的後背重重撞上花豹的前腹部，同時落在地上。

劇烈的撞擊讓兩只契獸一時都有些爬不起來，白炎咬着牙率先站了起來，站起的瞬間他的前肢拐了一拐，不過最終還是站穩了，趁着辛九趴伏在地上，他撲了過去。

可白炎到底還是戰鬥經驗不足，他沒料到辛九不是真的站不起來，而是在使詐，在白炎撲上前的時候，地上的花豹猛地擡頭吐出了一大團劇烈的火焰，白炎閃避不及，火球往他面門上襲來，瞬間的灼燙感讓他無法睜開雙眼，不過料想中的疼痛并沒有發生，灼燙弱化成了溫熱複又徹底消失了。

白炎睜開眼，那團火球此刻正在白禦岚的手上，她輕輕一握，火球消失在了掌心。辛眉被白禦岚壓制得無法還手，辛九此時也有些脫力，就算不考慮白炎，他也根本不可能對付得了白禦岚，辛眉自知她已經輸了，她實在是搞不清眼前這個怪胎到底是哪裏冒出來的，那日的火龍，今日的火幕，控火的招數各種千奇百怪，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一時之間根本無法破解。

辛眉不得不認了輸，不過她沒有馬上離開，她放出一小縷火焰，問白禦岚，“你看看，發現什麽了嗎？”

白禦岚故意道，“火很小？”白禦岚邊回話邊走到趴在地上的白虎身邊，辛眉懶得再和她墨跡，直接道，“火焰顏色！你沒有發現，我和你的火焰顏色，是一模一樣的嗎？”

“那又怎麽樣？”

“整個焱天城，甚至在所有火系契者所主導的地盤上，這種橙中微綠的火焰顏色，只有我辛家血脈會出現，我已經将你的事告知了爺爺，他讓我帶你回去，滴血融火認親。”

“認親？”白禦岚正在查看白炎前肢被燒焦的毛發，聞言頭也不擡道，“也行。”不等辛眉接話要帶她回去，白禦岚繼續道，“你辛家能有人打贏我，就和你回去認親。”

辛眉在禦炎莊外轉了幾個圈也拿白禦岚沒辦法，打她又打不過，所以也不可能押人回去，沒轍，只能先帶着她的契獸離開。辛眉沒注意到，辛九脫力的步伐有些緩慢，離開時，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在他看來，這只白虎契獸完全是在拖他主人的後腿，若不是白虎的主人及時出手，自己早就已經贏了，但他也從來沒見過哪個主人，會在戰後，那樣小心地去查看這麽一個拖後腿契獸的傷勢。

“我沒事，只是燒到了毛。”白炎舔了舔毛，“對不起，沒幫到你還要你分神救我。”

“不用對不起，你這才是開始，就能在辛九這種級別的契獸手裏堅持這麽久不落敗，最後也是因為經驗不足上了當，阿炎已經很厲害了。”

白炎回到莊內化成了人形，胳膊上有些輕微的燙傷，不過都是皮外傷，上了膏藥已經沒什麽大礙，他倒是不見疲态，和白禦岚讨論了好一會之前的戰鬥，從中汲取經驗。辛九的獸形也和之前成年鑒上的契獸一樣，都是以噴火吐火為攻擊方式，因為四肢着地，他們很難通過前肢來進行火焰的操控，而人形更多的則是以手控火，但他用人形的時間很短，因為肢體力量的原因和天性使然，只有在對付遠遜于自己的對手時，契獸才會使用人形，大部分時候，他們都更傾向于以獸形戰鬥。

其他的時候，契獸則會更多地選擇以人形出現，這會讓他們更好的融入這座城池，融入到契者的生活中去，也會讓契者更将他們視為作為“人”的那一部分，而非視作野獸。

白炎卻不講究這些，他不像別的契獸，主人的身邊往往還有其他契獸，言傳身教人形的重要性，當其他契獸都更多以人形生活的時候，後來者自然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再加上，白禦岚對待他的人形獸形實在沒什麽分別，他也很喜歡以原形枕在她腿上被順毛的感覺。

更重要的是，用獸形的時候，他可以枕在她腿上，趴在她背上，挂在她脖子上，可以把腦袋埋在她腹部，用人形，就做不出這樣的動作來了。所以在上完膏藥後，白炎又變回了白虎，倚在白禦岚腳邊。

白炎道，“辛九的火焰确實不是之前成年鑒上的對手可比，我之前可以拼着挨上一燒趁機一擊制勝，對付辛九這種級別的對手卻是行不通，他們的火焰沒法直接承受，我還是需要訓練更快的反應速度。”

白禦岚點頭，“那就多加訓練吧。”

“我該怎麽訓練？”

“你忘了嗎？”白禦岚拍了拍他腦門上的黑白條紋，哼笑道，“我不是都把全城的契者得罪光了嗎？每天自然會有人送上門來，給你練手。”

原來的命運軌跡之中，白炎之所以到最後戰力那般的強大，和他在地下鬥獸場無止盡的殊死搏鬥脫不開原因。白禦岚不想白炎走上曾經凄涼的命運，在黑暗之中無望掙紮，甚至神魂不穩，卻也從不曾想讓他成為無憂無慮溫室裏的小老虎，她并不想阻止他變強。

她想讓白炎在太陽下戰鬥，為了他自己內心的信念與追求，成為最強大的契獸。

辛眉回到辛家，沒休息就直接去找了辛家現如今當家的家主辛伯年，“該說的我都說了，她不肯回來，說除非辛家有人能打贏了她，她才回來認親。”

“如果年輕個二十歲，如果辛季還在，我一定親自去收拾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頭。”辛季是辛伯年曾經有過最強大的契獸，已經病逝，他自己，也早已非身強力壯的年紀，無法再适應戰鬥的節奏了。他問辛眉，“我聽說，你帶着辛九，都敗給她了？”

辛眉不爽地撇了撇嘴，“我看圍觀的人也不多，怎麽一個個嘴都這麽碎，傳話傳得比我回來的都快。”

“她當真，就那麽強？”

辛眉切了一聲，又嘆了口氣，“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她确實，比大哥巅峰的時候，還要強。”

辛伯年沉默了一會，辛家如今的勢力大不如前，最大的根源就在于沒有足夠多強大的契者，孫輩裏天賦上佳的只出了一個辛眉，和他的長孫辛盷，辛盷兩年前在清泉城與水系契者戰鬥時被重傷，最厲害的契獸一死一傷，至今都沒有恢複，如今只有一個辛眉可以支撐門面，所以這個流落在外的血脈，對他來說，無比重要。

“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一定把她給我帶回來。”辛伯年對辛眉道，“你該知道的，我辛家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麽，你大哥受傷以後，我們已經丢了兩個礦場。”

“好吧，我盡量。但說實話，我實在是搞不定她，威逼我又打不過，利誘…白毛…”辛眉突然靈光一現，“我突然想到了，她的喜好，似乎和我還挺像。這樣子的話，我倒是有地方可以下手了。白毛焱天城裏一時半會找不到，但俊俏的寵獸，寵獸苑裏還是不缺的。”

“你看着辦就好。”辛伯年點頭，“對了，你今日與她擂臺打鬥，同樣的火焰顏色只怕已經引起人主意了，我擔心，已經有人懷疑她是我們辛家人了。”

“你不會是擔心有人要對付她吧？”辛眉擺了擺手，“這你就不用操心了，爺爺，誰能傷得了這個怪胎，她不傷別人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