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絕處逢生
話說黑枭一頭鑽進瀛海,吸了一肚子海水,猛然間躍出海面,張開大嘴,對着風雲島上空的那片烏雲狂噴。烏雲被海水沖散了,幻姬猝不及防被迫現身。黑枭的速度快如閃電,一把抓住了幻姬的脖頸,拉回眼前,惡狠狠地問道:“你這個只會暗地耍陰招的狐貍精,為何一而再的來害我們?我們和你往日可有仇怨”
幻姬被掐的一陣眩暈,不覺現出了藍狐貍身,說不出話來,只能搖搖頭。黑枭稍稍松開一下爪子,又問道:“既無仇怨,卻是為何?”
“我是奉命而行,完全是身不由己。”幻姬費力地說出這句話。
“誰的命令?” “阿修羅王手下的護衛将軍雄力。”
“雄力?我不認識他,他為何要害我?”黑枭厲聲問道。
“具體原因不明,我只知道他不希望你接受教化,你越邪惡對他的計劃越有利。”
“老大,和她說那麽多廢話幹嗎?殺了她,為青兒姐姐報仇!”三獸憤怒地喊叫着。黑枭欲待捏碎幻姬的脖頸,卻聽見媚兒在山坡上吱吱唧唧亂叫,一邊叫一邊搖手。大門牙也站立起身體,兩只前爪在搖晃。
黑枭略一沉思,把幻姬送到銀杏樹前,問道:“青兒,這只狐貍精由你來發落?殺還是不殺?”
媚兒和大門牙看着已露出原形的藍色狐貍,眼神頗為複雜,但更多的是憐憫。
銀杏樹垂下兩根枝條,輕輕地撫摸着幻姬的頭,本已抱着必死之心的幻姬渾身一震,意識裏像是聽到一聲嘆息:“道者,萬物之奧,善人之寶,不善人之所保。幻術即可用來害人,也可用來救人。妹妹,你好自為之吧!”
黑枭見此情景,知道青兒意欲放過幻姬,三獸立刻嚷嚷道:“青兒師姐,不能就此罷休,如果沒有懲戒,這世上的惡魔只會越來越猖狂,哪裏還有天道公理可言?”
“閉嘴!別忘了,你們三個潑魔是貪嗔癡的三毒所化,青兒平日是怎麽教導我們的?熄滅貪嗔癡,勤修戒定慧,我現在就做給你看。”黑枭嘴上是這樣說,但是心裏的怨恨始終難消,便把幻姬高高舉起,咬牙切齒說道:“今日暫且放過你,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的造化了。”言罷,打斷了幻姬的兩條後腿,幻姬疼得暈死過去。黑枭運足氣,使出了洪荒之力,麒麟掌一揮,幻姬的身體劃出了一道長長的直線,不知飛落到什麽地方去了。
且說這一天,風一啄剛離開梅山,正在空中飛行,突見一物從眼前飛過,墜落到梅山。風一啄掉頭緊随其後,發現是一只藍色的狐貍。藍狐貍跌落在樹林裏,掙紮着從地上站起前腿,拖着兩條後腿前行。
一見到這只藍色狐貍,風一啄識得是使用幻術的幻姬,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當年,青兒遇害,這只千年狐貍精是禍首之一,如果在這裏把她解決掉,也算是為青兒報仇雪恨了。
“呔,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狐貍精,我正愁找不到你,沒想到你送上門來。”風一啄化為人形,攔住了幻姬的去路。
“你是誰?為何要攔住我的去路?”幻姬化出人形,兩只手抓住一棵樹支撐着坐起身來,眼見這只修行了近千年的禿鹫,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心中不免暗暗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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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叫風一啄,今天我要讓你死個明白,風雲島上的那個女子因你所害,你必須一命償一命。”風一啄言罷,握緊拳頭,一拳向幻姬的面門打去。
幻姬凄然一笑,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卻又落入了等着報仇的風一啄手裏,命運乖蹇,怨誰?一切都是自己種下的惡因,現下是自作自受,打不過,也逃不掉,不想再做無謂的掙紮,罷了罷了,我把這條命還給那位女子,以後兩清了。幻姬不願抵抗,閉目等死。
“姑娘,你怎麽不躲啊?”随着一聲大喊,幻姬被一位陌生的男子抱着,迅速躲開了風一啄勁道十足的拳頭。幻姬睜開雙眼,發現抱着自己的是一位身穿紫色長衫,身材偉岸,長相俊美的少年男子。
這位少年男子是一條修行了五百多年的龍,瀛海老龍王的第八個兒子敖天意。天意疏于習武,平生好文,酷愛風雅。尤其是他的書畫,字字有姿,筆筆生動。一些附庸風雅的神仙常常找他畫畫、題字,裝飾在自家殿堂裏,不僅把殿堂襯托得更為典雅秀美,而且還是仙友間顯擺談論的資本。
風一啄見橫空蹦出來一位少年郎,查其修為,雖然是一條龍,絕非自己的對手,便指着天意嚷道:“小子,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否則,爺爺連你一起殺。”
“一個大老爺們,欺負一位受傷的弱女子,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天意依然抱着幻姬,嘴上是這樣說,心裏卻在緊張活動,和禿鹫子打架占不到任何便宜,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欲救這位女子,只能使用龍族慣用的抛空大法,能不能得救看她的造化了。
天意心念于此,擺出一副打架的姿勢,幻姬急忙說道:“公子,你的大恩,小女子記下了,你不是他的對手,不要管我,你快走吧!”
“好!”天意話剛出口,幻姬猛然間感覺自己被抛了出去,一如黑枭的手法,身體劃出了一道長長的直線……
風一啄全身戒備,正要和天意交手時,突然見天意抱着幻姬向空中抛去,眨眼間,天意也消失了。
風一啄飛到半空中,四下張望,除了藍天白雲和飛翔的鳥兒,哪裏還有他們的身影?風一啄甚是懊惱,卻又無處發洩。
巫山東麓腳下有一個村子叫來運村,村裏住了百十戶人家。村裏有一戶人家姓羅,羅媽媽、兒子羅強、兒媳婦秦氏。秦氏端莊大方,溫柔賢淑。由于羅強經常外出經商,家裏只有秦氏和羅婆婆。
秦氏早晚勤于家務,伺候婆婆周到細心,甚得婆婆和羅強的喜愛和看重。
一天,秦氏和村裏幾位媳婦到村東的來運河洗衣服,大家洗完衣服都回家了,只剩下秦氏一人還在洗衣服。當秦氏洗完衣服準備回家時,突然從上游漂過來一只藍色的狐貍,在河裏忽上忽下地掙紮。秦氏頓生憐憫之心,脫下鞋子,不顧初春冰冷的河水,趟進河裏,攔截住狐貍,把它抱上岸。藍狐貍渾身上下濕透了,不停地發抖,已是奄奄一息。秦氏用自己的幹衣服擦去它身上的水,發現藍狐貍的兩條後腿折斷了。秦氏在岸邊找來幾根細木棒和幾根藤條,用藤條把木棒牢牢地固定在藍狐貍的後腿上。
秦氏把藍狐貍帶回家,羅婆婆見到受傷的狐貍,二話不說,把它放進被窩裏暖着。待藍狐貍蘇醒後,又用米湯、菜葉将養着。
十天後,藍狐貍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來到羅婆婆、秦氏的身邊,吃了飯之後,擡起頭,圍着羅婆婆和秦氏轉了三圈,又看了她們好一會,一瘸一拐地走了。
幻姬來到巫山,見此處風景清幽,靈氣充足,是修行的一個好處所。她爬到半山腰,發現了一個洞穴,便在洞穴裏打坐養傷。
自此後,幻姬在巫山養傷、修行,每日聽着山頂上寺廟的晨鐘暮鼓,鐘聲使人清醒,鼓聲令人振奮,仿佛洗淨了塵世的萬千煩惱,身心清淨。只願在此隐居修行,借普照的佛光擋住紅塵的紛紛擾擾。
一個月後,幻姬的腿傷完全康複了,她決定上山到寺廟聽聽法師講經說法。出門前,幻姬看看自己的裝扮,如此妩媚的女兒身必然會引起衆人側目,變化成哪種模樣呢?腦海裏立刻閃現出一個偉岸的身影,梅山搭救自己的那位公子。心念一動,幻姬手一揮,一位身穿紫色長衫的少年郎站立在山洞口。
幻姬走進寺廟,拜佛之後,來到後院法堂,法堂裏已經坐滿了人。幻姬在一個角落剛坐下,一位頭發胡子全白的老人坐在了自己的身邊。幻姬擡眼一看,發現這位老人也是一個狐貍精,但是老人像是沒有覺察到幻姬是同類,目不斜視,安安靜靜聽堂上了悟法師講經說法。
下座後,各人都已散去,幻姬見老人沒有走,便留下來,看他意欲何為。
了悟法師看了看幻姬和老人,露出一絲微笑,走下講座,開口問道:“老人家,你是不是有甚疑難之事?”
老人雙手合十,說道:“老法師,我不是人,實是一只修行了五百年的狐貍精,前生也是這個寺廟的法師,因有個學人問我:‘大修行人還落因果否。’我說:‘不落因果。’便因此堕落,做了五百年野狐精,沒法脫身。請老法師慈悲開示。”
了悟法師說道:“我明天還要上堂說法,你把從前那個人問你的問題,重複的來問我。”老人大喜,合掌而去。
幻姬看着老人的背影,不知他為何如此高興,帶着詢問的眼光看着了悟法師,法師說道:“不小心講錯一個字,便做了五百年狐貍。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為何做了近千年狐貍?” 幻姬聞言一愣,不知如何作答。半晌,才惶恐地合掌問道:“請老法師指點迷津。”
了悟嘆息一聲:“前世你流落在風月場所,希望有哪位男子搭救你出離苦海,一次一次升起希望,一次一次被男子們欺騙,在無數次失望、悲憤之下,你的嗔恨心與日俱增。臨命終時,你誓要來生報複那些欺騙你的男人,因這一念嗔恨,你堕入了畜生道。此生,由于業力的牽引,你不僅報複了前世欺騙你的人,但也傷害了一些和你無關的生靈,所謂舊業未了,又添新殃。”
幻姬聽法師如是說,如雷轟頂,潛伏在阿賴耶識中前世的部分記憶一瞬間被打開,前世今生,一個又一個片段在腦海穿插回放,不由得羞愧地流下眼淚:“法師,你說得對,我已經在受報應了,可是受人脅迫,我也很無奈啊!”
了悟法師正色勸告她:“如果你能忏悔前愆,依然可以得救,佛法能夠洗去你心裏的污垢。”
幻姬不敢相信:“真的可以嗎?我造下的罪孽太多了!”
了悟法師非常肯定地答道:“雖然你罪孽深重,但确實有佛緣。前世你在佛前供養鮮花,種下了金剛種子,此生能不能修成正果,就看你能不能斷惡修善,只有願力大過業力才能扭轉乾坤改變命運。”
了悟的一番話,幻姬信心倍增,合掌說道:“老法師的教誨我一定銘記在心。”言罷,轉身離去。
第二天,幻姬又來到法堂,坐在白胡子老人的身邊。了悟法師講完法後,老人站起來向了悟法師行了個禮,然後恭恭敬敬向他請法,提出那個問題:“請問法師,大修行人還落不落因果?”
了悟法師答道:“不昧因果。” 老人大悟,即謝禮道:“今承法師開示,令我超脫狐身,我在後山岩下,祈請法師以亡僧禮送。”
了悟法師颔首合掌:“阿彌陀佛!” 老人歡歡喜喜走了。
幻姬回到山洞中打坐,不斷回味那一句“不昧因果”,修行如果沒有定力,會被外緣所轉,做不了自己的主,有時候做事亦會昧了心田,而佛菩薩對因果報應清清楚楚、明明了了。
正在這時,洞口忽然鑽進一物。幻姬唬得一躍而起,全神戒備,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只藍色的狐貍,轉眼間,藍狐貍化成人形。幻策嬉皮笑臉地走上前來:“妹妹,你讓我好找啊!這麽多天,我尋遍了天南海北,原來你躲在這裏,妹妹竟然和我師兄一樣都愛躲在巫山享清淨。”
“師兄?哥哥有師兄嗎?”幻姬頓生疑惑,兄妹倆承傳的是父母般若修道法門,哥哥什麽時候又另拜師門了?
“妹妹誤會了,我說的師兄不是真的師兄,是雄力将軍手下的護衛,為了拉攏他,我尊稱他一聲師兄。”幻策急忙擺手解釋道,心裏暗罵自己說錯了話。
幻姬看着幻策,漠然地問道:“哥哥此番前來,有什麽事嗎?”
“妹妹,何來此問?一個月前,雄力差遣你到風雲島,之後再無消息,你讓為兄憂心似焚,我尋了你一個多月,終于找到了你,你為何見到我像是見到陌生人一樣?”幻策說到動情處,眼眶有些濕潤了。幻姬聞言,大為感動,或許是自己疑心太重吧!哥哥還是過去那個愛護我關心我的哥哥。
“哥哥,讓你擔憂了!這一切都是妹妹的錯。一個多月來,妹妹一直在巫山養傷,準備完全康複後再回家報平安。”幻姬露出一絲笑容。
“妹妹受傷了?傷在哪裏?重不重?”幻策一臉關切地問道。
“哥哥不用擔心,妹妹已經沒事了。”幻姬輕盈盈地轉了一圈。幻策誇張地吐出一口氣,像似放下心來,心裏一邊為自己的表演點贊,一邊在盤算如何勸幻姬回狐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