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縷春風
聞希一直覺得，剛剛江砺說要送她出來只是想幫她解圍，應該不是真的想送她，所以等張放離開後，見江砺還站在原地沒挪步，聞希怔了下。
“不打算走？還是真的想去警衛處？”江砺依舊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有點痞，卻又和他身上那股子剛毅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江砺是學刑偵專業的，對身邊人事物的洞察能力自然也會比常人好一些，聞希鬼鬼祟祟蹲在樹幹後不久他其實就發現了，但想着畢竟不太相幹，他便當作不知道。
可剛剛看着聞希這麽纖細的一個姑娘被人欺負，也不知道抽什麽風，他莫名的就有點不忍心，猶豫了一瞬，最後還是沒忍住站了出去。
而且江砺心裏下意識地就覺得聞希不是那種會有什麽壞心思的人。
“你真的要送我嗎？”聞希有點反應過來了。
“假的。”江砺故意說反話。
“可是你都說了我找不到路了。”沒因為江砺的冷言冷語生氣，聞希眼底的笑意反倒更明媚了，心裏的勇氣好像也多了一點。
小姑娘挺會給自己找臺階下。
江砺睨了聞希一眼，沒再接話，而是繞過一旁眼珠子都快掉下來的室友趙一恺，穿上搭在單杠上的黑色制服外套，等聞希跟上後才擡腳往訓練場的出口走。
上課時間，校園裏沒什麽人。
訓練場離學校門口不遠，其實聞希上次已經走過一次，但難得有機會和江砺單獨在一起，她不想那麽快就被送走。
這樣想着，聞希故意放小了步子，愣是把一步走出了三步的時間。
“剛剛拍了什麽？”快到校門口的時候，一路的沉默被江砺打破。
他了解張放，是個認真的性子，按常理來說沒必要冤枉聞希，既然要檢查聞希手機，就說明是看到聞希有什麽小動作了，再說他也有些好奇聞希拍了什麽這麽見不得人。
“啊？”送走張放後本來以為這個問題已經跳過了，沒想到江砺還記着，聞希想到手機裏那張江砺的肌肉特寫，趕緊搖頭，随口謅了個借口，“我就随便拍了下風景。”
江砺臉上明顯寫着不信，将骨節分明的大掌攤在聞希面前，“拿出來我看看。”
“我真沒有拍什麽你們學校的機密。”聞希就差舉着三根手指發誓了。
“那你心虛什麽？”江砺的眼底藏了點不易察覺的笑意。
和張放的強硬不一樣，江砺說話時似乎帶着點誘哄，聞希總覺得再被逼問下去，她陣營失守是遲早的事情，漆黑的眸子轉了下，聞希突然神秘兮兮地朝江砺勾勾手，示意他靠近點，一副“我有秘密告訴你”的樣子。
“有話就說。”江砺不吃這一套，身形立在那裏巋然不動，半分要靠近的意思都沒有。
“你靠過來一點，等會兒被別人聽見了怎麽辦？”
兩個人周圍方圓三十米內連個人影都見不着，被人聽見的可能性基本是零，但看着江砺刻意保持距離把她當洪水猛獸防着的樣子，聞希就想和他唱反調。
明明是海城人，聞希說話卻帶着點江南吳侬軟語的腔調，一句話聽上去似乎有那麽點撒嬌的意味。
江砺擡眸，就迎上聞希氤氲着水霧的眼睛，晶亮晶亮的。
就像之前打死不願意将手機交給張放一樣，這會兒她固執地望着江砺，等江砺的回應。
鬼使神差的，江砺在聞希的注視下往前邁了一步，微微彎了腰，在極短的時間內縮短了與聞希之間的距離。
這個距離，聞希甚至能隐隐聞到江砺身上的味道，混着剛運動完的汗味和淡淡的煙草味，卻一點都不難聞，仔細一嗅好像還有一絲清冽的薄荷味，也不知道這個人用的是什麽沐浴露。
“說吧。”依舊是言簡意赅。
剛剛撩撥的人是聞希自己，可這兒會感受到男人說話時噴灑在臉上的熱氣，她的心突然就狂跳起來，垂在身側的手因為緊張而下意識握緊。
除了餘琛的自來熟，聞希沒和哪個男人靠得這麽近過。
見江砺還等着，她趕緊甩掉腦袋裏的遐思，故作淡定地指着主路邊的一條小路，“我其實是走那邊翻牆進來的。”
言下之意就是她心虛不是因為拍了照，而是因為自己翻牆的舉動。
“……”江砺對這個“秘密”挺意外。
合着現在的小仙女都會飛檐走壁的了？他之前真覺得聞希這種長得好看說話也溫言細語的姑娘是屬于網上說的“小仙女”範疇。
江砺站直身體，不動聲色地重新将面前的姑娘打量了一遍。
是真不像會翻牆的人。
“你們警察哥哥應該會守口如瓶的吧？”聞希微微後退了一步，有點不太确定的問江砺，畢竟她下次來估計還是得翻牆。
看聞希那挺認真的眼神，江砺覺得好笑，但面上仍然保持着那副沒什麽表情的樣子。
他淡淡開口：“這是我學校，你這要求真是提得一點不客氣。”
說完，江砺便繼續領着聞希往學校門口走。
江砺似乎格外愛說反話，有點像那種傲嬌的大型犬，所以聽到江砺這麽說的時候聞希就知道他應該不會出賣她。
聞希擡腳跟上他，笑得像只餍足的小狐貍：“聽了秘密的人就應該自覺保守秘密，警察哥哥難道就可以不遵守江湖規矩了？”
“江湖規矩”這話還是林燭告訴她的，她們兩個的友情便是在無數個秘密交換的過程中建立起來的。
江砺輕笑，沒搭理聞希這套奇怪的言論。
兩個人說話之間已經走到學校門口，站崗的小警察似乎也和江砺認識，經過他的時候聞希看到江砺跟他遙遙點了下頭。
江砺在校門邊側邊的一堵牆下，側過身看着一張臉被凍得紅撲撲的聞希，“以後別翻牆了。”
“翻牆方便。”聞希随意地将額前的一縷碎發別到耳後，擺擺手，她并不想每次都借着餘詩敏的關系進學校，何況她本來目的就不純粹。
“你以為每次運氣好都能遇見人給你解圍？”又一次好心被當做驢肝肺，江砺有點不爽地哼笑，“還是你真想等你媽去警衛處領你？”
聞希頓了幾秒，餘詩敏那麽一個為了面子可以維持着名存實亡的婚姻的女人，就算她真被抓住帶進了警衛處，估計她也不會去領她，直接當做沒她這個本來就不是親生的女兒倒是很有可能。
“下次來我不會亂拍照了，也不會再給你惹麻煩了。”不想再讨論這個話題，聞希掩飾尴尬地笑笑，再開口是商量的語氣：“警察哥哥，我請你吃頓飯吧？”
“不用。”江砺拒絕得毫不拖泥帶水。
“我會覺得過意不去的。”聞希不死心。
“沒必要。”江砺将一只手插進口袋裏，有些慵懶地微倚在牆上，“舉手之勞而已。”
聞希覺得江砺有時候就像一塊硬石頭，砸不爛敲不動的那種。
她深吸一口氣：“那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說這話的時候聞希聲音低了一些，聽着有點委屈，江砺見不得聞希示弱的樣子，覺得好像是他欺負了她一樣，別開眼，他妥協似的極輕地點了下頭，反正估計是沒什麽再交集的機會了。
江砺的動作像是給聞希剛剛縮了水的勇氣又添了一小把柴，小姑娘眼底頓時又晴空萬裏，她笑得溫柔，“以後肯定會有機會的。”
江砺模棱兩可地“嗯”了聲。
“對了警察哥哥，我叫聞希，‘但聞人語響’的聞，‘大音希聲’的希，下次見哦！”
話落，也不等江砺反應，聞希頂着泛粉的耳垂朝江砺揮揮手，在江砺的注視下步伐輕盈地往A大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