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縷春風
江砺的卧室和他給聞希準備的房間就隔了一堵牆。
他房間裏有獨立的衛浴, 怕聞希覺得尴尬,給聞希準備好東西之後他就回了房間, 将外面的空間全都讓給聞希。
一聲輕響, 鎖舌滑入鎖眼。
聞希小心翼翼地走到房間門口,朝江砺關上的房門看了一眼, 悄悄彎了彎唇。
确認江砺不會再出來, 她輕輕地将房門關上, 窩回床旁的一個懶人沙發裏給林燭發微信,眼底燦爛的笑意都快溢出來了。
聞希本來是想給林燭彈視頻的, 但想到江砺還在隔壁, 怕自己癡漢的樣子被他知道,索性作罷, 換了發文字消息。
【哦:阿燭阿燭!】
林燭一般沒在工作的時候都是秒回, 很少見聞希這麽激動的語氣,她很快回了個問號。
【哦:我覺得我今天出門一定是看了黃歷的】
又是一個問號。
發完這個問號之後,林燭突然想起聞希和江砺一起去演習的事兒,難不成她家崽兒在江砺那裏已經革命成功了?
想到這兒,她在聞希下一條消息發過來之前, 回了一條:【和你的警察哥哥生米煮成熟飯私定終生了?】
這回換了聞希發了個問號過來。
隔着屏幕林燭都能感受到聞希一臉問號的樣子,她忍不住笑起來, 給聞希打了個電話過去。
林燭這個電話打得聞希措手不及, 鈴聲響起來的一瞬間她差點吓得連手機都沒拿穩, 聞希迅速地摁了靜音鍵, 這才做賊心虛地接了起來。
聞希一接通, 林燭就問她:“今天遇到什麽好事了?”
林燭那邊背景音樂很嘈雜,應該還在酒吧,聞希壓低了聲音,生怕江砺會聽見。
“阿燭,你猜我現在在哪裏?”
“你警察哥哥床上?”
聞希:“……”
她以前怎麽沒發現,林燭這麽不正經?
用手背摸了摸發燙的臉,聞希也不和林燭打啞謎了,她笑着說:“今天我說自己無家可歸的時候,江砺居然收留了我,而我現在在他家裏。”
林燭剛剛是真的開玩笑,沒想到自己居然真的一語中的。
她這段時間被趙一恺纏得心煩意亂,明明她都清清楚楚地給他擺事實講道理說了兩個人不合适,但那個小警察偏偏一根筋,逮了空就往她面前湊。
林燭整天就忙着躲趙一恺,都忘了關心聞希的感情進展,沒想到這崽兒居然和江砺發展得這麽快。
她下意識就說了句:“四舍五入差不多就是同床共枕了。”
聞希嬌嗔:“阿燭,你別亂說,我們不睡一間卧室。”
不過話雖這麽說,聞希卻想象了一下和江砺躺在同一張床上的畫面,從第二次見面起,她就惦記上了他身上線條流暢的肌肉,想知道摸起來是什麽感覺。
越想臉越燙,聞希有些燥熱地用手給自己扇風。
都怪林燭,她明明都沒往那個方向想的。
怕林燭再語出驚人說出什麽十八禁的話,聞希不敢再和她讨論住到江砺家裏這件事,索性換了話題。
兩個人這段時間也沒怎麽聯系,絮絮叨叨地聊了快一個小時,才意猶未盡地挂了電話。
已經十一點多了。
聞希也不敢再耽擱,從行李箱裏拿了換洗的衣服去浴室洗澡。
她洗澡不算慢,而且這裏又是江砺家,她也不好意思拖拖拉拉的,用了十來分鐘就洗好了澡。
每次和江砺靠近時,聞希都能聞到他身上若有似無的清冽薄荷味,她心癢了好久,這次終于如願以償地用了屬于江砺的沐浴露和洗發露。
關掉噴灑,聞希擦幹身上的水,擡起胳膊輕輕聞了一下。
是江砺身上那種清冽的薄荷氣息。
聞希笑得像只偷腥的貓,剛轉身打算去拿挂在架子上的衣服穿上,浴室吊頂上的照明燈卻突然熄掉。
應該是停電了,外面也沒有光透進來,整個浴室頓時陷入了可怕的黑暗之中。
聞希驚了下,漸漸覺得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赤.裸的身體在空氣中微微顫抖。
她怕黑。
尤其是怕這種突如其來的黑暗。
在被接到聞家之前,聞希還和那個生她的女人的生活在一起,每次只要她不高興了,便會将聞希關到漆黑的鐵皮櫃子裏撒氣,任憑聞希怎麽哭鬧都不會放她出來,每次都是等她出了門外婆才會偷偷把她放出來。聞希覺得那應該是她人生中最暗無天日的時光了,即便後來到了聞家沒人再這樣對她也一直怕黑。
所以除了在寝室裏得顧着室友的感受,其餘時候只要一入夜聞希就會點上燈;就連失眠這個問題,心理醫生也說過和她小時候的這段經歷脫不開關系。
在聞希陷入那些噩夢時,她突然聽到有人叫她。
“聞希。”
江砺低沉微啞的嗓音隔着浴室的門傳進聞希耳朵裏,将籠罩着她的夢魇撕開了一條縫隙。
緊接着是兩聲有些急促的敲門聲,“聞希你在裏面是不是?”
聞希晃了下腦袋,強迫着自己冷靜下來,她深吸了幾口氣,尋着江砺的聲音磕磕絆絆地摸到門邊。
“江砺,我看不見。”她的聲音有些無助。
浴室門外,江砺頓了頓,問聞希:“方便開門嗎?”
被江砺這麽一提醒聞希才想起來自己身上還光溜溜的,頓時覺得尴尬,怕江砺會沖進來,她抵着門,有些羞恥地開口:“不方便,你別進來。”
聞希的聲音壓得低,加上緊張,聽起來有些柔柔媚媚,像是一根沒什麽重量的羽毛,撓到人的心窩子裏。
江砺是個年輕氣盛的男人,他克制力強但卻并不代表他不會心癢,在這個勾人遐想的地點,偏偏聞希還對他是特別的。
黑暗裏,江砺舔了下有些的幹的嘴唇,覺得身體有些躁。
聞希說了那句“你別進來”之後,遲遲沒有聽到江砺的回應,她以為江砺正人君子地走開了,心裏頓時又有些沒底了。
“江砺?你還在嗎?”
聽到聞希不确定的聲音,江砺在心裏暗罵了自己一句“禽獸”,他清了清嗓子,應了一聲:“在,沒走。”
浴室裏的人重新沒了動靜。
江砺這才想起來聞希剛剛說自己看不見的事,他想了下,安撫聞希:“我去拿個手機過來給你打光,你先扶着站好別動。”
濕漉漉的浴室裏,他怕聞希看不見會滑倒。
“江砺。”聽到江砺挪動的聲音,聞希忽然開口叫他。
江砺停了步子,“嗯?”
聞希沒好意思直接說自己怕,猶豫了兩秒,催江砺:“你快一點。”
然後她就聽見江砺低低地笑了兩聲,說:“好。”
江砺真的很快,前後不到半分鐘的時間,聞希就又聽到了他逐漸走近的腳步,雖然隔着一道門,但是卻安心了不少。
“聞希,你把門開一條縫,我把手機給你。”
換作是別的男人,聞希覺得自己寧願在這裏耗着估計也不會同意把門打開,但外面的人是江砺,她就沒有那麽多顧忌。
她摸索到門把手上,擰開反鎖的旋鈕,輕輕壓下将門拉開了一條縫。
一瞬間,手機閃光燈的光透過那條狹窄的門縫傾瀉進了漆黑的浴室裏,聞希反手擋了下,等到适應了她才看清江砺是背對着門口站的,反手舉着手機遞到了她的面前。
和燈光一起溢進來的,還有外面冬夜的冷氣。
聽到動靜,江砺示意她:“你拿進去。”
聞希沒吱聲,卻是按照江砺說的,将門縫拉開了一些,取過了他手上的手機。
拿手機的時候,聞希的指尖不經意地觸碰到了江砺手上的皮膚。
明明是冬日,卻燙得有些吓人,聞希下意識顫了下,迅速收回了手。
關上門,将手機擱在置物架上,借着有些晃眼閃光燈迅速穿好衣服。
手機後置的閃光燈雖說光線不弱,但是終究和專門用來照明的燈不一樣,白晃晃的燈光将無盡的黑色撕破,看起來倒是更詭異了一些。
聞希沒敢在浴室裏多待,拿起架子上江砺的手機就往外走。
一開門,就看到斜倚在門邊的江砺。
剛剛她就在和江砺一門之隔的地方換衣服,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發出什麽奇怪的動靜。
江砺微微轉頭,睨了聞希一眼,見小姑娘穿戴整齊,才不動聲色地翹了翹嘴角。
聞希還沉浸在自己的尴尬裏,從浴室出來開始就一直低着頭,根本不敢和江砺對視,自然也沒看到江砺嘴角的那抹笑意。
她有點慶幸這樣的黑暗,至少不會讓江砺看見她發燙的臉和耳垂。
江砺收斂了笑意,從聞希手裏接過自己的手機,擡手輕輕碰了下聞希還滴着水的頭發,皺了下眉。
停電了,自然電吹風也不能用。
江砺常年鍛煉身體素質好得驚人,而且他一頭利落的短發吹了和沒吹一個樣,自然用不用電吹風都無所謂。
可聞希就不同了,她那頭長發要是不擦就這麽睡,估計明天能頭疼得她連床都起不來。
江砺往外走,“我去給你找張幹毛巾把頭發擦擦。”
大概是在停電之前,江砺已經要準備睡覺了,所以他這會兒只穿了一件看上去像睡衣的黑色短袖T恤。
見他要走,聞希下意識就擡手拽住他的T恤下擺。
“你走慢點,我和你一起。”
江砺低頭看了眼抓在自己衣服上的手,很小,看上去還軟綿綿的。
視線再往上,就是聞希晶亮的但是卻有些慌亂的眸子,從剛剛的反應看得出來,聞希應該是怕黑的。
下一秒,江砺擡手覆在聞希的手背上,等聞希松開了他的衣服,然後稍稍收緊,将她的手握進了掌心裏。
那一刻,聞希心跳如擂,她亦步亦趨地跟在江砺身後進了她的房間。
江砺将聞希牽到床邊,等她坐上去又把被子給她披上後,他才去一旁的櫃子裏找毛巾。
幾分鐘後,他舉了條藏青色的毛巾遞到聞希面前,“只剩這一條沒用過的了,坐床邊來把你頭發上的水擦擦。”
聞希沒好意思讓江砺給她擦,見她自己拿過了毛巾,江砺也不勉強,拿着手機兀自坐到了聞希之前坐過的那個懶人沙發上。
那個沙發很矮,江砺那麽高一人坐上去實在顯得有些滑稽,為了舒服些,他半躺在椅背上,休閑褲下的長腿大喇喇地伸開來,聞希莫名想到了“葛優癱”。
看到江砺沒走,她在心裏松了口氣。
不大不小的房間裏,一時間就只剩下毛巾的布料和發絲相互摩擦發出的“沙沙”聲。
只是毛巾終究不能和電吹風比,聞希手都有舉酸了,頭發摸上去還濕漉漉的。
感覺到聞希的不耐煩,江砺從手機中擡起頭來,“困了沒?”
“沒。”聞希搖頭,不光不困,而且沒有一點睡意。
“不困那就等頭發幹了再睡。”
接下來的時間,聞希坐在床上,而江砺則坐在那個懶人沙發上,各自玩着自己的手機。
百無聊賴地刷了會兒微博,聞希突然開口:“你明天是不是還要去局裏的啊?”
“不去。”剛演習完,今天總結彙報會也開了,局裏便放了他們幾天假,“怎麽了?”
“我就是想問問你要不要先去休息啊?已經不早了。”
“我不困,等你頭發幹了再說。”
聞希低低地“哦”了聲,嘴角卻怎麽也控制不住地往上翹。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聞希胡亂地抓了兩把頭發,自然風幹了這麽久,頭發已經幹得差不多了。
她給江砺說:“我頭發幹了。”
江砺點點頭,慢悠悠地從沙發上站起來,随手在聞希腦袋上揉了下,确認幹了,才說:“那你就早點睡。”
說完,頭也不回地往卧室外面走。
“江砺。”
在江砺走到卧室門口的時候,聞希還是沒忍住開了口,“我能不能去你房間打個地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