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巧合
程澈拿出書單一本一本核對,确認無誤後将它們一一放進書櫃裏。
在程澈看不到的方向,羅堯面沉如水,程澈怎麽會突然關注起音樂呢?況且他還去和嚴浪讨論……
為什麽偏偏是嚴浪?
其實他們走得近的一圈人都知道,嚴浪遺傳了他作為鋼琴家的母親的音樂細胞,羅堯張壘方覺幾人小時候都被家裏逼着跟嚴浪一起在嚴母手下學過琴,只是嚴浪本人更愛醫學,所以才沒有在音樂上繼續發展下去,将其作為興趣愛好。
只是關鍵在于,“感興趣音樂”和“嚴浪”,這兩點不知誰前誰後,因果關系如何。一想到這,羅堯便心中一陣煩悶。
羅堯半天沒說話,在一旁看着,直到程澈把所有書都收好,他才突然說道:“橙子,你要是對音樂這方面感興趣,有什麽問題可以來問我。”
不要再問別人了,尤其是嚴浪。
羅堯這話說的極為平靜,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氣來壓抑內心的翻湧。
程澈“嗯”了一聲,回答得比較含糊,他下意識地想在羅堯面前回避自己真正的羞于啓齒的小心思——他羨慕白桢,他也想和羅堯擁有共同愛好,這樣才不至于和羅堯在各方面南轅北轍。
第二天,兩人起了個大早,把小鴨蛋從育嬰機構正式接回了家裏。
初回到家的小鴨蛋對新環境有點認生,縮在羅堯懷裏死活不肯進到搖籃裏去,羅堯只要一做出放手的動作,小鴨蛋就立刻開始嚎啕大哭,聲音之嘹亮讓羅堯焦頭爛額之際又同時倍感欣慰,畢竟自家兒子聽上去十分健康。
小鴨蛋黏着羅堯的表現倒是讓程澈輕松了一點,但羅堯每天都要去公司,大部分時間還是程澈照顧小鴨蛋,沖奶粉喂奶、更換紙尿褲、哄睡覺,這些繁雜而又重複的事情沒有哪一樣是容易的,好在程澈天生耐心極強,脾氣也溫和,對待小鴨蛋始終沒有一點厭煩。
程澈和羅堯換班,一個白天照顧孩子,一個晚上照顧孩子,程澈起初還擔心過,等過段時間研究所恢複正常,他就要去上班了,同時小鴨蛋也将沒人照顧。不過,還沒等程澈把這個擔心說出來,羅堯就已經聯系了一位信得過的人來幫忙照顧,這個人程澈也很熟悉,就是羅家原來的保姆劉媽。
劉媽中年離婚喪子後就一直沒有再婚,前些年賺夠了養老錢,生活雖說閑适卻單調,她一聽自己從小疼到大的羅堯居然已經有了孩子,立刻喜滋滋地答應了。
“劉媽就知道啊,你們倆肯定能長長久久的。”電話裏,劉媽的聲音洋溢着喜悅,仿佛是自己的孩子有情人終成眷屬了一般。
說來也是,羅堯和程澈的大學戀愛過程幾乎整個都被劉媽看在眼裏,打從那天羅堯第一次帶程澈過來她的店裏做月餅,她就瞧準了程澈最後會和羅堯在一起,果不其然。羅堯和程澈都是她見過的最優秀的孩子,性格又十分互補,簡直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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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系好了劉媽,也就解決了程澈一件心頭大事,羅堯在這方面的細致令他驚訝,他還沒有說出自己的顧慮,羅堯便已經替他完美化解,而且這個解決方法也挑不出任何問題。
晚上十一點,羅堯終于把精力旺盛的小鴨蛋哄睡着了,然後回到主卧。
程澈被一團暖黃的光暈罩着,正坐在床上看他從網上買來的書,不過已經他困了,頭開始不由自主地往下點。
羅堯一進來就看到這一幕,唇邊立刻勾起一抹笑,雖然一連好幾天都是這樣,但關于程澈的某些平日裏不常見的可愛行為,羅堯還是百看不厭。
羅堯輕車熟路,剛哄完小鴨蛋,接着哄程澈:“寶貝,困了就睡覺吧。”
羅堯試圖把程澈手中的書抽開,卻驚醒了程澈。
“明天再看。”羅堯果斷地把書“沒收”了。
程澈在自然科學上可謂極有天分,甚至被一向以嚴格出名的徐教授贊為“難遇之材”,可一旦遇上了藝術,難遇之材就變成了一堆廢木頭,即使他拿出了平常兩三倍的鑽研精神,也抵抗不了飄忽的思緒,一碰就散架。
他惺忪着睡眼問羅堯: “比爾·安格拉諾很喜歡吃葡萄嗎?為什麽他很多鋼琴曲都和葡萄有關?”
羅堯撫了撫程澈的臉,柔聲道:“比爾·安格拉諾不彈鋼琴,因為他是材料學家,至于卡爾·安格拉諾,他是鋼琴界著名的葡萄王子路易斯的大學同窗兼死對頭,平生最讨厭葡萄。”
“哦……”程澈點了點頭,意識到自己在睡意朦胧中弄混了,白天被小鴨蛋折騰得夠嗆,一到晚上就沒什麽精力了。
程澈還想說什麽,卻被羅堯按在枕頭上,順便被蓋上了被子,“睡吧,有什麽明天再說。”
其實羅堯巴不得程澈跟他說話,問他問題,表現出很信任他的樣子,但他更加心疼程澈。
程澈最近眼下一直有淡淡的青黑,顯然是勞累的結果,按照小鴨蛋鬧騰的勁兒,羅堯完全可以想見,程澈白天在家帶孩子有多辛苦,他提出讓劉媽提前過來,但被程澈拒絕了,程澈想在有限的時間裏和孩子培養更多的感情。
其實,還有一個羅堯不知道的願因,程澈想要彌補孩子剛出生那幾天對孩子的疏忽。
好不容易把兩個寶貝都哄睡了,羅堯自己也進了被子裏。
他浏覽了一會新聞,睡前習慣性地點開朋友圈,卻看到了嚴浪兩個多小時前發的一條動态:秋天的葡萄架。
配圖是一串嚴家花園裏的葡萄藤。
現在正值秋季,按照季節時間來說,這條朋友圈十分正常,但巧的是,那個最喜歡葡萄的路易斯恰好就有一首名曲叫做《秋天的葡萄架》……
羅堯握着手機的手慢慢縮緊,然後慢慢放開。
杯弓蛇影,大概說的就是他自己吧。
只要一遇到跟程澈有關的事,他一大半的判斷能力就會立刻癱瘓。
羅堯看着身邊早已熟睡的程澈,手臂縮在胸口,臉頰偏向枕頭。
程澈以前睡覺的時候有個習慣,喜歡蜷縮着,把大半張臉都埋進枕頭裏,好像無時無刻都很冷一樣。
羅堯去過程澈老家,看到過,也感受過程澈睡的那張冷硬的硬板床,羅堯從來優渥至極的生活讓他根本沒法去想象,小時候的程澈是如何蜷在上面度過冷清的夜的,他只要稍微一想,就會心疼得要命。
後來,有羅堯在身邊,程澈漸漸的不再這樣睡了,可現在他們重新在一起,程澈蜷縮的睡姿又回來了。
羅堯撫了撫程澈露出的小半張臉,那臉上的神情溫柔無害,毫無防備,絲毫不同于程澈清醒的時候刻意對外僞裝的淡漠。
這是他好不容易捂熱的橙子,他該怎樣更牢的抓住?
羅堯一個沒留神,手上撫摸的力道重了些,程澈感到不适,小幅度的動了動,然後繼續沉睡。
羅堯胳膊環在程澈身上,汲取到熱量的程澈慢慢舒展開肢體,貼上羅堯,無意識地尋求着更大面積的熱量。
這樣的依賴讓羅堯怦然心動,他湊過去想親程澈,卻在四片唇瓣還離幾毫米的時候想到了什麽,他停住了,然後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