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不值
“你竟然還在幫他做事！他做的都是些什麽事情， 你不知道嗎？那樣的人哪裏值得你追随！”夏燦說着， 眼角溢出了淚水：“你看一眼童童， 他那麽聽話， 那麽懂事， 別人可以活一百年兩百年，可他卻只能活到十八歲！”
“這都是你的報應！”
這都是你的報應。
這一句話猶如一只利箭插入了管家心中， 他腳步頓時踉跄， 整個人猛然後退了一步。
他看着自己的女兒， 确定這是自己的女兒沒錯。
他女兒已經失蹤将近十年了， 十年前， 她去出門旅游的時候，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老太爺跟他說，他女兒是被星際暴民殺害了， 還幫着他鏟除了好些暴民為女兒報仇。
他們夏家從好幾代之前開始， 就是給阮家做管家的，忠誠，服從， 這些字句，已經深入到了他的心底，他從來沒有想過背叛或者是離開老太爺。
但之前那件事情确實讓他更加死心塌地地跟着老太爺，因為老太爺幫他女兒報了仇。
而他， 很愛很愛自己的女兒。
可是他沒想到，在女兒失蹤的十年後，已經被宣判死亡的女兒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跟他說，他敬佩效忠的那個人，就是迫害他女兒的那個人。
怎麽可能？
當他是三歲嗎？
管家愕然甩開夏燦，擡頭看向阮軟，惡狠狠地逼問道：“這一切都是你們的陰謀對不對？是你們查了我的過去，所以才特意找來一個跟我女兒很像的人來騙我是不是？就是為了裏間我跟老太爺？”
阮軟站在門口沒動，聽到管家的話，用一種悲哀且同情的眼神看着他，沒有說話。
阮軟但凡是說一句話，一個字，管家都可以告訴自己她是在狡辯，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阮軟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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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他，就仿佛是在看一個笑話，看一個荒誕的鬧劇。
她已經同态度說明了一切。
她同情他。
為什麽同情他？
這只是一個謊言，是一個騙局，她為什麽要同情他？
管家一把将夏燦推開，猛然往寵物店內沖去：“不可能，你說你有孩子了？你的孩子呢？！你們都是騙我的，我要帶你去做DNA鑒定——”
他話還沒說完，樓上睡覺的夏童童被吵醒了，他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懵懵懂懂地從樓梯上下來，目光正好與怎麽也不肯相信眼前事實的管家撞在了一起。
一瞬間，寵物店內安靜了。
管家愣愣看着夏童童，記憶猛然被拉到了幾十年前。
面前的夏童童……跟他妻子小時候一模一樣。
尤其是那雙眼睛，眼睛中的神采……那是只有有血源關系的人才會有的相似。
“爸爸！”身後響起夏燦帶着哭腔的聲音：“你還要騙自己到什麽時候？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手臂上的胎記，還有腿上的傷疤，那是你八歲帶我出去玩，我從游樂園的秋千上掉下來磕到的，你看到這些，還将覺得我是假的嗎？別人可以仿造一個類似的模樣，難道連這些小細節都可以模仿嗎？”
“是不是在你心裏，只有阮丁森一個人才是真的？！”夏燦哭着問道：“你到底是為什麽一定要跟在那個殺人魔身邊啊！”
管家剛才的抗拒跟抵觸全都隐沒了，他被自己的親生女兒聲聲質問着，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而這時，阮軟走到了夏童童身邊，對着還懵懂的他低聲道：“你媽媽還有些事情要處理，童童聽話，到樓上去好嗎？”
這些話，不應該講給孩子聽。
夏童童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夏燦，夏燦雖然悲傷，卻還是強忍着沖夏童童點了點頭。
夏童童猶豫了，而這時，旁邊金教授的女兒也走了過來，将小兔子放在了他懷中，道：“哥哥，我們上樓去吧。”
然後硬拉着夏童童離開了。
兩個孩子走後，阮軟才将目光轉到管家身上，她看着這個人，覺得他又可恨又好笑，所有情緒堆結在一起，反而淡然了。
阮軟輕聲道：“你們是要在門口談，還是要進來說？夏先生，接下來的事情，可能不太方便外面的人聽到。”
直到現在，阮軟才知道管家姓夏，他一般出門都是帶着很多保镖的，現在都從飛行器中探出頭來，看向這邊。
夏管家口口聲聲說自己不相信，說夏燦是阮軟找來的演員，但聽到阮軟這話之後，還是一咬下唇，走到門口，讓那些保镖都回到自己的飛行器上去，然後關上了毛茸茸寵物店的門。
他的表情仍舊堅持冷漠，但眼神卻動搖了：“我倒是要看看，你們到底要編造一個什麽故事來騙我。”
他看上去仍舊還終于他的老太爺，但阮軟心中很清楚，這并不是他在負隅頑抗，只是人生最大的信念遭到了沖擊，他不肯接受現實而已。
正是因為知道這是現實，所以才不肯去接受他。
瞧瞧，多麽矛盾卻悲傷的存在啊。
五分鐘後，所有人都在寵物店內坐了下來。
即使知道暫時已經安全了，二黃卻仍舊不肯離開阮軟身邊，它硬是擠上了阮軟身邊沙發，将自己的頭放在阮軟的腿上。
阮軟知道它是擔心自己——二黃心中原本有一個心結，那就是被曾經的主人抛棄，而她被阮丁森帶走那天，它恐怕又誕生了第二個心結，這個心結的名字叫它沒有保護好主人。
阮軟明白它的心，便不再拒絕它保護自己的姿态。
落座之後，夏燦講述了自己這十年的遭遇。
原來她除了是夏管家的女兒之外，還有一個身份，是阮丁森兒子的女朋友。
當年他們的感情很好，阮丁森雖然是個人渣，但他的兒子卻是個好人，他不在意夏燦的身份，一定要娶她為妻。
就在這樣的前提之下，夏燦懷孕了。
然後她就遭到了阮丁森的追殺。
夏燦說起當年的事情，還會落下淚來，她又是懊悔，又是恨自己當年的天真：“我檢查出了懷孕，很快就被阮丁森知道了，當時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就被他從阮家帶走，用的理由是讓我出門旅游，我就真的相信了……當時他的權勢還沒有今天這麽大，不能直接把我殺死，他就把我交給了另外一個星球上一個臭名昭著的研究人類基因的非法醫生，他以為我會死在那個醫生手中……”
夏燦說着微微一頓，顯然，即使她沒有死在對方手中，也在那裏遭遇了她餘生都不願意回憶的事情。
那段經歷讓她從一個天真的少女變成了現在這副永遠誠惶誠恐的模樣。
“我剛出生的兒子自然而然成為了對方的試驗品，他給當時還是嬰兒的童童注射了很多奇怪的藥物……後來醫生被聯盟刑警發現了，他被控訴入獄，而我也逃了出來，我當時并不知道這一切都是阮丁森做的，我還幻想着回到蔚藍星，回到您的身邊……”
但是她很快就走到了阮丁森是追擊，只是經過特殊改造的夏童童已經擁有了超乎普通人的力量，這份力量讓他只能活到十八歲，但是與此同時，也讓他們逃出來阮丁森的魔爪。
夏燦還沒來得及見到自己的戀人，夏童童也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阮丁森的兒子就去世了，而她的父親還不知道這一切，還在給阮丁森鞠躬盡瘁。
夏管家：“……”
聽完夏燦的描述，寵物店內沉默了，所有人都低着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連旁邊籠子中的寵物似乎都察覺到了這一切，靜默地看着夏燦。
許久之後，金教授長嘆一聲，道：“光是憑借他做的這件事情，就足以讓他入獄了。”
夏管家的手漸漸捏緊了。
而夏燦的情緒卻已經平複了許多，也許是因為已經将所有事情都說出來的緣故吧，她看上去比之前輕松多了。
夏燦擦了擦眼睛，道：“我帶着童童拼死回到蔚藍星，就是想找機會見你一面，告訴你這些……現在都已經跟你說了，信不信都是你的事情了，爸爸。”
夏燦很認真很珍重地叫了一聲“爸爸”，因為她知道，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叫爸爸了——如果她爸爸還執迷不悟，一定要追随阮丁森的話。
“我……”夏管家終于擡起了頭，他細細地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的夏燦，發現自己的女兒跟自己記憶中的模樣早已相差甚遠，但是沒有錯，這确實是他的女兒，從說話的聲音，語氣，态度，動作，跟很多小習慣……是他的女兒。
人的模樣可以模仿，但是性格，習慣，這些都沒有辦法模仿。
更何況，夏燦還準确說出了當年的情況。
難道……老太爺當年真的是将夏燦帶走的幕後真兇？
盡管知道自己這麽說會顯得很愚蠢，夏管家還是攥緊了手心，猶豫着開口：“燦燦……你是不是……弄錯了？”
夏燦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自己的父親。
一次可以弄錯，兩次可以弄錯，三次，四次，五次六次呢？
他們已經不知道從阮丁森手中逃生多少次了，怎麽可能會弄錯？
看着女兒的眼神，夏管家只覺得自己心中的某種東西轟然傾塌了……夏燦之前說的，竟然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