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動誰也不動你”
蔡正熙臉部骨線分明, 下颌接連脖頸,襯衣領口敞開一顆扣子。
整個人透着薄情冷淡。
“是李羨來的電話。”蕭川單手插褲兜,鼓起外套的衣角。
他轉着手機,斯文道:“上周建議他買幾支股票。今天甘蘭酒業老總被爆性醜聞,股市跌得一塌糊塗。李羨虧不少錢,這不親自打飛的來北京找我要錢呢。”
蔡正熙就這麽盯着蕭川。
——
他沒信。
“真的。”蕭川抓起車鑰匙,邊走邊笑道:“李羨年前剛跟女朋友分手,心情不大順意。過來找我喝酒。人剛到。讓去接。”
蕭川走到門口,轉身看向沙發上的蔡正熙:“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去?”
半晌。
蔡正熙啓音:“別酒駕。”
蕭川一愣,随後笑:“你倒是提醒我。”把車鑰匙擱手臺上, 開門出去了。
門一關攏。蕭川臉上的笑容就凝重了三分。
适才。卓安的電話剛斷。封真的消息就閃現了進來。
封真:【世貿天階,你來】
二十多分鐘後, 蕭川刷到封真的朋友圈。
一張手術室亮紅燈的圖。
配文兩個字。
齊杉。
估計沈老板把齊杉弄得太殘。封真得到消息去到包間的時候, 齊杉只剩半口氣兒。立馬被拉進醫院,轉進急救手術室。
朋友圈下面大多評論蕭川看不着。因為共同好友不多。
但封真的回複不算友好。
這真的是個锲而不舍的女人啊。
蕭川眉心痛。
三天前, 齊杉來北京就約過蕭川。美其名是喝酒敘舊。實際封真也在。沒見蔡正熙随行,她似乎也并不意外。
這些年,蕭川把覃市的人斷得差不多, 因為蔡正熙交代不必要來往。
蕭川不會忤他的意。
但凡是不愉快的舊相識, 除了長輩, 平輩之流,蕭川甚少聯系。
封家女兒強勢是遺傳。
封真自來是天之驕女,封世全的掌上明珠,生長在象牙塔尖上的女孩兒。
在蕭川印象裏, 封真是安靜又驕傲的。
但想得到的東西,一定是不惜手段。
她曾說過,自己不是名媛。因為她遠沒有名媛該有的典雅秀娴。
如果可以,她願意為蔡正熙,身有污點。蔡正熙來北京兩年,封真把自己生活重心也逐漸往北京轉移。
如果不是年前蔡正熙簽約給了林淺榆。可能封真的危機感不會這樣強烈。
那天封真管蕭川要蔡正熙的聯系方式,蕭川當然沒給。
結果三天後,她就這樣做。
接近淩晨的北京世貿天階附近,依舊如白晝般車水馬龍,燈紅通明的大道彰顯整個國都的繁華盛世。
封真包下聖興飯店三樓茶水亭。蕭川去時她人也剛到不久。從醫院過來的。
臉色實在算不得好。
但姑娘天生矜貴氣質,就算行走人間,那也是仙子,是人上人。
封真出行排場夠大,身邊必有保镖打手。紮眼看,與從前宮廷格格無異。
閑雜人等退去。蕭川落座在她對面,臉上帶得體的笑容:“有事可以明天談,太晚對你們女生養膚也不好。”
“不說,我睡不着。”封真拇指掐着食指指節,冷言道出:“齊杉,廢了。”
蕭川已了然,點頭。
封真扯了扯嘴角,說:“齊杉與我,就好比你與蔡正熙。”
“你說,我把你也廢了。”封真的話像極了冬天雪地裏的凍刀子:“蔡正熙會不會比我更平靜。”
蕭川笑了笑:“會。”
“我的命不值錢。”他抿了口熱飲:“齊杉得罪的是沈老板,你拿我撒氣做什麽?”
“是。”封真高貴冷豔:“我竟然不知沈新是林淺榆的金主。”
“但齊杉這筆賬,我算在林淺榆頭上。”封真看着上四角擺放的檀木陳設上,端正地放了盆文竹。
莖柔軟,叢生,葉細長。
她眼中露出一絲厭惡。轉過視線,落在蕭川身上。
“你也不是省油的。”封真也沒多喜歡蕭川。
從小徘徊在灰色地帶長大的孩子。蔡正熙把他收在身邊,在某種角度上,他和林淺榆一樣惹她讨厭。
蕭川點點頭,起身,繞過圓桌,走到她側身邊,五指彎曲握拳敲在桌面。
對封真也就直言不諱。
“真真啊,正熙有今天,拜你和小夫人所賜,你心裏沒點明白?”
“蕭川——”
蕭川根本不想聽她辯解什麽,他始終溫和道:“別再去招惹他的人。今天的事我都不敢讓他知道。林淺榆到現在也還不知道你的存在。她一直以為那件事是正熙做的。”
“你了解蔡正熙這個人,怪執。”
“你再有下次,我怕我也應付不了,他會讓你付出同等代價。”蕭川收起笑容。
蔡正熙的慈悲心不算多。
好事和壞事他都做盡,起初沒原因,單憑喜好。
後來是因為林淺榆。
——也不是沒發生過。
那年夏天蔡正熙廢掉的那個男人,現在還半死不活躺在療養院。
可能這輩子也就那麽過去。
且至今那男人也沒明白,自己落這個下場到底是得罪了什麽人。
就因為他用惡心的肢體,蹭過林淺榆的胳膊。
蔡正熙就斷了他今生的後路。
蕭川攔都攔不住。
——
祖宗,你過不了氣,那我替你做,你就邊兒上看着,成嗎?
蔡正熙拎棒球棍。
“不用。我自己來。”
蔡正熙就是魅。
他尊重生命。但如果有人威脅到林淺榆。他從來沒仁慈過。
這種冷淡血性,生長在蔡正熙的骨子裏。
唯一的溫度。是林淺榆而已。
……
這番刀攪血的話,蕭川說得波瀾不驚,但從他口中說出。
封真有六分相信。
四分僥幸。
“何必呢。”蕭川單手插兜,點了支煙夾在指尖:“男人對你的心和身體都沒興趣,那就是無緣。”
“我知道。”封真冷冽高貴地微笑:“所以我不愛蔡正熙了。”
蕭川看到她的唇微微啓開。
吐出字節。
“也,不喜歡林淺榆。”
“——嗯。”蕭川掐滅了煙,“好自為之。”
——
離開世貿天階,蕭川按照卓安給的地址,以最快的速度過去,做完登記進的小區門。
卓安早就在樓道裏等他。
蕭川微喘,開口就問:“淺榆怎樣?”
卓安筆橫在鼻尖前:“她可不太好,臉上有傷,足底筋膜炎又犯了,醫生還沒到呢。”
沈新讓自己的骨科醫生朋友大半夜親自走一趟,還在路上。
這段時間裏,林淺榆就幹疼着。
蕭川喉嚨裏說不出一個字。卓安直接問:“蔡正熙和封家,有過節?”
“無。”蕭川回。
“那就是情怨喽。”卓安靠在牆壁,皺眉道:“淺榆進圈四年多,還從來沒受過這種委屈呢。今晚如果老板人不在洲真酒店,她就真要出事兒。”
“嗯。”蕭川聽着。
卓安:“蔡正熙和淺榆,之前是不是認識?”
“是。”蕭川說。
“什麽程度?”卓安的問題犀利直接,“前男女朋友關系?”
“我也不太清楚。”蕭川這個是真的不知道了。
卓安撓撓耳後根:“不管怎樣,這種事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你回去讓蔡正熙拿個主意,什麽方法能永絕後患。自己惹出來的亂子要自己收拾幹淨。”
這是沈新的原話。
畢竟華影旗下的藝人以後都歸京銳總領。
沈新不喜歡藝人身上帶污點,以及亂七八糟的男女關系。
“是,我會好好說。”蕭川答應着,馬上又問:“那個,我能進去看看她嗎。”
“不方便。”卓安輕輕吐字,“老板在呢。”
蕭川:“——”
“哈哈開個玩笑。”卓安拍拍蕭川的肩:“她吃了鎮痛藥,在眯着呢。明天來吧,把蔡正熙也帶過來。”
“那好。”蕭川點頭。
夜深露重。
房間裏。
林淺榆趴在枕頭上,又一次被疼醒。
“在我房裏都睡得着。”沈新看她醒了,拿下交疊的二郎腿,暧昧笑問:“真不怕我這個金主做點什麽,嗯?”
林淺榆面是朝他的,聞言頓了會兒,反問:“做了你會娶我嗎。”
沈新故作受到驚訝狀,表情誇張,未置一詞。
“既然不娶,來撩撥做什麽呢。”林淺榆閉了閉目,沒有任何光彩。
沈新:“我動誰也不動你,你是泉姨唯一的女兒。再論咱們青梅竹馬的感情。舍不得做。”
沈新十歲之前客串過諸多大導演的戲。
林淺榆小前兒在劇組大敞車裏住過一段時間,被導演臨時拉去演個小貴人。
和沈新搭對手戲。
那時大家都小,轉身就有了新夥伴兒。
阮泉身敗名裂後,林淺榆就被帶離了北京。
再和沈新見面,是十多年以後。
“寥寥幾面算什麽青梅竹馬。”林淺榆眼淚滑出眼眶,浸透枕巾,她別臉,面朝內,聲線喑啞:“我和他才是青梅竹馬——”
林淺榆哭着說後半句話。
沈新微怔,人坐在沙發裏一動沒動。
醫生來時,林淺榆腳後跟痛得抽筋。碰,就鑽心疼。
沈新不方便留在房間,交代了幾句人就出去了。
醫生戴好手套:“姑娘,你忍忍啊,我先檢查。”
“蘇醫生。”林淺榆手指揪着枕頭,眼眶紅腫:“我疼。”
醫生點頭:“好孩子,我給你打支封閉針。”
“——嗯。”林淺榆單手卷過枕巾,借力挨痛。
手邊,她的手機響了一遍又一遍。
蔡正熙來電不斷跳躍在她視線前。
“姑娘,電話重要嗎,可以現接。”蘇醫生說。
“不重要。”林淺榆擡指滑下,挂斷。
于是,蔡正熙打一遍,她挂一遍。哪怕放之不管任由手機響,林淺榆也做不到。
因為她不想看見蔡正熙這三個字。不是生氣,是難過。
紮心,鞭笞。
闊別五年。
在重逢的這兩個多月。
這是第一次,林淺榆對他有私人情緒。
不管之前她簽約蔡正熙,有多少不願意,她都秉職照顧好他的所有工作和私人生活。
但這次。
林淺榆不想戴面具了。
——
桦苑公寓高層。
蔡正熙坐在客廳沙發,一遍遍撥打同一個號碼。
一次次被挂斷。
終于在數次後。
對方手機處于關機狀态。
蔡正熙攥緊機身,身後外景夜色如墨。‘咔嗒——’開門聲起。
蕭川進屋,看見蔡正熙還坐在那裏,放鑰匙的動作不由得微滞。
蔡正熙眼眸清冷,看得蕭川後背發涼。他強行扯出笑意:“李羨酒量太好,我可喝不過他——”
蕭川換好鞋,對他笑道:“早點休息。我先去洗個澡。”
“你騙我。”蔡正熙的聲音比後半夜的夜風更凜冽人心。
“磞——”
手機摔在蕭川腳邊。
機身頓然四分五裂,碎滓碰了滿地。花崗岩地板磚被摔出個殘缺。
手機屏幕碎渣擲到蕭川拖鞋上,穿透棉質,紮進腳背。
蕭川疼得沒出聲。
蔡正熙起身往門走。
“正熙,正熙!”蕭川顧不得痛,反身拽住他。“我說。”
蕭川氣息極其不均勻,整理思緒後,才開口:“齊杉今晚帶走了淺榆,不過沒出格!”
蕭川看到蔡正熙眼裏的冷意。忙說結果。
“沈新去得及時,救走了人。”
“她在哪兒。”蔡正熙問。
“在,在沈老板家呢。葉鉛也在,都陪着,說後半夜艾繪也要過去看着。淺榆筋膜炎複發,很嚴重。”蕭川如實說。
蔡正熙:“封真,在哪兒。”
蔡正熙步子已經邁出玄關,蕭川拼了命拉住他,清口道出:“齊杉被廢,胳膊和腿都難保。封真連夜帶他轉去上海醫院。人已經不在北京。”
“為什麽瞞我。”蔡正熙不可思議地看着蕭川。
半晌,蕭川吞了吞唾沫。
“怕你出事。”他說。
——
夜已經很深了。
蔡正熙站在陽臺,一支支點煙。指間煙尾明暗交替。
有點襯她校裙上的斑駁光影。
“林淺榆。”
“喏?”女孩兒裙角被風微微卷起,一雙白皙筆直的腿。
他雙手插在褲袋裏,啓唇:“過來。”
“哦——”
“去你家嗎。”她低着頭,看自己濕掉半只的鞋子,發愁。
蔡正熙視線和她落在同一處,回:“嗯。”
作者有話要說: 上章大家很幫忙。感動。狗要加點糖。
床糖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