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篇日記

回頭看了看前兩天的日記，覺得自己像一個傻瓜。

但是……好開心啊，像做夢一樣。

明天也會繼續喜歡他的。

——摘自于渺渺的日記

喬笙拉着她撥開人群站到了操場最外圍，此時發令員已經站在紅色塑膠跑道旁邊，高高将發令槍舉到一塊小黑板前。

“各就各位，預備——”

槍響過後，于渺渺還沒來得及去看如箭在弦般迅速沖出去的趙熠然，就聽到旁邊的喬笙抓着她的袖子喪心病狂地大喊：“趙熠然加油！趙熠然必勝！高一一班，趙熠然加油！！”

圍觀群衆聽到喬笙的聲音，齊刷刷地轉過頭來看她，站在旁邊的于渺渺一臉黑線，簡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正在跑步的趙熠然，卻像打了雞血似的，原本在第三名，硬是在最後沖上去跑了第一。

身邊掌聲與歡呼一齊響起，喬笙拿着手裏結着水珠的礦泉水，忙不疊地朝他跑過去。

于渺渺不想去當電燈泡，轉了一圈，決定去操場中央圍觀一下正在舉行的跳高項目。

剛走近，就看到班上的夏書慧手裏抱着一袋黃瓜味的樂事薯片站在一旁。

夏書慧看到她走過來，非常友好地把薯片袋朝她遞過來。

于渺渺也沒推拒，一邊吃一邊往人群裏面望過去，卻有些意外地在選手隊伍裏看到了一個熟悉身影。

肖璐竟然報了跳高。

想起開學前軍訓的時候，肖璐站一個小時的軍姿就差點中暑，于渺渺有些擔心她一會兒跑着跑着會崴腳。

正想着，人群裏穿着校服襯衫的肖璐就已經從起跑處跑了過來。

她跑到橫杆旁邊，下一秒的動作快得于渺渺幾乎沒有看清。總之只看到她單腳一躍，然後就輕輕松松躍過了欄杆，用的還是比較有難度的背越式。

從人群中走出來，肖璐白淨的臉上帶着羞澀笑意，看到于渺渺，一路小跑過來打招呼：

“渺渺，你是來看我跳高的嗎？”

于渺渺想了想，誠實地贊美道：“我本來是打算等你崴腳過去扶你的，沒想到你這麽厲害。”

肖璐忍不住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初中跳高成績就挺好的。”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于渺渺低頭看表，發現還有五分鐘，男子3000米長跑項目就要開始了。

于是跟肖璐打了個招呼，快步往塑膠跑道旁邊走過去。

走着走着，眼角餘光瞥到升旗臺上的主持人。

她手裏拿着一疊黃色的便利貼，現在正握着話筒聲情并茂地朗讀：“高二（4）班的許慕遲，你的同學葉錦為你準備了加油稿，她想對你說：許慕遲，無論如何，相信自己，你是最棒的！”

于渺渺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礦泉水，微微停下了腳步。

***

等趕到3000米長跑項目區域的時候，運動員與發令員都已經各就各位了。

于渺渺擠到人群最前面，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顏倦就站在紅色塑膠跑道的最外側，表情依舊冷冷淡淡，似乎一點都不覺得緊張。

旁邊有很多女孩子都在叽叽喳喳地讨論他，她安靜聽着，手裏的礦泉水卻無意識地越抓越緊。

發令槍響起，于渺渺的視線幾乎凝固在顏倦身上，好像這偌大的塑膠跑道上，其實只有他一個人在跑步。

他跑得并不算快，維持着中游的速度，不像有些人，一上來就卯盡全力，于渺渺撇撇嘴，覺得那些人再跑個兩圈左右就會筋疲力盡。

當跑到第三圈的時候，已經有一些男生體力不支了，顏倦還是不緊不慢地跑在隊伍中間，并不急着往前追，卻也一直沒有落後。

旁邊的那群女生開始為他加油打氣，口號響亮道：“顏倦，加油！顏倦，最棒！”

聲音一陣陣穿越人海，綿延不絕。

跑道兩側伫立着整排香樟樹，姿态優美，微微傾斜着身子，往跑道上灑下一片墨綠色溫柔的陰影。

而此時，距離終點只剩下兩圈。

顏倦遠遠從對面跑過來，額前碎發被汗水打濕，跑步姿勢卻毫不狼狽。

當他即将跑過來的時候，有好幾個女生手裏都拿着水，于渺渺有點遲疑。

可是，看着快要從她身邊跑過去的顏倦，她深呼吸，終于鼓起勇氣，輕輕把礦泉水朝他扔了過去。

那瓶水從她的手上離開，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清晰的弧線。

于渺渺聽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滿足，又像是嘆息。

顏倦腳下一滞，然後，沒怎麽猶豫就伸出手穩穩接住。

他轉過頭，視線穿過人群，定格在她身上。

心跳聲振聾發聩，恍惚間蓋過了周遭所有聲音，眼前只剩下少年的側臉，在一片陰影下洋溢着模糊的柔光。

顏倦抿唇，看着她笑了笑，雖然清淡，漆黑的眼睛裏卻仿佛透着星光。

耳邊加油聲此起彼伏，他仰起頭喝水，于渺渺盯着他好看的喉結，一時間有點懵。

剛剛周圍也有人朝他遞水的……

可是他都沒有接。

随手把剩下的小半瓶水遞給一旁的趙熠然，顏倦擦了下額頭的汗，繼續往前跑。

就在這個時候，廣播裏傳來女主持的甜美聲音，穿越層層疊疊的人群，直達于渺渺的耳邊。

“高一（1）班的顏倦，有一位匿名同學通過我們的加油稿向你傳達了祝福。她想對你說：或許人生就像一場長跑，不到達終點，我們誰也不會知道站在盡頭那端等待的人是誰。無論怎樣，加油，顏倦，我會一直祝福你。”

與此同時，一直勻速跑着的顏倦也開始加速，很快就甩掉了跟在他身後的人，緊接着，又超過前面已經氣喘籲籲的兩個人。

香樟樹投射下來的墨綠色陰影溫柔地籠罩着他，站在人群中的于渺渺忍不住笑起來，帶着一點小小的雀躍。

人群中爆發出歡呼，于渺渺連眼睛都不舍得眨，看着他第一個到達終點。

而趙熠然看到還在人群裏晃着神的于渺渺，忍不住遠遠喊了一句：“于渺渺，女子1500馬上就要開始了，你還不去準備？”

瞬間清醒過來，于渺渺趕緊撥開人群，快步到起跑線上站好。

耳邊一聲槍響，于渺渺跟着隊伍慢吞吞跑起來。

因為至少要跑六圈半，所以大家都跑得很慢，免得中途體力不支。

盡管現在才跑到第二圈，已經有女生陸陸續續地舉手棄權。

雖然累到雙腿像灌了鉛，于渺渺依然不想放棄。

萬一……顏倦也在看呢？

汗水從額頭落下來，将她眼前視線模糊成一片。

有些頭暈目眩，視野裏所有景物都淡去了，只剩下那遠到似乎看不到盡頭的紅色塑膠跑道，和她沉重的腳步聲。

恍惚間聽到一旁喬笙和肖璐為她加油鼓氣的聲音，于渺渺連轉頭的動作都已經力不從心。

所幸，已經到了最後一圈。

她大腦變得空白，眼前也跟着空白，只有雙腿還在機械性地往前跑着。

就在這個時候，卻突然看到，前面的終點處，遠遠站着一個人。

他已經穿上了校服外套，高挑削瘦，眉眼清冷，站在人群中像一道驚豔的風景線。

身邊又有一個女生超過了她，于渺渺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是哪來的力氣，咬了咬牙，拼盡全力加速，不一會兒就重新把她抛在身後。

對方看着她，一張紅透了的臉帶着汗水，不可置信喘着粗氣道：“你幹嘛突然跟打了雞血似的……跑那麽快……瘋了吧……”

于渺渺不說話，只是用力往前跑。

再跑快一點，就能跨過有他在的終點線。

終點終于近在眼前，顏倦一只手插在口袋裏，遠遠看着她，臉上明明沒有表情，于渺渺卻覺得，他的眼神裏是有笑意的。

當她終于跨過那道曾以為遙遙無期的終點線之後，氣喘籲籲地蹲下來，已經筋疲力盡。

視線裏是他腳上白色的運動鞋，然後，耳邊傳來低低的笑聲。

她聽到他說：“恭喜，你是女子組第二名。”

視線裏的運動鞋突然動了動，下一秒，于渺渺擡起頭，恰好看到顏倦俯下身來。

而他手上，拿着一瓶還未開封的礦泉水朝她遞過來，猶豫了一下，開口說：“謝謝你的水，這是我剛剛去買的。”

是……給她的嗎？

看她不說話，顏倦又補充一句：“是常溫的。”

終于回過神來，于渺渺正要回答，卻聽到一個嬌媚的聲音響起來。

那個眼熟的女生慢吞吞地從不遠處走過來，口中催促道：“顏倦，走不走啊？”

陽光穿過香樟樹的陰影灑下來，于渺渺覺得自己的心髒顫了顫。

意料之外地，顏倦卻轉過頭來看她。

他的眼神很清澈，清澈到于渺渺幾乎從他眼中看到了自己小小的倒影。

而他晃了晃手中的礦泉水瓶，又問了一句：“喝嗎？”

根本無法拒絕，于渺渺伸出手，握住了他手裏的水。

真的是常溫的。

他給她常溫的礦泉水，是因為之前她說自己體寒嗎？

于渺渺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水，猜測自己是不是又自作多情了。

女生走近，看到于渺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個明媚笑容來：“我說你怎麽還不回家，原來是跟人家小姑娘搭讪呢。”

顏倦聞言，無奈道：“姐，你別亂說。”

他剛剛叫她什麽？

于渺渺手上動作一頓，覺得自己的智商有些欠費。

女生捂住嘴笑，一雙妩媚的眼睛彎成了月牙，而她轉過頭來，對着于渺渺道：“小學妹，又見面了，我們還真是挺有緣分的呀。”

說完，不忘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顏晞，是顏倦的堂姐。”

就在她話音落下的那一刻。

于渺渺看到，自己心裏長出了一片森林。

作者有話要說： 誤會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