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篇日記

哆啦A夢, 你能不能告訴我。

顏倦會不會喜歡上我呢。

——摘自于渺渺的日記

夕陽垂暮的時候,他們玩累了, 準備回家。

下到游戲廳一樓的時候,恰好看到牆邊齊刷刷排列着兩排粉紅色的娃娃機。

喬笙立刻就走不動路了:“那只泰迪熊好可愛啊!我要去夾一個!”

于渺渺聞言, 眼疾手快地抓住她:“親愛的,這種娃娃機我們抓過很多次了, 從來都沒有抓到過。”

“呃……”喬笙有些語塞,“做人嘛, 夢想還是要有的。”

走在她們身前的趙熠然回過頭來,忍不住笑,笑完了, 又自信滿滿地拍胸口,道:“等着,我幫你抓。”

五彩斑斓的游戲廳裏,喬笙近乎崇拜地看着他,眼睛裏亮亮的,像是裝滿了整片夜空的星星。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枚硬幣, 走到那個有泰迪熊的娃娃機前, 把硬幣塞了進去。

喬笙迫不及待地湊到旁邊去看。

而落了單的于渺渺,內心天人交戰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往顏倦身邊挪了挪腳步。

游戲廳裏的聲音震耳欲聾,有游戲音效聲, 也有音響裏傳來的音樂聲。

于渺渺覺得自己的耳膜被震得生疼。

不知道該說什麽, 只好撿起了剛才跟喬笙的話題:“顏倦, 我聽我哥說,這種游戲廳裏的娃娃機都是被商家動過手腳的,那些爪子都是松的。”

顏倦一只手插在口袋裏,沒什麽表情地點點頭:“一般來說,投進去的硬幣足夠多,機器才會出娃娃。”

“是吧是吧,我就說呢,我之前跟喬笙一起,各種方法都試過了,就是夾不到。”

還花了好幾十塊錢,最後血本無歸。

她的視線往前面的一排娃娃機望過去,趙熠然抓了兩次沒抓到,現在正跟喬笙咬耳朵,似乎在讨論戰術。

于渺渺又仔細看了看旁邊那臺機器裏的哆啦A夢,覺得的确很可愛。

如果抓得到就好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眼神裏的渴望,顏倦猶豫了一瞬,偏過頭看她,思索着道:“不過,如果位置卡對的話……”

他說到這裏停下來,往旁邊的機器走近幾步,一雙眼睛定定望向娃娃機裏爪子的位置,眼神雲開霧散般清明起來。

轉過身來,顏倦看着她開口,是一個疑問句式,“你想要嗎?”

腳下跟着走近幾步,于渺渺站在他旁邊,揪了揪衣袖,然後使勁地點點頭。

他沒說話,伸手去褲子口袋裏找硬幣。

于渺渺反應過來,趕緊手忙腳亂地打開背包:“我有我有。”

話音還未落下,就看到顏倦拿出一枚閃閃發光的銀色硬幣,随手投了進去。

娃娃機吃進硬幣,周身亮起五顏六色的熒光,他握上移動手柄,皺了點眉頭調整爪子的位置。

于渺渺現在已經沒有心思去關心旁邊喬笙和趙熠然的動靜,她轉過頭,小心翼翼地看着顏倦。

他在看娃娃機,她在看他。

那只好看至極的手,正不松不緊地握在手柄上,微微彎曲,骨節分明,白皙到近乎透明,隐隐能看到交錯的脈絡。

機器裏的爪子按照指示移動到了正中間,下面就是一只藍色的哆啦A夢。

顏倦手上動作頓了一下,似乎有些遲疑,片刻後,還是嘗試着摁下了按鈕。

音樂聲響起,爪子伸開,直直落下,将那只小小的娃娃擁在懷裏。

“抓住了!”于渺渺忍不住興奮地叫出聲。

視線緊緊跟過去,只見那只爪子抱着哆啦A夢,晃晃悠悠往出口走的時候,突然一松,娃娃重新掉了下去。

她激動的表情一滞。

卻聽到顏倦輕聲笑了笑,“果然還是差一點。”

于渺渺回想起他落爪之前那片刻的遲疑,似懂非懂。

他面上表情依舊平靜,沒有失落,也沒氣餒,伸手又從口袋裏拿出一枚硬幣,懶懶散散地投進去。

這一次,移動到理想位置的時候,他按鈕落得幹淨利落。

絲毫沒有懸念,于渺渺看到那只顫巍巍的爪子,一路抱着圓滾滾的哆啦A夢到達出口,然後,穩穩将它放進去。

“抓到了抓到了!”

于渺渺高興地不得了,歡呼一聲,立刻蹲下伸手進去拿娃娃。

一片界限不明的陰影下,顏倦眼角淚痣閃着暗紅色的光,還是那副眉眼淡淡的模樣,似乎抓到了娃娃,也沒什麽值得開心的。

“送你。”

他說完,往旁邊趙熠然在的位置走了幾步,聲音輕淡,“你試着卡下半身,等爪子停了再下。”

這是在告訴對方抓娃娃的技巧。

于渺渺從機器下方取出那只小小的哆啦A夢,靜靜與它對視,不知為何,生出些許與有榮焉的錯覺來。

她愚笨,渺小,平平無奇。

可是她喜歡的人聰明,美好,光芒萬丈。

就這麽又忙活了一陣,趙熠然終于成功抓到一只泰迪熊。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把憨态可掬的小熊遞到喬笙手上,終于松了口氣:“要是今天抓不到,我有預感,會被你嘲笑一個學期。”

喬笙傻笑了半天,緊緊把棕色的泰迪熊抱在懷裏,難得放軟了聲音:“謝謝你啦,開學請你喝奶茶。”

周圍聲音嘈雜,趙熠然恢複了平日裏嘻嘻哈哈的模樣,哥倆好似的拍拍她肩膀,“順便再幫我帶幾天早飯吧,記得雞蛋餅裏別放蔥。”

于渺渺站在另外一側的光影下看着他們,沒來由的,笑容裏有幾分傷感。

喜歡一個人,他所有微小的舉動,都能給你帶來巨大的驚喜或失落。

他對着你笑一下,你就在心裏跟他過完了下半生。

可是他知道,在那個瞬間,他真的只是笑了一下。

是你用自己的臆想綁架了他。

頭頂折射下來的熒光燈五光十色,她懷裏緊緊抱着那只小小的哆啦A夢,幻想着它真的能出現,幫她實現願望。

不遠處,少年引人注目的背影轉身,朝她走過來。

他走路的姿勢依舊散淡,好似隔岸觀火。

直至走進同一片光影裏,他停下腳步,側臉被籠罩在一片迷離斑斓的光點裏,好看地觸目驚心。

“你好像不開心。”他有些疑惑,聲音像風,淡淡吹過她耳邊。

于渺渺低下頭,過了會兒又擡起來,笑得一臉明媚,兩顆尖尖的小虎牙露出來。

她說:“我很開心呀,謝謝你給我抓的娃娃。”

在動畫片裏,哆啦A夢問大雄,如果給你一個沒有口袋的哆啦A夢,你還會要嗎?

哈哈,那就不要了。

大雄笑着回答。

所以說啊,人都是貪心的。

于渺渺想,她不能變成這樣貪心的人。

就算顏倦對她比對待其他同學親密了一點,她也不能一廂情願地用自己的暗戀去綁架他。

她是他的。

他是自由的。

抓到了想要的娃娃,一行人心滿意足地走出游戲廳的大門。

正值傍晚,夕陽西沉,霞光滿天。

天氣依舊冷得錐心刺骨,偶爾有凜冽寒風襲來,道路兩旁幹枯了的樹枝微微抖動,于渺渺抱緊了懷裏的哆啦A夢。

從市中心坐公交車回家的話,喬笙和趙熠然順路,于渺渺和顏倦順路。

那輛熟悉的72路繞了一圈回到公交站臺前,于渺渺跟喬笙他們揮了揮手,跟在顏倦身後上了車。

身後是喬笙依依不舍的聲音:“渺渺,開學見呀。”

她回過頭,笑着道別:“開學見。”

公交車門緊緊關閉,她跟顏倦排隊刷了公交卡,然後在車廂後半段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這個時間點已經過了下班和放學的高峰期,所以公交車裏此刻空蕩蕩的,沒有多少人。

于渺渺挨在他身邊坐下,一顆心怦怦跳,緊張地不得了,一會兒扭頭看看窗外的風景,一會兒低頭看看懷裏的哆啦A夢。

就是不敢看他。

暮色溫柔,晚霞染紅了大片天空,绛紅色的雲朵四面八方湧動,往道路上灑下绮麗霞光。

察覺到身邊有細微的動靜,于渺渺偷偷望過去,看到顏倦從背包裏拿出一副熟悉的白色耳機,然後插到手機接口裏。

他扭頭,看到她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睛,下意識地伸出手,把其中一根耳機線遞過來:

“聽歌嗎?”

完全沒有辦法拒絕。

于渺渺乖乖接過來,塞到自己的耳朵裏。

從開學到現在,她經常見到顏倦一個人聽歌。

雖然孤獨,卻也自由。

她從來都沒有幻想過有一天,他會邀請她,分享同一首歌。

心跳聲如果可以通過這根細細的耳機線傳播過去的話,顏倦此刻一定已經震耳欲聾。

他微微低了點頭,漫不經心地打開手機,翻閱着裏面的歌單,“你喜歡聽誰的歌?”

“啊?我……我最近在聽陳奕迅。”

這完全是一個下意識的回答。

因為于渺渺最近的确在聽陳奕迅,雖然完全是受他的影響。

顏倦垂下的眼睫毛在眼窩處形成小一塊陰影,聞言,放在手機鍵盤的手指頓了頓,然後若無其事地摁下播放鍵。

他想起,聊天的時候,愛爬樹的魚告訴他,最近很喜歡聽陳奕迅的《夕陽無限好》。

耳機裏,清淡如水的前奏聲流進她的耳朵,潺潺地,柔軟又透徹。

那個樂壇裏标志性的嗓音,細膩,沙啞,唱的是雖然苦情歌,歌聲裏卻奇異般透着溫暖。

“多風光的海島,一秒變廢土,長存在心底的傾慕,一秒夠細數。

每秒每晚彷似大盜,偷走的青春一天天變老,只可追憶到……想追追不到。”

安靜的車廂裏,乘客寥寥,有人在閉目休息,有人在低頭玩手機,還有人在百無聊賴地看風景。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故事。

而于渺渺坐在座位上,安靜地跟他聽着同一首歌。

這根細細的耳機線,另外一端就連着他。

這種感覺很奇妙。

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仿佛這一刻,他們彼此擁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