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蘇慕晴從裏面走了出來,胸口扔覺得煩悶。
外面下起了蒙蒙小雨,借助微弱的光芒,還能看到梨花搖曳,被雨水打濕,地上也覆蓋了一層白色的花瓣。沾了雨水,更顯清新脫俗。
流玉看雨逐漸下大了,便朝蘇慕晴說:“小姐現在這裏等候片刻,奴婢先回去拿傘,一會兒就過來。”
蘇慕晴看向了她:“流玉,你說我今日是不是沖動了?”
“小姐可別這麽說,是那些人不好,近來的流言蜚語,可像是刀子似的,夫人柔弱怎受得了?”
“正因為娘性子柔弱,我才更要強勢些。”
蘇慕晴嘆了口氣,“行了,你回去拿傘吧,我不想在此處了,免得又聽到什麽。我就去那邊的亭子坐一坐,你快去快回。”
“是。”
蘇慕晴走到了亭子裏,流玉逐漸去了閨房。
外面的雨下得越來越大了,蘇慕晴看得出神,才記起今日好似沒見到裴清硯?
他上次給的藥極有效果,不僅身上的傷很快就消了腫,就連臉上的傷口也輕松的愈合了。
剛這麽想着,遠處便來了一個人。
他的容貌清隽,細雨将他的鴉發全部打濕,水珠自他的發絲落下。他穿得異常單薄,身形也看着單薄,那被雨水打濕的梨花落了他滿肩滿袖。
“怎麽了?妹妹?”
裴清硯朝她勾起了一個笑容,蘇慕晴就吓得哆嗦了一下。
他湊近她半步,蘇慕晴恨不得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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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讨厭我?”
蘇慕晴嘴角僵硬:“不是我讨厭裴公子,該是裴公子讨厭我吧?畢竟上次在定鋒樓……”
“讨厭。”
果然……
要是她也會讨厭的吧,裴清硯是因為她,才被裴德勝這樣作踐。
“你很有自知之明。”
蘇慕晴:“……”
這一刻,她真的不想那麽聰明,就想做個讨厭鬼!
蘇慕晴皮笑肉不笑:“那既然如此,裴公子為何還要送藥給我?”
這話一問出口,對方的眼神微閃了起來,眉頭微蹙:“……順路。”
蘇慕晴被氣笑了。
好,你随便扯!
正當此時,流玉已經拿了紙傘過來,在看到裴清硯的時候,臉色都變了。
她快速的走了過去,欲言又止的對蘇慕晴說:“小姐……”
蘇慕晴接過流玉手中的傘,邊走邊朝裴清硯說:“裴公子盡可在此處賞雨,我就先回去了。”
裴清硯并沒有動,仍站在八角亭裏。
蘇慕晴神使鬼差的朝後望了一眼,雨珠成簾,從外面透進去,他的容貌清隽得猶如一株墨竹,随着風輕輕搖曳。
流玉害怕的說:“小姐還是別和那厮說話了,裴公公不喜歡他的。”
蘇慕晴詫異的看了流玉一眼,沒想到裴清硯在下人裏都這麽受欺負。
“有人給他送傘嗎?”
“都沒人願意進他院子,誰給他送啊!”
蘇慕晴想起那瓶傷藥,如鲠在喉。
到最後,她還是把自己手中的紙傘合攏,氣鼓鼓的走到八角亭外,丢給了裴清硯:“愛要不要。”
裴清硯微微一愣,而蘇慕晴已經離開了老遠。
一旁的流玉還在她耳邊念叨:“小姐怎麽把傘給了他?公子為人冷冰冰的,不值得別人待他好……”
蘇慕晴沒有反駁,可傘在裴清硯的手掌之中,還是讓他觸及到了一絲溫暖。
他垂下眼眸,眼神變得晦暗難明。
“我的确不值得別人待我好。”
—
蘇慕晴一大早便起了床,她實在擔心謝瑜君。
“流玉,快給我梳洗!”
“這麽一大早,夫人和公公怕是還未起身呢?”
“他們雖未起身,我做女兒的自然得早些請安,在外面候着也好。”
流玉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她尋了一件石榴紅的煙雲曳地裙出來:“咱們裴府昨日才辦了喜事,小姐還是穿得喜慶點兒好,公公也看了歡喜。”
流玉這麽說着,很快就為蘇慕晴梳妝打扮好了。
蘇慕晴出門的時候,天邊才剛剛泛起魚肚白,白與黑混沌成一片天青色。
等她走到那邊的時候,服侍在謝瑜君身邊的大丫環錦秀也才起身,一看蘇慕晴這麽早就過來了,不由笑道:“小姐可真是孝順,比公子不知好了多少。”
“公公和娘起來了嗎?”
“正起呢,小姐稍等。”
蘇慕晴等了一會兒,很快便走到了正屋。
她昨日提心吊膽了一晚上,畢竟裴德勝殘虐之名滿南陽城都清楚。蘇慕晴生怕謝瑜君吃了虧,昨天還吩咐流玉多留意着。
謝瑜君看見了她,臉色倒是比在客棧時來得紅潤了些:“慕兒,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來給公公和娘請安。”
裴德勝聽罷一下就笑了起來,眼尾帶着三道褶皺:“還是慕兒懂事。”
蘇慕晴觀謝瑜君的神色,仿佛昨夜并未發生什麽事,這才松了口氣。
裴德勝看着她蒙着面紗,又問:“那日在客棧滋事的人,雜家還暫時沒找到。”
“不礙事的,反正我的臉也快痊愈了。”
裴德勝橫眉冷對:“這可不成,女子的臉何其重要,雜家是一定要找到那存心害人的小崽子的!”
蘇慕晴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
一旁的謝瑜君便悄悄朝她搖頭,蘇慕晴只好硬着頭皮:“多謝公公。”
幾人說說笑笑,已經到了辰時,可裴清硯卻還未來請安。
眼見裴德勝的臉色越發陰沉了下去,似要發難的時候,小順子卻小跑着過來,心神不定的禀告:“公公,外面有人……”
“人?這一大早,是什麽人啊?”
小順子臉色發白,噗通一聲就給裴德勝跪下去了:“是喻家的少爺,他在門口嚷嚷着和小姐有了私情,還帶了聘禮來,說要娶小姐過門……做妾。”
蘇慕晴的表情瞬間一變:“我和喻元平根本就沒有私情,他胡說!”
裴德勝也耐着性子:“小順子,這話可不能随便亂說,仔細你的嘴。”
“公公,小的哪兒敢亂說啊,喻家少爺還說他手裏有和小姐的定情信物,更不幹淨的話都能從喻家少爺嘴裏說出,要是再不過去的話,他就要嚷嚷得衆人皆知了。”
此話一出,都讓謝瑜君的站起身:“這……”
裴德勝仔細安慰着她:“莫要着急,放心好了,若那喻家崽子胡口亂說,雜家也饒不了他!”
一行人走到了客廳,喻元平被護院們給押着走了過來。
他趾高氣揚的嚷嚷:“松開,都把小爺給弄疼了。”
裴德勝皺緊了眉頭:“讓他進來。”
喻元平換了張臉似的,谄媚的從外面走進:“恭祝公公新婚了。”
“哼,少奉承,雜家不吃你這套!你說和慕兒有了私情,可有何憑證?”
喻元平擡眼朝蘇慕晴望去,一時之間又看得入了迷。
她雖然蒙着面紗,眉眼卻未遮住。那雙眼眸裏滿是厭惡,猶如黑珍珠一般,石榴紅的衣裙,襯得她膚色雪白,眉目精致。
喻元平心裏一片炙熱,他回去聽了件事兒,說是隔壁鐵匠醉酒之後走錯去了表妹的屋子,兩人雖什麽事兒都沒發生,到底毀了人家姑娘清白。
他嬸子一直不同意,如今也沒了話說,還求着鐵匠求娶。
喻元平瞬間就想到了自己,他手裏還攥着上次在客棧偷走的東西,如今上門也不怕蘇慕晴不從。
“憑證嘛,自然是有的。”喻元平笑道,“還請公公屏退左右,這東西……可不好給外人看見。”
蘇慕晴忍不住開口:“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你盡管拿出來,好讓我也見識見識,我什麽時候同你有了私情。”
“這可是蘇小姐說的,屆時小姐損了名譽,可別怪我了。”
裴德勝見他說得有模有樣,以防萬一,還是讓那些人先下去了。
喻元平這才從懷裏拿出了東西,上面用素白的帕子緊緊包裹住。
喻元平暧昧的放在鼻尖一嗅,滿是猥瑣:“瞧。”
“帕子?”
“非也,乃是帕子裏面的東西。”
喻元平把東西徹底呈現在三人面前,他們才發現這分明是一女子的貼身小衣。
謝瑜君臊得臉都紅了起來:“你怎能拿這種東西來?”
“這就是憑證啊!可是蘇小姐贈予在下的!?”
謝瑜君一聽,立馬把目光放到了那小衣,旁人不認識,她卻認識。
那上面的荷花,每一針每一線都是她親手所繡。
謝瑜君臉上的血色盡失,朝蘇慕晴望去,誰知她面色陰沉,一直緊緊盯着喻元平看。
喻元平極為得意,大聲嚷嚷起來:“蘇小姐可別抵賴,否則我就把東西張揚出去!”
這擺明了是威脅,謝瑜君剛嫁入裴府不久,女兒又出了這檔子事。
若真按照喻元平所說,她們母女更要成為南陽的笑柄了。
“慕兒。”裴德勝掀起眼皮,朝她看了過去。
蘇慕晴心沉了幾分,這喻元平,還真是拿捏到了她們的軟肋,偏偏選這種時候過來。
她,或許會成為被舍棄的那顆棋子。
簡直咄咄逼人!
蘇慕晴剛想要說話,小順子就在外面大喊:“公公,公子來向您請安來了。”
“這種時候還請什麽安?”裴德勝滿是不滿。
“公子……說有很重要的事向您禀告。”
“那就讓他進來吧。”
話音一落下,裴清硯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的身上染了些宿露,單薄的站在門口,遮擋住了大部分光線。蘇慕晴朝他望了過去,裴清硯那張清隽病白的臉上并無任何表情。
他朝裴德勝和謝瑜君跪下:“父親,母親。”
裴德勝皺緊了眉頭,用帕子擦着自己的手:“說吧,到底是什麽事?沒見到客人來了嗎?你若是不說出個好歹來,雜家可就要動家法了。”
“聽說有人非要拿假的東西來逼迫妹妹,我心中難安,特意過來。”
“假的?”裴德勝覺得奇怪,“你的意思是,你知道真的在何處了?”
裴清硯的手捏了又捏,最後終于從懷裏掏出了一樣東西。
“這才是妹妹的貼身之物。”
蘇慕晴大驚,朝他望去,那東西俨然和喻元平手裏拿的極其相似。
可喻元平手裏的才是真的,裴清硯如何得來?
她忽然想起,那天在客棧的時候,興許裴清硯看過,所以記下了圖案。
蘇慕晴的臉燙紅了一片,白如細瓷的臉頰瞬間沾透了紅暈,仿佛桃花瓣的顏色。
饒是裴德勝也迷糊了起來,一步步走到兩人面前,左右對比了起來。
他自己也糊塗:“這……慕兒,你自己過來辨一辨。”
蘇慕晴手心都出了汗,那是女子的貼身之物,無論在誰手裏,她的名聲都毀了。
她的心髒狠狠跳動了起來,一時之間難以做下決定。
和喻元平那猥瑣的樣子不同,裴清硯跪得筆直,像一株松柏那般,仿佛是在為她承擔一切。
她嘴唇泛白,狠了狠心指向那邊:“是……兄長手裏的那塊。”
喻元平騰的一下起了身:“你胡說!這小衣分明是我……”
“是什麽?”蘇慕晴眯起了眼,只要他說出口,今日就得送官府了!
喻元平被她噎得話也說不出口,根本就不敢說出是他偷的。
這下可好,他訛人的罪名就坐實了。
喻元平悔不當初,自己怎麽就被蘇慕晴那張臉給迷住了呢?
當初她為了成為章士傑的跟班,可讓他這個原跟班吃了不少的苦頭。
喻元平把氣都撒在了裴清硯身上,踹了他一腳:“你們裴家怎還出了這種爛事,繼妹和繼兄都搞在一起了!”
裴德勝指着他:“混賬,裴家的事豈容你質疑!來人,把他給雜家打出去!”
小順子走了進來,連忙把喻元平押了下去,臨走前也呸了幾聲。
竟然敢拿假的來唬人,他們都差點信了!
看來這喻元平鬧的這麽一出,是要存了心侮辱他們裴府啊!
喻元平就這麽被拖了下去,睜着一雙眼睛憤恨的盯着裴清硯看。
屋子裏又只剩下他們三人,裴德勝拿起了手上的鞭子,走到了裴清硯身邊:“你們當真私自定情了?”
裴清硯抿着唇:“我和妹妹不過只見了數面,她根本不知情。是我相思情切,偷了這東西……”
蘇慕晴睜大了眼,他這麽說的确可以為她保全了名聲,把她撇得一幹二淨。
可……他自己又該怎麽辦?
裴德勝被氣狠了:“雜家怎麽教出你這種不知廉恥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裴德勝:你怎麽會有慕兒貼身之物?
裴清硯:我拿的,不能讓喻元平給我背鍋。
裴德勝:窩草,你竟然肖想你妹妹!!!老子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