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荒唐!這只是夢罷了!”
裴清硯的眸子裏透着怒火, 一提到蘇慕晴, 他就再也不複那僞裝出來的木讷寡言模樣。
蘇映晗緊抿着唇:“我也不想,只是那些夢過于真實, 讓我神思大亂罷了。”
裴清硯垂下眼眸,心裏的暴戾之氣快要從心裏浮出。
縱然蘇映晗是慕兒兄長,早死這兩個字也是萬萬不能說的。
裴清硯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線, 一時不願多想, 可事關蘇慕晴,他的心頓時又緊了起來:“那……你還夢到了些什麽?”
蘇映晗微怔:“裴兄不是不關心嗎?”
“呵, 蘇兄這話說到一半,旁的人聽到,怕是以為蘇兄詛咒自己的妹妹。”
蘇映晗眼睫輕顫:“絕無此意!”
裴清硯望着他,身上的氣息猶如雪中凜冽的風刃:“那便說說緣由。”
思索半天, 蘇映晗只好告訴了他。
“我夢到……慕兒還在蘇家,并非你繼妹。而七皇子成了太子, 納了慕兒為側妃。只是她成了七皇子的側妃後,還和裴兄有來往。此等不倫之情, 定有暴露的時候, 七皇子撞見你二人在一起, 便……”
撞見, 已經說得委婉。
有婦之夫同外男私下會面,說一句捉/奸也不為過。
外面的蘇慕晴不由死死捂住了嘴, 連大氣也不敢出。
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自己竟然在一個反派嘴裏, 聽到了她做夢都想知道的劇情!
Advertisement
蘇慕晴仔細把後面的事情一比對,頓時就連通了所有的事。
裴清硯手裏的權勢越來越大,在朝政暗算蕭奕謹多次。到最後,皇帝也漸漸不喜他了。他們二人本為情敵,書裏的蘇家小姐又挑撥離間,繼而讓兩人徹底成仇。
蘇映晗只知他所看到的事,可蘇慕晴卻知曉,蘇家小姐傾心的并非他二人,而是沈靈犀的夫君,本文的男主!
她如此待這二人,便是為了他。
可蘇映晗為何會知曉?
蘇慕晴生了好奇心,她屏住了呼吸,心髒跳得極快,仔細聆聽起來。
屋子裏寂靜無聲,只剩下裴清硯粗重了一倍的呼吸聲。
若是蘇映晗胡扯,他定是不會信蘇映晗的話。
可慕兒成了蕭奕謹側妃的事,卻在無形中戳中了他的心。
那日栗山詩會,蕭奕謹看慕兒的眼神分明和他一樣。裴清硯自來習慣隐藏自己,若旁的事情,他早就低下了頭,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可恍惚間,他卻做了格外不同的反應。
在蘇慕晴面前,裝弱。
裴清硯的聲音也變得沙啞,猶如刀子劃過:“你我只是初初相識,為何你要把這等隐秘之事告訴我?”
蘇映晗聲淚齊下:“因為這夢的緣故,我被母親打發到了別苑裏,蘇家的生意一概無法經手。謝姨……她好歹嫁入了裴家,你也算慕兒的兄長了,便勞煩裴兄多多看護慕兒了。”
“你的那些夢真是荒唐可笑!”
雖是這麽說,裴清硯的眉頭卻緊緊的鎖了起來。
“既是荒唐可笑,裴兄也無須在意,也是我今日多言了吧。”
蘇映晗朝着裴清硯掬了個拱手禮,他的嘴角卻在此時揚起,桃花眼彎得猶如下弦月。
想必,今日這番話,已經在裴清硯心裏埋下了一粒懷疑的種子。
他和裴清硯不同,沒有什麽想保住的東西。
蘇家也好,蘇慕晴也好,他統統都不在意。
只是上一世徐星淳登到了那個位置,幾乎是踩着他的屍體走去的。他和沈靈犀,已成了蘇映晗心中刺。
誰都可以,他不行。
原本想早些将裴清硯拉攏過來,這才乘着他生病,想施恩與他。
現在蘇映晗最在意的,倒是蘇慕晴了。
她和他,會是一樣的嗎?
—
蘇慕晴回到了屋子裏,用被褥遮住了自己過于蒼白的臉,只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眸子,渾身卻微微輕顫了起來。
蘇映晗一定沒想到,他說的話全都被自己聽了去。
他定是想做什麽!
蘇慕晴深吸了一口氣,方才混亂的大腦,如今徹底清醒了過來。
在屋子裏待了一兩日,蘇慕晴的精神也養好了。
蘇映晗見她好了不少,害怕蘇慕晴一直待在房間裏悶得慌,便差人過來禀告:“小姐,公子說莊子上的芙蕖開得正好,劃小舟進去,還能摘得一些蓮蓬呢,問小姐明日是否願意?”
蘇慕晴眼神微閃,卻露出一個笑容來:“自然願意!太好了,我在屋子裏待得好悶吶。”
丫環行了個禮,便徑直的走出了屋子裏。
蘇慕晴的心髒都被人揪起來,背後也浮現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她總覺得,這一出是鴻門宴。
那些家奴果然顧忌着蘇映晗的話,不到蘇慕晴傳喚,絕不會在她附近亂晃悠。
思來想去,蘇慕晴還是打算去見一見裴清硯。
“有人麽?”
約莫是方才蘇慕晴喊她們離遠一些,她喊了好幾聲才堪堪有人過來:“奴婢在,小姐可是餓了?”
蘇慕晴從床上下來:“我要去看我兄長,你別跟着。”
丫環很是驚訝:“可……”
蘇慕晴皺着小鼻子,半是嬌呵的說:“現在你們都敢欺負我了?”
“奴不敢。”
丫環連忙給她拿了件衣裳,蘇慕晴這才離開了此處。
她臉色微白,幸好在莊子待久了,驚吓和病白不容易分辨得出。
此刻天空已經接近傍晚,天穹霞光萬丈,給碎石小徑也渡上了一層淡淡的橙暖色。
蘇慕晴到達了裴清硯的屋子,看見外面的光從雕花窗內泅染進來,只剩下淡淡光暈。
裴清硯的眸子微微失神,指關節摩挲着黑色棋子。
他總有一種清貴的氣質,不管是穿着洗得發白的舊衫,還是如今淡青的儒衫。
蘇慕晴走到了屋子裏:“兄長,你醒了!”
聽聞她的聲音,裴清硯才轉過頭來:“過來。”
逆着光,讓蘇慕晴看不清他的表情。
裴清硯朝着她伸出了手,她恍然間只能見到那雙如白玉一般的手指,纖細而修長,仿佛是精心雕琢出來的。
蘇慕晴毫不猶豫的走向了他,可裴清硯卻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懷裏。
蘇慕晴一陣驚呼。
她的青絲松松垮垮的披散着,只用一根簡單的發帶捆綁。她身上只穿了層單薄的夏衣,上面繡着幾支夾竹桃花。
以前扮作男裝的時候,由于年紀尚小,再加上蘇慕晴生活在市井一段時間,那些士族公子比她還嬌生慣養,唇紅齒白,旁人只當她長得女氣精致。
尚美的大夏朝,男子都是要塗脂抹粉的,竟瞞到最後也無人發現。
她穿回女裝的這一段時日,某些女性特征也開始發育,仿佛胸前也鼓起了小小的團子。裴清硯這樣抱着她,讓蘇慕晴臉頰都紅透了。
裴清硯在她耳邊低聲呢喃:“乖慕兒,以後……你若嫁給別人,會不會再和兄長見面?”
“自然會!”
“那私下呢?多次見面,經常見面。”
蘇慕晴身體扭動了兩下:“那……夫君不會歡喜的。”
裴清硯的眼眸染上了戾氣,他輕輕的撫摸着她的背脊,一下下,蘇慕晴仿佛還能感覺到他的手指的冰冷。
“不過這種事情絕不會發生。”
他絕不會把慕兒給別人。
蘇慕晴的頭低得很下去,聲音細弱得像只小奶貓:“兄長,這樣很危險……”
裴清硯的手緊緊箍着她的腰:“放心,不會讓你掉下去,我會抓牢的。”
“我是說被人看見很危險!”她哪有說什麽掉下去?裴清硯簡直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裴清硯終于勾起唇角,方才的乖戾氣息随之散去。
他只要笑了,便猶如撥開雲霧,風光霁月,讓人心生暖意。
蘇慕晴的耳根都泛起了紅,眼神都不知放在哪個地方。
羞色從心髒最深處蔓延,像是小蟲子輕輕咬着,生出無限的癢/意和酥麻感。
“沒人會看見。”
蘇慕晴眼底浮現層霧氣,她指控道:“兄長慣會欺負我!一肚子壞水!”
裴清硯悶笑一聲,氣終于消了大半:“你過來是想做什麽的?”
“我們就這樣出了莊子,還不是怕公公……”
“他不會的。”
蘇慕晴微怔:“何以見得?”
“父親惜命得很,莊子上的人應當把我們二人都感染了疫病告訴了他。那些人大約覺得,他會顧念情分,來看一眼我們的屍體。”
裴清硯眼神泛起冷光,“只可惜……他們全猜錯了。”
“那我娘在公公身邊,豈不是很危險……”
裴清硯沉默不語,他也看不清裴德勝對謝瑜君的态度。
對于他來說,不從來都是利用和被利用的關系麽?
在遇到蘇慕晴之前,裴清硯也是這樣想的。
裴清硯壓低了聲音,緩慢而有力的說:“別擔心,總有一天,我會帶你回到南陽城。”
不知為何,蘇慕晴的心漸漸的松快了些。
長久以來,她的精神都崩得緊緊的,從不敢有一日放下。
以前是為了謝瑜君,現在是為了自己。
“我信你。”
她的眼神發着亮,眼尾漏着滿天的星河。
裴清硯看得癡迷,目光放在了她柔軟的唇上,那一日小心翼翼的試探,讓他越來越無法自持。
蘇慕晴尚未察覺,只是這一松懈,一種陌生而熟悉的感覺從下腹湧了出來。
……不會是月事來了吧?
蘇慕晴心裏咯噔一聲,真見到了那一抹紅色,這具身體十五年第一次的月事!
蘇慕晴的臉頰頓時羞紅一片,眼中都泛起了水霧,不敢再看裴清硯。
裴清硯這個魔鬼,為什麽要讓她坐在他的腿上!!
啊啊啊,沒臉見人了!
“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