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得了蘇夫人的話, 蘇慕晴心中的不安忽然間煙消雲散。

屋外清風陣陣,湖心的接天蓮葉像是望不到邊際,荷花素有‘占斷人間六月涼’的說法, 夏日蟬鳴聲不斷, 唯有這吹拂過芙蕖的清風, 才能撫平滿心的燥熱。

蘇夫人神态莊重的走在前面, 等走到了正廳裏面, 兩邊的丫環撩起珠簾,她便坐到了正上方。

蘇映晗恭敬的站起身:“母親。”

“坐吧。”

母子兩眼神簡單的交彙, 很快便達成了一致。

裴府說來要人便來要人,真把她蘇家當成可以任人揉捏的商戶了?

那邊的小順子滿臉堆笑:“蘇夫人,公公令我來接走小姐呢, 小姐在蘇家叨擾多時,也該回裴家了。”

蘇夫人朝蘇慕晴問道:“你可認得此人?”

蘇慕晴聰穎的領會了蘇夫人的意思:“夫人, 我從未在裴家見過他。”

此言一出,惹得小順子滿是錯愕的朝蘇慕晴望去。

“小姐,你怎可故意這麽說?”

蘇慕晴疑惑道:“你是哪裏來的地痞,竟敢來蘇家撒野了?你是覺得蘇家好蒙騙,還是我好蒙騙?”

小順子有理說不出,苦憋憋了一張臉。

他送蘇慕晴去莊子的時候, 到沒有做絕, 也算留了一線。可現在想來, 小姐是連公公的鞭子都敢使的人, 單純的留一線還不夠, 他怕是被這小祖宗給惱了。

小順子連忙跪了下去,還朝自己打了兩巴掌:“是我混賬,不該目中無人,可今日真是公公吩咐我來接小姐回去的,小姐莫要使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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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慕晴冷笑:“我生了病,得在莊子上靜養。”

這小祖宗簡直油鹽不進了,小順子着了急,便脫口而出:“小姐可掂量着些,就不怕公公生氣?”

“放肆!”

蘇夫人發了火,“慕兒說不識你,便是不識你,沒想到你竟口出威脅?哪裏來的不長眼的東西,竟然敢在蘇家撒野?”

小順子哪裏想得到蘇夫人要給蘇慕晴撐腰?

這若是在南陽城,蘇夫人怕要顧慮着裴德勝,可如今是在蘇家別苑,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啊。

他的氣焰也收斂三分,不敢再像來時這樣嚣張了:“小的怎敢?實乃公公吩咐,小的不敢不從啊。”

這一個下馬威,實打實的打了小順子的臉。

他以為自己态度恭謹些,蘇夫人的氣便會消了,自己畢竟是公公的人,打狗還要看主人的。

可他的退讓,卻讓蘇夫人更加得寸進尺。

“就算你是裴公公的人,他慫恿莊子上的奴才将慕兒鎖了起來,還意圖掐死她,我便不能讓慕兒回那勞什子裴府!”

小順子吃了個啞巴虧,連忙叫苦連天:“冤枉啊,這事兒公公如何得知?都是莊子上那些可惡的奴才!”

“你是說他們善做主張?”

小順子額頭都滲滿了冷汗,心道不過一個寡婦,氣場竟如此之強。

他連忙讪讪的說:“這是自然,小姐是公公的繼女,南陽城誰人不知?公公可是對她寵愛有加!”

蘇夫人眯起狹長的鳳眸,手上的佛珠一顆顆的撥動:“你說的簡直漏洞百出,晗兒,你告訴他。”

“是。”

蘇映晗翩翩有禮的起身,一身氣質溫潤如玉,讓人一見便心生好感。

他轉過頭來,望向跪在地上的小順子:“奴才們從來都是捧高踩低,既然慕兒深受裴公公寵愛,莊子上的奴才該不敢欺負慕兒才是。她在莊子上的遭遇,可見裴公公對慕兒并不好。”

此言一出,惹得小順子頓時冷汗涔涔。

他睜大了眼,心道今日之事若傳到了公公耳邊,定知道他把事情辦砸了,還污了公公的名聲。

他極害怕,在這樣的盛夏,他卻流汗不止。

“慕兒絕不會跟你這種來歷不明、連狀況都說不清的人回去,滾吧,你覺得我們統統都是傻瓜不成?”

小順子漲紅了臉,弓着背像只鹌鹑。

他口舌并不差,沒想到此時竟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蘇映晗狠狠一拂袖:“送客。”

小順子被這樣羞辱了一遍,心裏生出許多憤憤不平之氣來。

見他不走,護院竟直接把他拖了出去,半點不留情面。

小順子被人丢到了門外,忍不住罵罵咧咧的說了幾句:“呸,不過是一衰落的世家,早就棄官從商多年,有什麽可得意的?”

話雖這麽說,他也只是嘴上逞強罷了。

沒能辦好公公交代的事兒,他回去不知得受多少磋磨。

七皇子要選側妃的事,可迫在眉睫了。

他知曉公公的意思,側妃是不可能了,不過把小姐當做侍妾送過去,七皇子應該會考慮收下的。畢竟以小姐之姿容,在南陽城都是少有的。

就這麽回去,這下可怎麽辦吶!

小順子被這樣的方式趕走,可算是給蘇慕晴出了口惡氣。

縱然始作俑者并非小順子,也是他親自送自己和裴清硯去莊子上的。

蘇夫人手裏撥動着佛珠,正廳內只傳出清脆的碰撞聲。

蘇映晗不由說道:“裴德勝此人一向不達目的不肯罷休,今日是趕走了,倒不知什麽時候又會來了。”

蘇夫人處變不驚,仿佛方才的事根本沒掀起任何波瀾:“大姑娘,七月便是你父親忌日,你也許多年沒回蘇家了,今年……便過來罷。”

蘇慕晴一怔,這還是蘇夫人頭次相邀。

往年,她是絕不會說這樣的話。

蘇慕晴眼眶微熱:“多謝夫人。”

蘇夫人手上波動佛珠的動作快了些:“我可沒幫你,不過念在你是蘇家的人。”

蘇慕晴自然看不出來,只有與她相處多年的蘇映晗卻知曉,母親現在怕是故意裝作心硬如鐵的樣子。

蘇慕晴朝她行了一個禮,很快便離開了此處。

剛來時正值清晨,如今已是午後。陽光灑在碎石小徑旁的竹林邊,落下一地的斑駁淡影。

蘇慕晴回房時,正要經過此處。

裴清硯倚靠在欄杆上,他手裏正拿着一本書,竹風飒飒吹過,帶來一片清涼。

他的姿态慵懶,漫不經心的露出一抹笑容,清隽的面龐便要和周圍的竹林融為一體,美得猶如一幅畫卷。

蘇慕晴假作不見,連忙繞過了他,朝前走去。

“還在生氣?”

蘇慕晴腳步一頓,僅輕輕的一瞥,這幅畫面便映入眼簾。

病了這麽些時日,就出來幾次,這麽打扮,也不知給誰看。

“兄長當日胡言亂語,怪不得我生氣。”

“那日……”裴清硯的語氣一頓,眸光流轉,“自然是騙你的。”

蘇慕晴:“……”就知道!這個人肚子裏到底有多少壞水!

“今日這一身,可還入得了妹妹的眼?”

他非要将話說得這麽暧昧!

蘇慕晴也起了些報複的小心思,故意氣他:“以色侍人,并非正途。”

裴清硯放下了手裏的書,從亭子裏走了出來。

她這話可完全沒氣着裴清硯,他反倒說:“這世上,唯有你一人配我如此。”

裴清硯的眸子裏滿滿映照的都是她,這樣低聲淺語,讓人覺得仿佛身處夢中。

蘇慕晴垂下眼眸,這才止住了心悸。

“你是刻意來此處等我的?”

裴清硯嗯了一聲。

蘇慕晴半咬着唇,那一處頓時泛起水色的紅。她的臉上上了層胭脂,多日來病白的氣色一掃而空。湊得近了,還能聞到她身上傳來的香氣。

不知是什麽香,總覺得異常好聞,實在撩人得心癢。

“兄長,你湊近來些。”

裴清硯輕笑:“想說什麽悄悄話?”

“你湊近來些嘛。”她的聲調也拉長,透着嬌嗔的味道。

“好好好。”

當裴清硯湊近,蘇慕晴便将手掌放在嘴邊,說話時還伴着濕濡的氣息,弄得裴清硯耳朵極癢,心悸感傳至了心髒。

“我說游湖只說了一次,兄長就急急忙忙的過來了?”

裴清硯的臉龐肉眼可見的泛起了紅:“……只是順道過來。”

絕不承認自己吃醋。

“那裏離兄長的屋子那麽遠,還說順道?”

她是他第一次喜歡的姑娘,對于吃醋這種陌生的情感,裴清硯還不知如何處置。縱然臉皮再厚,喜歡逗着她,也絕不想承認這點。

他面頰上的紅暈卻是不多,只是耳根紅得猶如滴血。

蘇慕晴露出一個笑容,身後仿佛有兩只黑色的翅膀一拍一拍,眼裏盡是狡黠和揶揄。

歐耶,反殺。

誰讓他總使壞?

“兄長的臉怎麽紅了?”

裴清硯緊抿着唇,眼睛都不敢放在她身上了,明顯想躲着。

“兄長尚在病中,我這是關心兄長的身子,哪有胡鬧?快讓我看看。”

蘇慕晴方才還抗拒,此刻就是要湊到他的面前,裝作一副關心的模樣,不能總是她一人被逗得面紅耳赤,得讓裴清硯嘗嘗這滋味。

裴清硯也不躲了,沉着臉:“我已經不發燒了。”

“那讓我探探你的額頭。”

裴清硯一動不動的看着她,眉頭緊皺。

蘇慕晴便拿手去摸了下他的額頭,養了這麽些時日,果然沒之前嚴重了。

這十七年在裴府,他過得連個下人都不如,身體單薄得很,自然得多養養。

“可摸好了?”

“好了、好了。”

裴清硯捏緊了她的腰,蘇慕晴一陣驚呼,一個炙熱的吻便印在了她的唇上。

她忍不住睜大了眼,裴清硯這吻帶着殺氣似的,蘇慕晴還以為他是生自己氣了。

正當她忐忑難安的時候,這個簡單的碰撞便驟然間停止。

裴清硯沙啞着聲音:“我承認,我是嫉妒了。”

“……嫉妒?”

“嫉妒他能同你一起游湖,我卻總在病中。”

蘇慕晴的臉頰都燙了起來:“大兄那是怕我悶,況且他是我的大兄啊,有什麽可擔心的。”

“又不是親大兄。”

裴清硯眼神晦暗的撫摸過她鬓邊的烏發,難以掩飾着自己的占有欲。

“慕兒,你太大意些了。不管是對我,亦或對蘇映晗。”

“我們在是你繼兄之前,還是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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