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蘇慕晴盤算着, 九月下旬便是柔嘉公主壽辰,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
今日見了謝瑜君, 她也算放下了心。
蘇慕晴回到蘇家的時候,便已是傍晚時分了,蘇家和宋家離得不遠,但也隔着兩條街的。等她回到了屋子裏, 連枝奉了茶水進來:“小姐總算回來了,今日可出了大事。”
“大事?”
“習秋姐姐抓到香樨在偷看小姐的妝匣, 不過她乃裴公公府上的人,到底不好處置, 便把她抓到了主母那邊。”
蘇慕晴表情平靜, 似乎早就預料到了。
“母親如何處置的她?”
“夫人說小姐性子軟,竟被欺負到頭上了, 她便做主打了幾板子, 現在還關着呢。”
蘇慕晴俨然明白了蘇夫人的意思, 不禁莞爾的喃喃自語:“這些日子我做了什麽,竟都沒逃過母親的眼睛。”
連枝微怔, 還沒明白蘇慕晴的意思, 但偷盜一事總得要處置的。
“小姐是要去看香樨麽?”
“不,先去找母親。”
蘇慕晴休息了片刻,便站起身去往了蘇夫人那處。
丫環們正在布菜, 蘇夫人在一旁念了會兒佛經, 在丫環的攙扶下, 正要朝飯桌走來。
見到蘇慕晴回來了, 她便問:“用過晚膳了嗎?”
“還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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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坐下來一起吃吧。”蘇夫人按壓了下發疼的太陽穴,又将周圍那些丫環吩咐出去,只留了幾人在屋子裏。
“習秋有錯,我已替你将她扣起來了。”
蘇慕晴微怔,難怪沒看到習秋。
她是自己院子裏的掌事丫環,也多虧了她才捉住了香樨,就算是她還沒收心,想回蘇夫人院子,蘇慕晴也并不願意處置她的。
蘇夫人沉聲道:“你可是覺得我不該罰?”
蘇慕晴臉頰微紅,細聲道:“也不是。”
“那就是舍不得,下不了這個狠心了?”
蘇慕晴被她拿捏住了心事,輕輕的嗯了一聲。
“我已将她撥給了你,習秋還做了你院子裏的掌事丫環,沒想到一拿住香樨,便一股腦的朝我屋子跑,你放縱她,只會助長這些人的風氣。”
“可我那時也不在府中。”
蘇夫人嘆了口氣:“你自小在外面,謝氏教你得少,殊不知這忠心二字,便如滴水穿石,自小事就得注意。一事放縱,容忍那麽一點兒,便會有了瑕疵。”
蘇慕晴雖聰慧,可後宅許多事情她并不懂的。
聽得蘇夫人的話,她仿佛悟到了什麽,陷入了沉默當中。
蘇夫人眼底有了笑意,臉上仍是不顯:“我幫你做了這惡人,你再使一使力氣,便能收複她的忠心。”
蘇夫人語氣一頓,又對一旁的鄭婆子說:“你吩咐打習秋五板子,并告知她原是準備打十板子的,只是小姐過來為她求情,還說她有功須賞,這才減輕了處罰,并多賞賜她半個月銀錢。”
“是。”
鄭婆子很快就走了出去,蘇慕晴疑惑的問:“可這不是讓習秋對母親死了心麽?”
“便有人要來當這個惡人才是。”
蘇慕晴恍然大悟,以後習秋怕再也沒了二心,會把自己當做是真正的主人了。
蘇慕晴覺得,蘇夫人身上還真有許多是她該學的。
“你最近這幾日往宋家跑得勤快?今日她們宋家賞花宴,可見到謝氏了?”
蘇慕晴臉頰微紅:“什麽都瞞不過母親。”
蘇夫人淡淡的說:“你想對付裴德勝,便想要個靠山,這才出手幫了宋家,這點我并不怪你。但正如今天這件事一樣,總得有個人來裝惡人。若裴德勝一擊不死,他便會來對付你了。”
“母親的意思是……?”
“鹬蚌相争、漁翁得利。”
蘇慕晴原本是想自己捋着袖子上,再大的困難都要讓謝瑜君和他和離。
而蘇夫人的話,實打實的給蘇慕晴上了一課。
她總覺得蘇映晗城府深,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看來是耳濡目染,真正厲害的還是蘇夫人。
得了她的提點,蘇慕晴不由露出一個笑容:“多謝母親。”
等吃過晚飯,蘇夫人便讓蘇慕晴先回去了。
鄭婆子在一旁給蘇夫人捏肩,帶着笑意說:“夫人可真是處心積慮為小姐籌謀。”
“我不提她籌謀,誰替她籌謀?她那個深陷泥潭的娘麽?”蘇夫人眸子古井無波,“若非謝氏顧念着她女兒,沒往日那般哭哭啼啼了,我還真看不上她。”
她說着不喜的話,實則眼底半點情緒都不染。
鄭婆子嘆了口氣:“原本蘇家僅剩小姐一個血脈了,合該好好在蘇家養着的。當日打發了謝氏,小姐還非得跟着她,真真是犟。”
“莫要多說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好了,慕兒來年三月及笄,得該想想她的婚事了。”
上次那場鬧劇,鄭婆子是聽說了的。
畢竟七皇子和裴大人同時求娶,鬧得可是極大呀。
雖說蘇家和沈家都下令讓家奴們莫要多言,可世上哪有密不透風的牆?她到底是聽到些流言蜚語。
“夫人是想讓小姐怎麽辦?七皇子和裴大人看着都像是認真的。”
蘇夫人手裏撥動着佛珠:“若說為慕兒打算一事上,自然是裴清硯,他為慕兒操心的事看着并不比我少。七皇子到底嬌生慣養,一味按着自己的想法來,少了些細致。況且我們這樣的門楣,當個側妃已經是擡舉,皇上答應還好,不答應……就可能是個侍妾。”
“那夫人便是屬意裴大人?”
蘇夫人頭都疼了:“他也是個麻煩。”
看慕兒那态度,還喜歡裴清硯。
蘇夫人覺得自己的心都被撕裂成兩半,一半向着範家,想助七皇子登位。一半又希望蘇慕晴得到愛護,嫁給裴清硯。
之所以說他是個麻煩,便是裴清硯才是真正的七皇子!
若心裏真裝着前朝,合該在外殺了裴清硯,制造他被流民山匪殺死的假象。蘇家是出了三位皇後,可也是前朝的事情了,真這麽說來,就得嫁與蕭奕謹的。
蘇夫人眉頭蹙緊,這事兒并非她能做決定的,只有看事情的發展再說。
在這之前,她能做的便只是多教一教她,為她籌劃一番了。
—
等回到了屋子裏,蘇慕晴并沒有忙着處置香樨。
她睡了一覺,早上流玉為她梳妝的時候,習秋這才走了進來,跪在蘇慕晴面前:“小姐……”
“昨日母親打了你,你可恨她?”
“奴怎麽敢?”
蘇慕晴見她是真對回蘇夫人院子死了心,臉色又這樣慘白着,便吩咐她起身。
“你知道母親為何打你嗎?”
“奴……”
蘇慕晴說:“你捉住了香樨,便該秘密将她關起來,而不是鬧得這樣大,不是打草驚蛇了麽?咱們這院子真正該防的,是香樨麽?”
習秋立馬便反應了過來:“是奴犯了大錯!還多虧了小姐垂憐,替我求了夫人。”
她心裏格外內疚自責了起來,覺得自己真是不應該。
自從來了這院子,雖然平日做事也算盡心,可她心裏總是想着蘇夫人的。昨夜出了那件事,還是小姐為她求了情。
如今想想,跟着小姐才是正理兒。
蘇慕晴見她是真心認罰,這才露出一個笑容:“習秋姐姐只要全心全意,以後我也不會虧了你。”
“是!”
三日後便是柔嘉公主的壽宴,聽說宮裏那位也會來。
蘇慕晴很快便梳好了發髻,令習秋側耳過來,她也小聲吩咐了習秋一些事情。
習秋正愁着将功補過,辦事自然更加盡心盡力。
等事情都辦完,蘇慕晴這才松了口氣。
正如蘇夫人所言,就得有人來當這個惡人,裴德勝的仇家,可不僅僅只有一人。
自從裴清硯設計了裴德勝後,他便失了總管的位子。如今暫代總管的,乃是李公公。皇上還顧念舊情,許下半年後讓他回來的說法。
眼見着時間一點點過去,最該擔心的怕是這位李公公。
三日後,柔嘉公主的壽宴如期而至。
蘇慕晴随宋瑤進了魏府,近來一直在傳七皇子要娶蘇慕晴做側妃的事,那些人就算要找蘇慕晴的麻煩,也要看在宋家的面子。
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沾了哪門子的福氣,竟入了宋家的青睐?
瞧宋瑤在她跟前的樣子,明顯對她信任有加,十分親昵。
見此情形,許多人都不敢得罪了。
蘇慕晴坐到了席間,蕭奕謹不似那日詩會遲遲才到,今日來得甚早。
他的目光很快就放到了自己身上,令蘇慕晴立馬就瞥開了眼,假作不知。
“你這年紀也不小了,皇兄怎麽沒為你挑選正妃?”
“姑母喊了這麽多人來,可是想為我相一相?”
柔嘉公主無奈:“你這嘴皮子,若以後娶了正妃,可莫要這般輕浮了。”
蕭奕謹連作求饒:“姑母說得極是。”
柔嘉公主很快便被他逗笑,一旁的随侍也笑着道:“雖說咱們七皇子口上這樣,但府中連個侍妾也沒呢,那些大人塞了好多,七皇子一個也沒要。”
蕭奕謹怒瞪了他一眼:“你這是揭穿我,不許說了。”
柔嘉公主笑得更大聲了:“若是雪拂看見你過得好了,一定會很欣慰。”
一提到魏雪拂的名字,柔嘉公主便沉默了下來。
這些日子,柔嘉公主已經摸清了來龍去脈。魏雪拂的兒子雖然在章家養了一段時日,南陽城裏還盛傳他纨绔無賴,有許多的紅顏知己,現在看來,那些也不過是誤傳。
瞧這耳根都快紅了,也是純情。
“姑母,我也十七了,倒是想那一個側妃了。”
“哦?”
“等會兒父皇來了,你可否幫幫我?”
柔嘉公主笑了起來:“你今日來得這麽早,看來都是有計劃的,好啊,連我也算計上了。”
她雖然開口罵着,但絲毫不見怒氣。
柔嘉公主同魏雪拂的關系最好,乃是至交好友,對魏雪拂的兒子,當然也會溺愛三分。
宋家的位置離蕭奕謹不算遠,蘇慕晴便把這句話給聽了去。
他是越發明目張膽了,蘇慕晴的眼底帶着幾分懊惱。
她早該想到,柔嘉公主這樣的人,怎麽會宴請她娘呢?
原來是這樣,約莫是蕭奕謹去求了她,所以她娘才在宴請的名單上。
蕭奕謹知道,只要請謝瑜君去,她便一定會想盡辦法來這次的壽宴,看來自己費盡心機,真正的贏家卻是蕭奕謹?
時間一點點過去,九月已進入秋日,陽光也沒那麽刺眼了。
桂花開在十月,九月末已有了香氣,微風一吹,婆娑搖曳,洩下更加濃郁甜膩的味道。
蘇慕晴見謝瑜君姍姍來遲,又聽到外面傳來一聲‘皇上駕到’。
她連忙站起身,随衆人行了一禮。
好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