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休息。”付正晔伸手指揮副将讓整個隊伍停下。

齊杓握緊缰繩在他身後,正準備下馬,付正晔的手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去那邊聊聊。”

他長臂一伸,指向那邊草木茂盛懸崖陡峭處。

齊杓看了看,“是。”

初春的風還有些涼,二人站在風口,長身玉立,承受着劇烈的風意。

付正晔背對着齊杓站着,看不到什麽神情,只聽得他慢悠悠地說:“我記得齊将軍尚未娶親。”

“家父曾給齊杓配對婚事,只是後來周佑篡權,家道中落,女方不肯。”

付正晔的衣衫上染了些洛钰換藥時的藥膏,齊杓別開眼,不着痕跡皺了皺眉。

“那……”付正晔拉長聲音,似在思考,“那将軍可有喜歡的女子?”

齊杓有些一言難盡,細細思考一番,回複:“有”

他不準備扯謊,也深知殿下既然已經問到這個份兒上,那必然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

他撩開衣服,直愣愣的跪下,風将他的頭發吹散,淩亂了他的視線。

齊杓抱拳,思考措辭:“殿下已經猜到了是誰了嗎?”

付正晔依舊背對他,背在腰後的慢慢攥緊,微一沉吟:“嗯,猜到了。”

齊杓聲音發澀,“殿下要如何處置我?”

“為何處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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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了不該有的心思,不自量力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齊杓一口氣說完這些話,不帶猶豫。

自古帝王家的女人,都不是他們可以肖想的,更何況他還做得如此明顯。

“喜歡上洛钰,說明你眼光不錯。”付正晔似帶了笑意,“我不會處置你,喜歡她的人千千萬,我挨個處置不來,還白白浪費時間。你喜歡就喜歡着,她喜歡我就夠了。”

付正晔轉了身,“我們已行了周公之禮,不再是表面夫妻。将軍不介意盡管一直喜歡着。”

“殿下!”

齊杓咬牙喊出,“殿下所言,也不過是叫我死心。”他頹敗起來,半月行軍都沒讓他洩力,付正晔這平白的幾句話,竟然讓他所有的倦意浮現出來。

他快要跪不住了。

付正晔走到他面前,帶着笑的面孔透着巨大的壓迫力:“如果你就因為我這幾句話而死心,那你在和我的競争中就已經一敗塗地了。你該好好問問你自己,就這樣,你就死心了嗎?”

“你對她的喜歡就這麽不值得一提嗎?”付正晔斂下眸中光華,“齊杓,你真的死心了嗎?”

齊杓別開臉,不言語。

“罷了。”他率先下山,留齊杓自己在這裏。

只有一句話飄了過來,“多一個人喜歡她,她也好多一分保障。”

齊杓眉眼深沉,胸口驟痛。

喃喃道:“怎麽可能就死心呢?”

……

付正晔一行人又晝夜不分的行軍三天,将士們已經将身體極限,付正晔臨時變道,轉向周邊的小縣城。

洛钰的身體好了大半,雖然還是不能劇烈活動,但好歹餘毒已清,傷口也徹底停止惡化。

付正晔在洛钰病情穩定下來後,就不再整天呆在軟轎上,開始禦馬随軍與齊杓當面直接行程以及後續進攻策略問題。

大多時間下來,總是洛钰和梁煙玉兩個女子一起呆在軟轎上。

洛钰對梁煙玉印象不錯,宴會上梁煙玉的聰慧一定程度上幫她緩和了一下情緒。她覺得她和梁煙玉還蠻像的,是一類人。

“梁姑娘不與齊将軍同姓?”洛钰手裏接過梁煙玉熬好的藥,“謝謝”,道了聲謝。

“郡守客氣了,”梁煙玉坐在軟轎一側,和洛钰隔開了一些距離。

洛钰喝了一口藥,整張臉皺在一起,“今天怎麽格外苦?”

梁煙玉攤攤手,“又加了一味藥材,你身體落了寒,為了以後好要子嗣,趁這場大病補補。”

突然提到“子嗣”的話題,洛钰臉一空,進到口腔裏的藥液忘了吞咽,卡在喉嚨,把臉憋得更紅了。

梁煙玉遞了條帕子給洛钰讓她擦拭嘴角,順手搭上洛钰的手腕:“不錯,身體恢複的很好。”

洛钰清清喉嚨,道:“這幾日還是麻煩你了。”

“不麻煩,我哥哥與我效命于殿下,這些都是分內的事。”

話題又轉回到“哥哥” 這裏,洛钰大致覺察出梁煙玉并不是很想提這種事,也覺得剛剛問的太過于冒失,思忖着找個別的理由趕緊終結這個話題。

“我與哥哥并不是一母所出,我的出生只是爹爹當年犯下的風流賬。”

梁煙玉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心不在焉的撩起轎簾,現已進入縣城,小商販沿街叫賣的聲音不絕于耳。

她趁着人聲嘈雜,也就不再避諱。

“齊夫人并沒有虧待我娘,甚至跟爹爹提議将我娘接到府中納為妾室,不過……”梁煙玉将視線收回,聳了聳肩,“我娘自尊心太盛哪裏肯做妾室,就自己一個人生下我喽。”

洛钰微微皺眉,她本就出身世家大族,看到的、聽說的這種事不見少,一時間,對梁煙玉五味雜陳。

她身世算不得好,但也比貧苦百姓好的不知多少倍,但如此這般雲淡風輕輕易自嘲,讓洛钰多了好幾分敬佩的好感。

“你娘很有勇氣”很有勇氣自己一個人生下孩子,受千夫所指。

梁煙玉挑挑眉,頗為認同洛钰的話:“她是我見過最果敢的女人。不,你也很不錯。”

突然被誇,洛钰有些許不好意思。

“爹爹也不是完全不認我,主要是我娘完全不接納他。周佑反叛之後,齊氏一族受牽連被貶,我娘就領着我登上齊府大門,一把把我推到我爹懷裏,說是你這女兒我幫你培養好了,你看看怎麽樣派的上用場吧。”

說到這裏,梁煙玉撐着頭,眼裏綻放出熱烈的笑意,“你說她明明很愛爹爹,就是死要面子啊。”

“只是苦了我這個做女兒的了,還得在戰場邊上晃悠,一不小心,就被高位林責罵。”

洛钰眼中敬佩更甚,想到周佑的性子又看到那日她在周佑身邊游刃有餘的模樣,很是好奇的問了句:“你給他下的什麽毒,他行軍多年,為人也很是謹慎,平常的毒不會做到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吧。”

“毒是我娘調配的,我只是将它順手撒進高位林每日都要喝的丹藥中,他問起為什麽味道變了,我只說,火候問題。高位林雖然謹慎,但卻怕死的很,他身體強健得很,根本就不用格外的丹藥大補。”

洛钰看着已經空了的藥底,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水溢則滿的道理誰都懂,但誰都做不到。

洛钰不吭聲,梁煙玉也就不再敘述。

軟轎中安靜好久,洛钰若有所思,頭歪靠在一側,又咳了幾聲,才壓低聲音:“梁姑娘自幼長在泰安,可知道渝貴妃的事?”

梁煙玉錯開洛钰投射過來的視線,“殿下沒跟郡守說過嗎?”

洛钰黑色的睫毛低垂着,精神散了幾分:“從未說過。”

“殿下過不了自己那一關,那麽痛的傷口,根本不敢再去讓人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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