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令人惱怒之極
或許，這樣的感情，他真的不懂吧。
“若是可以救他，但，卻要用你的性命來換，你願意嗎？”
淚彌殇垂下目光，手中的淺色玉笛輕輕轉動，淡淡問道。
鳳炎一愣，沒想到他忽然這樣問。用自己的性命來交換岚？
這……這是一個無價值無意義的問題。如果是別的癡情女子站在這裏，恐怕早就喊出一聲“我願意”了。可鳳炎，她卻皺起了眉，擡頭望着漫天星河，握緊了雙拳……
那裏，或許有另外的空間……包容了她所有的過去和記憶。
銀衣銀發的女子，迎風俏立，朝她露出狐貍一樣的笑容：“鳳凰兒，別板着個臉，給爺笑個！”
黑發如緞的少女，緊衣包裹，白皙的容顏，慵懶的眸：“鳳凰，有什麽事別放心裏，說出來，我幫你解決。”
小豬，貍兒，她摯愛的兩個姐妹。從前的她們，性命相連，不離不棄，姐妹兩個字，大于天。但此刻，她們兩個生死不明，不知去向，叫她怎麽能這樣就死？若是真的能看到她們安然幸福，那她和岚一起地獄幽冥，彼岸輪回，又如何？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只是，她還有未盡之事，對她來說，那麽重要的事，而已。
星河之上，渺雲層層。那璀璨的銀河裏，黑衣少女，銀發少女漸漸模糊起來，仿佛在朝她燦燦而笑，眨着眼睛說：“……鳳凰兒，我們等着你！”
雙拳驀地握緊，發絲迎風輕揚，鳳炎的眸子陡然深沉起來：“不，我不願！”
鳳炎的眸子陡然深沉起來：“不，我不願！”
四字，斬釘截鐵，落在淚彌殇耳中，也如同一記令人惱怒至極的重錘，砸上景天的心。
我不願，并不代表她不愛他，也不代表她不可以為了他獻出自己的生命，只是，她還有願望沒有完成，不能這樣就死。可惜，此刻的另外兩人，完全不懂她的心情，景天不懂，淚彌殇也是。但對鳳炎來說，根本不需要他們懂，因為，她和岚懂得，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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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還說‘愛’？”
淚彌殇忍不住嗤笑一聲，仿佛在看一個天大的笑話。
鳳炎的眼眸深深看着他：“是，我是說了愛，也說你不懂愛。你以為我的愛卑賤，虛僞，怎樣都好。可我想告訴你，若是不懂，就不要随便臆測，不是每一份愛都要生死相随，或是付出性命，因為，我們都還有沒完成的心願，執着，所以，不可以這樣随便就死……”
鳳炎的話似乎重重擊在了淚彌殇的心上，轉成一片白影的短笛驟然停住，月影斑駁之下，他怔怔而立，眉頭凝緊，仿佛有一種冷寂了千年的寧靜。
“哦？是嗎。”
仿佛是在喃喃自語，那微眯的眼中短暫的迷茫仿佛是鳳炎的錯覺，就連那一聲輕淺的嘆息，仿佛都随着夜風消散在空氣裏……
“若是我說，其實，還有一種法子可以救祁紫岚，只是不一定能成功，你願意……”
“是什麽？”
不等他說完，鳳炎已經急促地打斷了他。淚彌殇慢條斯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目光再度燃起了希望的火光，死死盯着他，仿佛他不立刻說出來，就要撲上來扼斷他的咽喉。
淚彌殇的直覺沒有錯，果然下一秒，鳳炎克制不住地暴喝一聲，沖上前來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毫無形象地怒吼起來。
“淚彌殇！我三番四次地問你是不是還有別的法子，你一直說沒有了，你在耍我是不是？！你為什麽不早說，為什麽在那裏不停廢話，為什麽一直說只有春風一度那個法子可以救他……”
一直克制自己情緒淡定冷然的鳳炎，瞬間化成了憤怒的暴龍獸，怒吼之餘，心中不停叫嚣，對！這家夥絕對是個心理變态，他就喜歡看到別人在絕望的情緒裏沉淪，他根本就不知道在剛才那段時間裏，她心裏承受了怎樣的折磨和煎熬……淚彌殇，他絕對是故意的！
那種內心撕扯，仿佛在遭受淩遲的痛苦，他懂嗎？
問了那麽多，他卻一口咬定沒有別的法子，信誓旦旦，看上去無比真實，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心中有多痛苦！
那是靈魂被灼燒的絕望呵……
她嘴巴上那麽強硬，內心也不斷告誡自己要堅持這樣的做法，是她是不願意看到岚跟潘靈珊春風一度，可是，跟他的性命比起來，她多想選擇後者？
可惜，她那麽了解自己深愛的這個男子，她知道，岚跟自己一樣，不願被其他人污染……對，相對于他們這麽純熾的愛，那就是污染！他一定受不了這樣的法子，即便治好了他，等他醒來，這件事也會成為他心中永遠的疙瘩，所以，鳳炎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讓他做不願做的事！
然而，她又是那麽想要他活過來……活過來……
一邊是她深愛他，理解他所有的想法，和她一樣是追求完美的愛的人，所以，絕不容旁人亵渎，一邊又是她想要他活下去，無論如何，無論通過什麽方法，她都一定要讓他活過來……
這樣可怕的兩個選擇，在她心裏掙紮不已，那是怎樣的痛苦？撕心裂肺，無比此甚！
最後她選擇了尊重他的選擇，尊重他們的愛，這有什麽錯？
可是，他們……他們這些人……所有的人……根本不明白，根本無法體會這種心情。
而且，最可恨的人，是這個叫淚彌殇的家夥，他明明都已經那麽信誓旦旦地告訴她再也沒有別的法子了，最後卻又蹦出來說，其實……還有另外的辦法，這讓鳳炎如何不怒？如何不怒？
要不是有求于你，要不是本姑娘欠了你的，早就一腳把你踹到西天去了！
該死的，該死的……
淚彌殇沒有想到鳳炎會突然變得這麽激動，揪着他的前襟死緊死緊，全身因為憤怒而起的顫抖帶動着自己也跟着抖起來。終于，那張淡漠冷清的面容，也忍不住破了功。
“因為，這辦法說不說，都一個樣。”
淚彌殇的眉心有一點點皺痕，聲音卻依舊毫無起伏。
“快，說！”
鳳炎近乎咬牙切齒。怒喝聲吓得那些對着月光鳴叫的蟲蛙都噤了聲。
淚彌殇伸出修長的手指，朝鳳炎的指節上彈了彈，終于解救了自己雪白的衣衫，淡淡地斜睨一眼鳳炎，很好，這女人的暴怒被他的冷情克得死死的，此刻他完全沒生氣的欲望。
“薩西族所住的冥羅之山裏，有一個死亡深淵，傳說裏面有一朵鎏金花，可以解百毒，破千蠱，消弭世間一切毒物！”
“鎏金花？”
鳳炎眉頭一皺，眼中卻掠過一抹喜色。
淚彌殇忽然道：“如果我沒記錯，這幾日便是花開的時機，若是你能得到這朵異花，為祁紫岚施以救治，那他身上的咒蠱便不解自破了。”
“真的？”
鳳炎聽到他這句話，瞪大了眼睛反問，臉上不自禁地露出一抹笑意，宛若三月春花嬌綻，卻又比春花還要嬌豔美麗。
“可是……既然名為死亡深淵，那必然是兇險萬分，之前有無數英雄豪傑都去過那裏，想要得到鎏金花，可最後全有去無回，可見死亡深淵名副其實……”
“所以我才說，這法子說不說都一個樣，因為那種地方，你去了也是送死而已，如果去那裏，恐怕連他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了！”
淚彌殇的眼角帶了幾分寒意，語聲依舊薄涼。
然而，鳳炎卻因為這個消息徹底沸騰起來了。她只覺得自己的心仿佛一下子燃起了希望的火光，熊熊哔啵，連全身都要因為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燃起來了……太好了，岚有救了，太好了……
雖然一直覺得淚彌殇嘴裏沒句像樣的人話，但總算是得了一個還算不錯的消息。
“我會去那裏！”
鳳炎雙眼炯炯發光，執着堅定的表情再度出現在她的面上，而且充滿希冀。死亡深淵？算什麽東西，當初她和小豬、貍兒一起闖過了那麽多死關，多兇險的地方沒有見過，難道會怕一個傳說中的所在？
那一次飛機被敵人導彈擊中，被迫在大洋上空跳傘，而誤墜成百的虎鯊群裏，還不是照樣被她們三個殺出一條血路，血水染紅了數十海裏……
亞馬遜未有人跡的叢林土地，不知道被她們踩踏過多少次，簡直如同進出自己家門一般輕車熟路，這世上沒有所謂的不通死路，端看看是否有人能拼上全力通過，即便是闖出血路也是一樣，只要看這件事值不值得，被付出的人，值不值得身處險境的人為他拼命。
顯然，在鳳炎心裏，沒有人比祁紫岚更值得她為他這樣做。
一時間，四周寂靜得沒有一點聲音，似乎連低低的蟲鳴也停止了，淚彌殇默然不語地站在月光之下，清幽一身，燈光和花影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映上一層不可捉摸的朦胧。
他眉頭微微蹙起，心中還是疑惑不解的。他看不懂面前這個女人，為何她寧願自己去拼命，去找鎏金花，也不願意讓別的女人和祁紫岚過一夜……
他更不明白的是，為何她的目光那麽炙熱癡情，顯然是對祁紫岚用情至深，可卻回答他，說不願意在祁紫岚死後，為他殉情？
他尤為不明白的是，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傻子，面對死亡深淵還面不改色，而且雙眸露出如此堅毅的光芒，仿佛一定會去那種鬼地方闖上一闖，即便，她明知這一去可能再不複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