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豬味?莫文遠挑眉頭, 這詞彙實在是微妙極了,尤其是和孫悟空一起出現時就更加有意思了。他心道難不成孫大聖翻筋頭時還能帶人, 連着把西游師徒幾人中的搞笑擔當豬八戒也帶來了?

想着便往門外走, 出門迎接來客。

中黑羊跟在莫文遠身後, 正準備一同出門,不料忽然聞到股怪味, 停下腳步用蹄子在原地刨土,莫文遠觀他形狀止步道:“如何?”

中黑羊:“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咩!”

切莫現在出去, 我聞到股酸臭味,刺鼻至極。

酸臭味?

總不能是戀愛的酸臭味吧!

……

中黑羊聞到的,其實是嘔吐物的酸臭味。

孫悟空居高臨下睥睨豬八戒道:“你真是天蓬元帥?。”孫悟空對豬八戒的來頭懷疑了多次,天庭中很少有酒囊飯袋, 然他師弟怎麽就如此之衰?他的表情甚至有點嫌棄, 平日裏無論豬八戒多口花花,多愛行路上的姑娘,吃飯時要夾多少酸菜, 孫悟空都極少嫌棄他,然此次,對方實在是太狼狽了。

暈筋鬥雲?你不是吧!

豬八戒:“嘔——”只見他兩只手撐在牆上, 垂頭大吐特吐,孫悟空看他的眼神也有點怪, 他聞到那兒味就不行,躲得遠遠的。

“等你吐完記得清理幹淨。”

孫悟空的話傳入豬八戒耳中,讓他又氣又急, 偏偏大師兄的武力值甚高,他怎麽都打不過對方,滿腔憤懑只能往肚子裏吞,便是抱怨,他一邊嘔一邊抱怨也實在太虛弱了些,毫無威懾力。

“你以為誰都跟大師兄似的,翻跟頭還能不暈?”白面豬的臉色本就白,現在更是蒼白無血色。孫悟空攜帶他翻了倆跟頭就到洛陽,上路前他還沒想太多,甚至為即将吃到的美食而興奮,哪裏知道孫大師兄飙車太快,開得又沖,便是他皮糙肉厚抗壓能力強都要吐了。

“俺可沒讓你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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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悟空說得是,尋莫文遠本是他一人的事,師徒幾人在西游路上遇見妖怪,偶聞莫小郎君美味的傳言,在與師父商議後他欲馬不停蹄尋到小郎君,告訴他事情之嚴重,順帶着也想補充點腌菜啊饅頭蒸餅之類的,豬八戒聽說後自告奮勇要與孫悟空同往,還說自己袖裏乾坤之術精湛,能夠裝更多吃食。

随後就有了“豬八戒激情暈車,下筋鬥瘋狂嘔吐”的戲碼。

他好容易緩過神來,正想往訪內走,卻被孫悟空一把攔住:“那攤玩意兒還未處理好。”他伸手指向嘔吐物,幻化作美男子的豬八戒難以置信,神情近乎楚楚可憐:不是吧,你就不能幫我處理下嘛,揮揮手的事情啊!

冷酷無情孫悟空:不行。

……

“大聖又來了?”莫文遠招呼孫悟空,在對方點頭致意後以好奇的眼神看向他身後的美男子。

和大大方方保持猴相的孫悟空不同,豬八戒行走洛陽時幻化出了天鵬元帥的模樣,确實是高大潇灑英俊帥氣,顏如宋玉,貌比潘安,莫文遠悄悄比較,心道比陽光燦爛豬八戒中的豬八戒還要好看。

只不過帥八戒的臉色蒼白些,看着有點虛。

孫悟空道:“俺老孫有事要同莫小郎君說。”他整着張猴臉,十分嚴肅,莫文遠看後也不敢嬉笑,将他請入屋內。

“俺在西行路上遇見一妖,從他口中得知莫小郎君你在妖怪中頗有名聲,此名聲俺聽了很覺得不妙,故來告知你,最好早有防備。”

“可是我的肉能延年益壽法力大增?”

孫悟空點頭道:“正是,莫小郎君已遇見不知天高地厚的妖精了?”

莫文遠道:“是也不是,此消息我還是從不食人的小妖口中聽說的,然我遇上的那妖,言自己是太上老君坐下仙鶴,也不知是真是假。”

“太上老君坐下仙鶴?”孫悟空道,“趕明兒我見到菩薩同他告知一二,到時菩薩自會來處理。”

菩薩:???

你當我是誰,社會主義的一塊磚嗎?想要往哪裏搬就往哪裏搬?

告知完大事後,兩人又開始聊些家長裏短,也就是購置吃食之事,中黑羊慢悠悠地蹲在莫文遠身後,蹭蹭他的手背,豬八戒一開始還沒認出大羊是誰,就覺得他眼熟,看如此人性化的動作,終于想起來他就是奶兇奶兇的饕餮了,一時間他的臉扭曲得不成樣子。

不是吧!

莫文遠吩咐夥計幫孫悟空打包吃食,高效率的大聖已經準備走了,豬八戒趕忙攔住他道:“等等等等等,大師兄,你聞到院子裏的味兒沒有?”

院落中浸滿了酒香。

孫悟空瞥他一眼道:“什麽味,你不能喝的味兒。”

豬八戒讨好地看看孫悟空道:“嘿嘿,大師兄,師父在時我是不能喝,但師父不在……”随後又轉頭對莫文遠道,“莫小郎君,你看這酒能買嗎?”

莫文遠好笑道:“生意是能做的,但你能不能喝我們就沒法管了。”

豬八戒再度轉頭谄媚:“大師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師父不知。”

孫悟空:“俺不和師父說。”剩下你自己看着辦。

豬八戒聞言大喜:“好好好好好,你告訴師父就好。”

“莫小郎君來瓶酒!”

……

唐三藏誦讀完經書發現孫悟空與豬八戒未歸,還有點奇怪:“他倆還沒回來?”

龍三太子比較懂豬八戒,他先對沙和尚使了眼色,随後對玄奘道:“可能是莫小郎君有事不在,大師兄二師兄等他耗費了時間。”

三藏法師将信将疑道:“原來如此?”

又過會兒倆人終于回來了,孫悟空方才落地,豬八戒就不行了,趴在地上又開始“嘔——”。

吃下去的大半都吐了出來。

嘔吐物上打了馬賽克,豬八戒消化能力不錯,吐出來的東西肉眼看不出其本貌,但龍三太子依舊閉上了眼睛,一是不想看見穢物,二則是想到了豬八戒悲慘的未來,不敢睜眼看。

唐僧也不誦經了,他的眼型很漂亮,看向豬八戒的眼神冷冷清清,沒有感情。

酒氣太濃了!看不出實質內容的消化物混在一起,膽汁泛着苦味,在膽汁的苦味上還有一氣味尤其明顯,便是酒臭味。胃裏過一圈,再好的香酒都成了臭酒。

玄奘法師還是關愛徒弟的,所以先拍拍八戒的背,等好了之後才道:“八戒,你喝了何物?”

八戒:“……”

回答還是不回答,是道送命題啊!

……

第二批牡丹酒并未同頭批一樣,在酒窖藏一年,此酒只要發酵超過倆月,味道就基本成型,接下來的窖藏并非必要,頭批在洛陽存放一年之因,大多是由于莫文遠騰不出手,無空閑至洛陽看品質。牡丹酒熱賣後,二批未上市,訂單就排了老長,恰好他半年內都在洛陽,就制作了大批酒,釀好就賣。

莫文遠在釀造時就是一旬一旬分批釀造,早期牡丹的味道同晚熟花略有些區別,連帶着酒之味也産生了微妙的變化,前者醇厚,後者略微偏甜。

酒樓的掌櫃又一天三次前來詢問莫文遠:“莫大郎,酒可釀好了?”他自己對牡丹酒固然期待,但若沒有客官絡繹不絕上門催促,也不至于問得如此勤快。

“再過幾日再過幾日。”

”今日又有行商詢問,此次牡丹酒行商可買否?若可以的話,限購多少?”頭批牡丹酒出了烏龍,有商人聽說洛陽牡丹酒的名聲買瓶嘗嘗,結果被其色澤香味驚到,紛紛撒腿跑到李三娘食肆門口,問若批發購買,價格幾許。他們打得好算盤,欲買入後往更遙遠富庶的江南等地賣,理論上說,買酒賣酒不怎麽劃算,誰叫行路遙遠,酒不宜于保存。牡丹酒的保存難度也不低,但沖着味道,他們就願意承擔路上折損的風險。

誰知道商人眼巴巴想買,李三娘食肆卻不願意賣,牡丹酒産量不高,店面都供不應求,更別說是他們。莫文遠給商人們推薦了現在賣得也很好的琥珀色黃酒,才作罷。

他略作思索道:“此次釀得數量多,應勉強能夠供應,每名行商只要不超過百瓶即可。”

掌櫃心說一百瓶也太少了些,尋常商人進葡萄酒,不夠使成千上萬買的?他們才堪堪百瓶,唉!

行商意見同掌櫃相同,然而莫文遠态度堅決,要麽就幹脆不開放,要麽就百瓶,其實他根本不想往外賣牡丹酒,就連店裏都不夠賣的。

遇上鐵面莫小郎君,行商們還能說什麽,當然是接受了,有些聰明的已經在嘀咕,幹脆尋人幫忙排隊購買吧,一人限購兩瓶,便是給了這些人工錢,等把酒在外地賣出去後,掙的錢也絕對比雇用人的差價高多了。

此批牡丹酒一分為二,一半送去長安,一半留在洛陽,兩京之間距離其實不遠,運輸酒也需要小心翼翼,陶罐都是易碎物,不能磕碰,再加上現在牡丹酒價格被炒高,難保有人起了歹心,埋伏在路中對酒水下手。

莫文遠卻不擔心酒水在行路途中有甚問題,誰叫他有倆免費保镖。

仙鶴精又恢複了風光霁月的君子模樣,身穿白袍,袖口有精致袖紋,若說身上有什麽不太君子的地方,就是他的肩頭站了只皮膚光滑水亮的老鼠。

過兩京走廊期間,他與腳夫同吃住,身上染了絲江湖草莽的氣概,看見莫文遠就抱拳故作潇灑道:“幸不辱命。”

肩膀上的碩鼠精也吱吱叫道:“黃酒我等已全部送到,無一有缺損。”

莫文遠道:“辛苦了。”說這還送上了蠶豆堅果茶水點心,以及仙鶴精最喜歡的腌菜。

即便有了碩鼠精的帶領,仙鶴精也未入佛門,他給出的理由很簡單,與野路子精怪不同,他修仙多年又是太上老君的坐騎,好好的道法不修跑去學佛,便是老君知道了都會心生不悅,故而他同碩鼠精住在一起,常論佛論道,又做些善事豎立好精怪形象,讓莫文遠不至于追究先前過錯。

莫小郎君還算是個寬容人,觀察一段時間後相信了仙鶴精捉拿他是為了找人做飯的說法,對他沒有太過為難,偶爾仙鶴精幫忙了還給他燒菜吃。

吃了莫文遠親手烹饪的美味佳肴後他才意識到将視線局限于酸菜的自己有多麽天真,即便如此,大概是出于心理因素,他對酸菜還是挺有情節的,手上有了閑錢就買酸菜吃,也不管苦飄飄欲仙的廣袖大衫與酸菜壇子配不配。

中黑羊跟在莫文遠身後,對倆小精怪打響鼻,似乎嘉獎他們做得不錯。

長安城運輸來的是黃酒,在莫文遠看來,此酒比牡丹酒少了分特色,他也不是很滿意,然而普羅大衆卻很喜歡。牡丹酒固然風雅,味道清遠,深受世家郎君娘子喜愛,平民老百姓卻不然,喝牡丹酒他們總有種受寵若驚之感,像是張飛穿針繡花,不搭調。黃酒卻不同,顏色喜人,味道也好,價格相對低廉,更沒那些詩句典故做背景,可随意喝。

黃酒在百姓中賣的好,牡丹酒在世家與讀書人中賣得好,各有側重點。

碩鼠精與仙鶴精專心致志享用美味佳肴,吃完後對莫文遠道:“牡丹酒何時運往長安?”

莫文遠想想道:“後日吧,到時候我還有一物想要你們交給阿娘。”

制作此物需要兩者,九月的母螃蟹,長安運來的酒,二者缺一不可。

……

唐代人很會吃螃蟹,他們發明了多種吃螃蟹的方法,在莫文遠小時候就被李三娘帶着吃煮蟹蘸橙齑。

橙齑是唐代才出現的新調味料,主要成分是橙泥,時人在橙子豐收的時節購買大量橙子,将果肉挖出來,加點鹽,搗爛成泥,吃螃蟹的時候蘸些,其流行程度堪比現代人吃螃蟹蘸醋拌姜末。

吃魚脍的時候他們也會蘸橙齑。

除了橙齑伴煮蟹之外,他們還有烤螃蟹、炸蟹盒等各種吃法,唐中宗時代的著名宴席“燒尾宴”中還有一道“金銀夾花平截”,就是把蟹粉用面皮裹起來後切塊做成的點心。

中黑羊:“咩咩咩咩咩咩咩咩!”

你準備做何吃食?

說話間面上流露出垂涎之意,莫文遠看了都覺得有意思,明明是羊臉,表情咋就生動如斯?

莫文遠道:“我準備做醉蟹。”

中黑羊在食道上是個不恥下問的,有人咩咩咩道:醉蟹是何物?

莫文遠開玩笑道:“譬如你前些日子喝醉了就是醉羊,喝醉了的螃蟹就是醉蟹。”

中黑羊相信了莫文遠的話,還一本正經分析:螃蟹體積很小,便是喝了酒也沒多少。

等喝完酒後是可以直接生吞,還是同魚脍一般切碎了吃。

莫文遠聽了他的問題,實在忍不住了:“不是不是不是,都不是,剛才是逗你玩的。”

中黑羊:咩咩咩咩咩?

你竟然騙我?!

“哎,你且看我怎麽做就是。”

農歷九月的母螃蟹是最好的,個大肚圓,最重要的是黃還多,莫文遠是酒樓老板,又跟世家郎君交好,吃螃蟹熱才開始,品質上佳的螃蟹就被捆好爪和鉗子,送到他這裏了。

送來的時候螃蟹還都是活的。

莫文遠剪開束縛它們手腳的繩子,又用豬毛刷子将螃蟹翻來覆去刷好幾遍,确定它們幹淨後又用清水養起來。

螃蟹是一對對的,一公一母,莫文遠用兩桶将他們分裝了,母的一桶公的一桶。周淼處理水産品很有心得,看見後道:“可是做不同菜?”

“母的做醉蟹,公螃蟹肉多,烤了吃。”

清水養半天後,莫文遠就把母螃蟹單獨拎到了幹盆子裏,等了一個多時辰,該吐的水全吐出來了,殼子表面也很幹燥。

他先把酒從罐子裏倒出來,随後把蔥、蒜、八角、花椒等物加進去,又加了調制的醬清以及鹽和糖。

螃蟹下大鐵鍋同花椒鹽一同翻炒,再簡單不過的食材卻在莫文遠的手下釋放出驚人的濃香,蟹的鮮香中透着絲絲嗆人的味道,此味深深刺激人的鼻腔,若含在嘴裏恐怕會産生同等的味覺刺激。

炒好後在一旁放涼,撇開臍蓋後把髒物都擠出來,在其中加入八角花椒後再合上蓋子。

烹制完畢的螃蟹被一個接着一個碼在罐子裏,等差不多沒頂了再把酒倒進去。

封住罐子口,搞定!

周淼好奇道:“就結束了?”他還以為之後還有很多複雜的步驟,在他的記憶中,莫文遠尤其擅長做大菜,既然是大菜,耗時耗力步驟繁多是最基礎的。

莫文遠道:“它就和腌菜一樣,考驗螃蟹自身的品種還有腌制配方,除此之外并沒什麽,你若想做也是能做出來的。”

周淼道:“我還是先吃口,嘗嘗味道罷!”歡喜的話,腌制個十罐八罐又有何妨?

……

中黑羊的眼睛死死地鎖定在了罐子表面,他的意念早已穿透罐子表面,鎖定了罐中的蟹。

酒香、蟹香、八角香,無論是螃蟹也好酒也罷,都屬于味道濃郁,吃後回味無窮的食材,同樣具備“鮮”這一屬性的酒與蟹在相撞後,究竟會産生怎樣奇妙的反應,饕餮已從瓶中洩露的味道得出了答案。

最後成品的鮮美,可能超過以前的所有菜色。

莫文遠走進堂前不由失笑,醉蟹要腌制一天以上才能成型,他跪着時間差不多了來做預備工作,不想中黑羊已經“磨刀霍霍”了。

他打開壇子,用筷子夾起一只螃蟹,螃蟹的模樣完完整整,出色的醉蟹必定什麽都不少,蓋殼、八爪、鉗子。

清亮的酒液包圍螃蟹四肢,才用筷子夾出來就有酒水滴滴答答,幾欲往桌上滴,還好莫文遠早就準備好了碗接着,否則酒液就要被浪費了。單純的黃酒與大量的食材相結合,完成了酒到料的轉變,成為了醉蟹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以食客的角度來看,這酒正是最鮮美的時候。

莫文遠先把螃蟹放在砧板上,把殼取下來,尖刀在鉗子腿上劃了幾下,諸多部分應聲落入盤中,螃蟹腿從中間斷開,從端口可以看見細嫩的白肉。塊狀的螃蟹被拼接完整,擺成了好看的形狀,莫文遠盛碗香噴噴的白米飯,連筷子放在中黑羊的面前。

“請把。”

堂前只有莫文遠與中黑羊,其他人皆不在此,黑羊看看自己的蹄子,心知蹄子用得再流暢也沒辦法把螃蟹大卸八塊,幹脆搖身一變,成了翩翩美少年。

也不知是奇妙的巧合還是刻意為之,美少年的成長速度和莫文遠相似,兩人湊在一起就是實打實的同齡人。

饕餮非常會吃,他以眼神垂涎蟹,卻不先動手,反而用勺子挖了勺料澆在白胖雪白的米粒上,黃酒在腌制過後成為了蟹酒,顏色加深,琥珀色酒液把飯也染成了橙黃色,饕餮以筷子夾起飯堆堆的尖,塞入口中。

“啊嗚——”

雪白的臉上猛地綻放出紅暈,他的酒量不深,還容易上臉,碰一下就紅,莫文遠還暗暗嘀咕莫非神獸的腎髒也有不好的,才會反應劇烈。

饕餮的表情很是享受,眼睛眯成一條縫,筷子鑽進嘴巴不舍得拔出來,酒經過了辛香料的調味多了絲鹵味的香,八角、花椒丹皮浮在酒液表面,甘草味中帶股辛辣之意,然而此辛辣并不麻醉,相反吃後口中有餘香萦繞。

莫文遠先笑眯眯地盯着饕餮看,他的臉頰越發紅了,醉蟹的美味已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右手揮舞筷子,嘴上還感嘆“好吃!”“美味!”“怎會如此好吃!”

邊吃邊感嘆,支支吾吾,吐字不夠清楚,莫文遠與他相處久了,才能分辨出他說了什麽。

就着酒液,大白米飯就下去了一小半,回過神來的饕餮終于向醉蟹伸出了“魔爪”。

最美味的部分要留到最後,本着這想法,他決定先解決蟹腿,腿被一刀兩斷切成了倆部分,前部細瘦又有蟹毛分布,肉少只能吮吸吮吸,而另一部分蟹殼堅硬,橫距較寬的腿中則能拉出顫顫巍巍的蟹肉。

肉細白柔軟,垂在半空中,饕餮看着蟹腿肉,眼睛睜得圓溜溜的。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看着好美味哦!

與海蟹不同,河蟹的肉較為松散,質地也更加細膩,經過了一天的腌制,酒的味道已經通過蟹關節間的縫隙沁入肉中,酒精不僅起到了軟化肉的作用,還讓其略帶餘香。

莫文遠看他一根一根蟹腿嗦得沒完,幹脆幫饕餮手動拆螃蟹,蟹殼且不用說,非常完整,在殼內殘留的黃與蒸食螃蟹的蟹黃顏色不同,更近于褐色,肉身部分連在一起,他手微微用力,“咔嚓”,均勻地分成了兩半,醉蟹黃鋪成在肉上,油汪汪的,很是喜人。

他舉着半只蟹,用小拇指勾盤子,想要把拆好的螃蟹放進盤子裏,哪裏知道饕餮吃得正開心會錯意了,伸出脖子“啊嗚”一聲。

“刺溜——”

莫文遠:“……”

蟹黃給他吸進了嘴裏。

饕餮吃完黃之後終于覺得有哪裏不對了,此動作用在人喂羊時還挺和諧的,莫文遠經常把餅幹糖果拿在手上喂到羊嘴巴裏,然而他變成人形後,此番喂食舉動看上去就有一點點別扭。他沒想到究竟哪裏別扭了,脖子卻一僵。

莫文遠把沒有黃的半螃蟹放在盤子裏,端詳了一下饕餮的臉道:“你的人形看上去,很是可愛。”

“轟隆隆隆隆——”

“嘭——”

各種自然災害叢林戰争在饕餮的腦海中上演,他像是一只颠簸在驚濤駭浪中的小船,像是一只四周被狼群包圍住的綿羊活着兔子,像是在狂風暴雨中苦苦支撐的小樹苗,像是遷徙中脫隊的大雁……

緊張、彷徨、驚訝,種種詞彙都不能解釋他現在的心情,饕餮只知道自己因醉蟹而紅的臉變得更紅了,他的臉上散發着高熱,“可愛可愛可愛可愛可愛”在他腦袋中不斷回響,狐貍精給他說過了人與妖之間的故事闖入他的腦袋中。

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反應為什麽會這麽大!

饕餮紅着臉幹巴巴道:“哦、哦哦。”

他心中有只尖叫雞在瘋狂嚎叫,莫小遠才是最可愛的,你比我可愛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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