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只有兩個字, 電話便挂斷了,池敬淵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随手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怎麽了?”戚意棠沒有任何預兆的出現在池敬淵面前, 池敬淵看到他在泠泠月色下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皮膚才驟然想起,戚意棠是鬼, 他不需要睡覺。

“出事了。”池敬淵面色冷凝的說了三個字, 戚意棠卻意會到了他要表達的意思。

他走上前問道:“知道地點嗎?”

池敬淵驟然間反應過來,自己不知道胥妍在哪兒, 他一臉凝重的搖了搖頭,“剛才突然接到她的電話, 叫救命, 什麽都沒來得及說就挂斷了。”

戚意棠伸出手來, “手機給我用一下。”

池敬淵将手機放到戚意棠的手心,戚意棠閉上眼睛,忽然一片海棠花瓣飛過, 戚意棠一把摟過池敬淵精瘦的腰身,池敬淵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 便看到周圍的一切都化作殘影。

他仰起頭怔怔的望着戚意棠俊逸出塵的側臉,烏黑的長發掃過池敬淵的臉頰,有些癢。

池敬淵雖然有一米八六, 但戚意棠卻仍舊要比他高上一些,靠近了他才發現戚意棠看起來斯文俊雅,實際上身材并不單薄。

“到了。”戚意棠清越的聲音讓池敬淵回過神來,四周歸于黑暗導致池敬淵并沒有認出這裏他來過。

戚意棠摟着他的腰身将他放在陽臺上, 池敬淵雙腳落地還未站穩便看見客廳裏一只血肉模糊的怪物正四肢着地,在地面上爬行。

胥妍被它抓住了腳踝,往後拖,她忍着腐蝕一般的劇痛,死命在地板上抓爬,企圖找到一個着力點可以穩住自己的身體,即便指甲蓋已經翻起,胥妍也不放棄的拼命往前爬。

她全身上下就裹了一條浴巾,因為劇烈的動作已經松散得不像話,黑漆漆的房間裏,她近乎赤裸的逃命。

“什麽東西?”池敬淵拿出珠子,下一秒一把長槍出現在他的手心中,槍頭在月色下閃爍着寒光。

胥妍聞聲擡頭,這一刻她仿佛見到了救世主。

很奇妙,池敬淵一拿到止戈,他就無師自通的揮舞起來,向那血漉漉的怪物刺去。

那東西移動的速度非常快,池敬淵反應靈敏的追上去,長槍在他手下像是有了生命一樣,竟讓那速度敏捷的怪物避無可避,被池敬淵逼到牆角,一槍擊中。

“啊——”那怪物慘叫一聲,居然是個女人的聲音。

月光撥開雲層傾瀉下來,池敬淵這才看清楚這怪物的真面目,渾身血肉模糊,一雙赤紅的眼睛凸起,俨然是一副被剝去人皮的模樣。

“皮……皮!把皮剝下來!”它的眼珠骨碌碌的轉動着,即便身體被長槍釘在地板上,四肢卻還不斷的掙紮着,想要襲擊池敬淵。

池敬淵手中的長槍正要用力,将它滅掉,戚意棠忽然擡手阻止他。

只見戚意棠手一招,藏匿在角落裏的鼓飛了出來,穩穩的落在戚意棠的手中,池敬淵英氣的眉微微攏起,“這是?”

“人皮鼓。”戚意棠素白的手指滑過鼓身,說:“新鮮的。”

池敬淵頭皮一麻,那怪物忽然炸起,尖銳的聲音沖戚意棠嘶吼道:“皮!我的皮!”

“看來是她的。”戚意棠将鼓扔到那怪物面前,它連忙伸出手抱住那鼓,“皮,我的皮。”

戚意棠将它身上的怨氣抽出,讓它暫時恢複理智。

“這些日子以來,剝人皮的是你?”池敬淵問道。

它抱着鼓,不肯說話,似乎還沒能回過神來,戚意棠冷眼睨了它一眼,“說話。”

他身上的威壓讓它渾身顫抖,結結巴巴的開口:“我……我……我……是我……”

池敬淵朝戚意棠點了點頭,感謝他的幫忙,繼續問道:“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它血肉模糊看不出表情的臉猙獰了起來,“我是被逼的!”

它捂着臉,嘴裏發出凄厲的哭喊聲,絮絮叨叨的說着她是如何慘死的。

原來這一切都源于一場網戀。

她叫曹馨,十七歲,父母早逝,是被奶奶帶大的,十五歲辍學跟着一個村裏的姐姐出來打工,十六歲那年在網上認識了網友X,在偌大的城市裏,只有X是她唯一的慰藉,他總是安靜的聽她訴說自己的心事,安慰她,還會給她寄一些小禮物,很快兩人的關系就親密起來。

半年後,X提出想和她見一面,曹馨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沒能夠抵過內心對愛情的向往,她去了,只是單純的她沒有想到所謂的濃情蜜意全都是插滿刀子的陷阱。

X确定曹馨只是個外出務工的打工妹,家中只有一個年邁的奶奶後,對她痛下殺手,做成人皮鼓,銷售出去。

而曹馨的魂魄也因此被封在鼓裏,無法去投胎轉世,她的怨氣也越來越強,以至于後來沒了理智,開始殺人。

池敬淵意識到,這件事可能比他想象中要嚴重,“你的意思是,有一批人在專門拐騙少女做成人皮鼓銷售出去?”

“是……是的。”曹馨點點頭,說:“在南邊。”

池敬淵和戚意棠對視一眼,曹馨對着戚意棠跪下說:“我也是受害者呀,如果不是我神志不清,我怎麽會殺人呢……求求您,不要讓我魂飛魄散。”

戚意棠沒有出聲,池敬淵心裏也有些複雜,雖然曹馨是受害者,但那三條鮮活的生命也是受害者,他看向已經吓暈過去的胥妍,如果他們晚來一步,可能已經是第四條了。

戚意棠拿出一顆綠色的珠子,将曹馨收了進去,池敬淵驚奇的看向他,“二叔真是渾身上下都是寶。”

戚意棠嘴角洩出一絲笑意,擡手摸了摸他溫熱的耳垂,池敬淵怔了怔,感覺自己的耳朵更熱了。

第二天一早,池敬淵拿着人皮鼓打算去特案處,剛出門就遇上了許久未見的池惟钰,池惟钰坐在跑車裏,戴着墨鏡,沖他吹了個口哨,“帥哥,搭順風車嗎?”

“小叔。”池敬淵走過去和他打了個招呼。

池惟钰取下墨鏡,問道:“去哪兒?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公交快來了。”池敬淵背了個包,鼓鼓的,池惟钰指着他那包,說:“你這包坐公交也不方便,和小叔客氣什麽。”

“那就麻煩小叔了。”池敬淵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你這背的什麽東西?鼓這麽高。”池惟钰重新戴上墨鏡,踩下油門。

“鼓。”池敬淵說。

“什麽?”池惟钰以為自己耳朵不好使。

“鼓。”池敬淵又說了一遍。

池惟钰這才恍然大悟,“是打的那個鼓嗎?”

池敬淵可不知道這人皮鼓能不能擊打,含糊不清的“嗯。”了一聲。

池惟钰問了他地點,點開導航,清晨的風吹拂在他的臉上,他忽然想起,“說起來,我送你的新婚賀禮看了嗎?也是一面鼓來着。”

随機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一樣,說:“我回國的時候遇上一個越南人賣給我的,還說是人皮鼓,忿怒尊,持明尊所持的法器來着,聽着又高端又玄乎,我就買下來了,你看了嗎?”

池敬淵心頭有些不敢相信,事情會這麽湊巧,他僵硬的轉過頭,打開背包,給池惟钰看,“你說的是這面鼓嗎?”

池惟钰扭頭一看,“诶,這不就是我送你的新婚賀禮嗎,你背着它上哪兒去啊?我還怕你不會喜歡呢,你喜歡就好。”

池敬淵深呼吸一口氣,緩緩開口對池惟钰說:“小叔,麻煩你跟我走一趟吧。”

池惟钰:“???”

……

“你小叔也是人才,誰送禮送這個啊,也不怕不吉利。”吳迪一臉無語的說,池敬淵知道自己小叔因為是大爺爺的幺兒,所以自小就被嬌慣着長大,難免性子自由散漫了些,可他真的沒想到他小叔會這麽不着調。

這結婚賀禮一送,就直接引起了三起命案。

不過既然是送給他的結婚賀禮,為什麽這鼓會出現在胥妍家裏,池敬淵記得之前陸管家給他打過電話,他讓陸管家看着處理那些賀禮,陸管家在池家工作幾十年,不是那種會偷拿主人家東西拿出去賣的人。

那是怎麽回事?

“不過池敬淵,你辦大壽嗎?你小叔還特意回過來給你送賀禮。”吳迪好奇的問道。

田恬正在一旁吃薯片,像只倉鼠一樣咔呲咔呲的吃着。

池敬淵搖搖頭,說:“我結婚。”

“哦,你結婚啊,難怪……啊!!你結婚?!”吳迪尖叫一聲,尖叫雞本雞了。

“什麽?!池敬淵要和我結婚?”田恬手裏拿着一包薯片,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夏雲舟剛一進門就聽見田恬吼了一嗓子,冷酷無情的打擊道:“和我結也不會和你結的。”

池敬淵平靜的表示:“我已經結了。”

“哈哈哈,幹得漂亮。”夏雲舟還以為池敬淵在接梗呢。

吳迪一臉驚恐的說:“池敬淵說他結婚了。”

夏雲舟笑了笑,怎麽可能,池敬淵才二十三歲,渾身散發着單身狗的芬芳,哪裏像是結了婚的人。

“真的?”夏雲舟看池敬淵沒有反駁,不大确定的問道。

池敬淵點了點頭,“嗯,真的。”

夏雲舟,吳迪:“我們中出了一個叛徒!”

田恬擡起手來捂住耳朵:“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縱然吳迪和夏雲舟再三要求看池敬淵結婚對象的照片,都被池敬淵給無情的拒絕了。

他倒不是介意戚意棠是個男人,而是戚意棠根本就不是人,夏雲舟三人又偏偏是幹驅鬼除魔的,池敬淵更不可能把戚意棠給暴露出來。

不過事後他回想起來,又覺得自己有些奇怪,正常人要是遇見他這種情況,肯定對戚意棠避猶不及,最好是請夏雲舟他們把別院那一屋子的鬼給驅除了,他也可以恢複正常的生活。

但池敬淵完全沒有起過一絲這種念頭,一則,當年戚意棠的确救了他的性命,無論戚意棠處于何種目的,他于自己有救命之恩這件事是板上釘釘的,恩将仇報的事情,池敬淵做不出。

二則,戚意棠一直很尊重他,沒有強迫他和他圓房,對他也很好,池敬淵居然從一只鬼身上感受到了溫暖,說實話,現在池敬淵有點把戚意棠當家人了。

三則,戚意棠雖然是鬼,但池敬淵還未曾見他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也未曾謀害他人性命,相反,在蔡溪那件事上,若不是有戚意棠護着,他怕是性命堪憂。

總之走一步看一步吧,池敬淵心想着。

根據池惟钰提供的訊息,夏雲舟幾人真的找到了線索,在南邊一個小城鎮裏,找到了曹馨的影像,她挽着一個一米七五左右的男人出現在一家商場裏。

“這個應該就是曹馨的那位網友X。”吳迪指着畫面上的男人說道。

畫面上的男人長相有些帥氣,難怪能夠哄得曹馨團團轉。

池敬淵已經将人皮鼓拿給夏雲舟他們了,夏雲舟三人聽說他半夜接到電話一個人跑出去抓鬼,紛紛表示他太亂來了,下次一定要叫上他們。

人皮鼓上貼着一張黃符,曹馨的鬼魂被鎮在裏面。即便如此,吳迪每次路過的時候還是會繞道。

“吳迪,去聯系一下當地特案處。”夏雲舟他們只有先聯系那邊的同事,畢竟跨地區,他們也不好随便出手,跑到人家的地盤裏亂來。

“OK,隊長你去打報告吧。”吳迪對夏雲舟比了個手勢,夏雲舟點點頭。

這邊,胥妍給池敬淵打了個電話,說要請他吃飯,感謝他的救命之恩,池敬淵表示不必了,胥妍卻再三堅持,說着說着居然還哭了起來。

池敬淵對女孩子的眼淚最是沒有辦法,他一臉怔愣,渾身尴尬的拿着手機,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只能硬着頭皮答應。

“謝……謝謝您……”胥妍一邊抽噎着一邊和他道謝,還不忘和他約定時間地點。

“啧啧啧,我怎麽沒有怎麽好的桃花運啊,我聽說你過去的時候人家只裹了一條浴巾?”吳迪打完電話,湊到池敬淵旁邊,眉飛色舞的八卦。

池敬淵盯着吳迪看了一眼,胥妍當時何止是只裹了一條浴巾,因為逃命,浴巾完全散開了,不過他一眼沒看到,戚意棠手指一動,胥妍的浴巾就自動裹上了,人也移動到了床上,被子把她蓋得嚴嚴實實的。

“非禮勿視。”戚意棠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對池敬淵說道,池敬淵無比贊同,認真的點了點頭。

“嗯。”

戚意棠表示很滿意池敬淵的正直。

“沒有,別瞎說,對女孩兒聲譽不好。”池敬淵打住吳迪的話頭,這種事情傳出去到底對人影響不好。

吳迪這才識相的住嘴,田恬給了他一個白眼,又笑眯眯的看着池敬淵,“果然帥哥就是好人。”

吳迪怎麽覺得這話是在人身攻擊他呢,又罵他醜又罵他是壞人的。

池敬淵和胥妍約了附近家商場見面,他過去的時候,胥妍已經等在那裏了,她的臉上化了淡妝,但還是看得出她有些憔悴。

“池大哥。”胥妍一見到池敬淵便笑着沖他揮了揮手。

“嗯。”池敬淵走過去,胥妍也沒有做出很親近的動作,池敬淵這才暗自松了一口氣。

他還真有點怕胥妍因為自己救了她,就對他産生愛慕之情,他也回應不了胥妍,只會讓胥妍難過。

“池大哥你能吃辣嗎?”胥妍問道,池敬淵點了點頭,“可以。”

“樓上有一家湘菜館不錯。”胥妍提議去吃湘菜,池敬淵沒有意見,兩人便直接去了那家店。

因為是晚餐,所以店裏的人不算少,排了一會兒隊才到他們倆。

“池大哥,真的太感謝你了,要不是你,我……”她說着嗓子都在顫抖。

要是換了吳迪或者鄒平肯定已經溫聲細語安慰對方了,池敬淵卻非常冷淡而正經的說了一句:“沒事,為人民服務,應該的。”

胥妍:“……”

菜上來了,吃了一會兒,胥妍欲言又止的看了池敬淵好幾次,才吞吞吐吐的開口,“池大哥,我可以問一下那天晚上的那個是什麽嗎?”

“怨靈。”池敬淵話音剛落,胥妍就渾身抖了一下,哆哆嗦嗦的說:“剛搬進去一周就發生這種事,我都不敢再住在那裏了。”

池敬淵總覺得胥妍家有點眼熟,順嘴問了一句,“你住的地方,具體地址是哪裏?”

胥妍詳細和他說了地址,池敬淵拿筷子的手頓了頓,難怪覺得眼熟,那不就是之前吳悠的朋友路鈴蘭住的地方嗎。

“那裏剛除過鬼,得曬一段時間才能住人。”池敬淵話音剛落,就聽見胥妍罵了房東一句髒話。

“抱歉,我說為什麽那房子那麽便宜呢,原來是兇宅。果然不能貪小便宜,我回去就把房子退了。”胥妍氣憤的夾了一筷子辣椒進嘴裏。

其實也算不上兇宅,而且田恬已經驅過邪了,若是平常住進去,也就愛有個頭疼腦熱,精神不振,倒不至于有生命危險。

“你家裏有個鼓你知道嗎?”池敬淵問道。

胥妍搖搖頭,“什麽鼓?我沒見過啊,也沒買過。”

池敬淵皺了皺眉,那就奇怪,那鼓是怎麽跑到胥妍家裏去的。

“抱歉,我接一下電話。”池敬淵的手機響了,他拿起手機往外走去,是陸管家。

他之前拜托陸管家去點一下賀禮,真的發現池惟钰送的盒子已經空了,而且聽陸管家的反應也不像是作假,于是池敬淵就讓他去查一下。

“敬淵少爺,查到了,是負責小樓衛生的劉媽她侄女兒拿走的。”管家連連道歉,說是自己失職,池敬淵倒是不在意這個問題。

“劉媽她侄女兒人呢?”

管家說起這個,聲音小了一些,嘆了口氣說:“沒了……”

也就是因為這個,他才不好拿劉媽怎麽樣。

“聽說那孩子才十七歲呢,年紀輕輕人就沒了。”不過又想起那女孩兒手腳不幹淨,管家對她倒是沒什麽好感。

不會這麽巧吧。

池敬淵眉頭擰起,“那孩子叫什麽名字?”

“我記得姓關,關……關什麽來着……”管家每天要關心的事情很多,一時之間還真想不起這個無關緊要人的名字。

“關曉琳。”

“對對對,是叫關曉琳,關曉琳。”管家經池敬淵這麽一說,立馬就想起了。

不過池敬淵為什麽會知道劉媽侄女兒的名字。

“有監控嗎?”

“有有有。”管家連忙回答道。

“我馬上回去。”池敬淵挂了電話,眉目淩厲,倒是引得不少路人連連向他看去。

池敬淵走進店裏,先去付了錢,才走到胥妍面前說:“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錢已經付過了,你慢慢吃,路上注意安全。”

“诶,池大哥,不是說好的我請客嗎?怎麽能讓你付錢呢。”胥妍不贊同的想把錢轉給池敬淵,池敬淵擺擺手,拿起外套往外走。

“哥!”

池敬淵扭頭一看,居然是池瑞安,再移動一下視線,他身邊那位戴着眼鏡一臉微笑看過來的人,赫然就是趙恒。

難不成趙恒也對池瑞安有意思?可趙恒為人師表應該不會對自己的學生下手吧。

池敬淵朝趙恒點了點頭,“趙教授和瑞安在逛街?”

池瑞安聞言紅了臉,一眼看到後面的胥妍,眼睛一亮,“哥你是在和胥妍學姐約會嗎?”

池敬淵皺了皺眉,池瑞安明知道自己已經結婚了,為什麽還要當着胥妍的面說出這種讓人誤會的話。

他難得眼神嚴厲的看了池瑞安一眼,池瑞安背脊一僵,不明白池敬淵為什麽突然生氣了。

“沒有,我是為了感謝池大哥的幫忙,請他吃頓飯。”胥妍大大方方的否認道。

“這樣啊……”池瑞安頗有幾分惋惜的看了看胥妍又看了看池敬淵,明明之前胥妍還表露出對池敬淵有意思來着,怎麽突然之間态度就變了。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下次有機會的話,一起吃個飯吧,多謝趙教授對瑞安的照顧。”池敬淵朝趙恒說道。

趙恒笑道:“言重了,我是瑞安的老師,應該的。”

池敬淵又小聲對池瑞安說:“你自己注意分寸。”

池瑞安見池敬淵沒有要罵他的意思,也沒有阻攔他的意思,臉上立馬就笑開了花,“我會的,謝謝你,哥。”

池敬淵和他們三人揮手告別,往池家趕去。

趙恒望着池敬淵的挺拔的背影,臉上帶着笑意,說:“你哥哥可真疼你。”

池瑞安揚了揚下巴,說:“那當然,畢竟我是他唯一的弟弟嘛。”

……

池敬淵趕到池家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管家正候在門口,等他回去。

“敬淵少爺,用過晚餐了嗎?”管家恭敬的詢問道。

“吃過了,帶我過去吧。”池敬淵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他得快一點,畢竟沒有和戚意棠說他今天晚上會晚點回去,這時候他才察覺到沒有手機的不方便。

“是。”

從監控錄像中,池敬淵一眼便認出了關曉琳,的确是人皮案第一位死者。

“劉媽她侄女正在讀高三,壓力有點大,聽說敬淵少爺樓下有滿園的海棠花開,便央求劉媽帶她去看看。”管家畢恭畢敬的解釋道。

“哎,我也沒想到,曉琳平日裏看着那麽乖巧一孩子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劉媽站在後面,弓着腰,一個勁兒的和池敬淵說好話。

“下去吧,我自己看會兒。”池敬淵對管家和劉媽說道。

劉媽往向管家,這是不追究她的責任了?管家對她點了點頭,帶着人下去了。

池敬淵仔細觀察着監控錄像裏的關曉琳,她原本在庭院裏賞花,沒一會兒像是被什麽聲音吸引着往屋裏走去,然後一路順暢的進了池敬淵的屋子裏。

照理來說,池敬淵住的地方傭人雖然不多,但也不至于一個沒有,居然沒有人攔住她。

她進了池敬淵的房間,沒一會兒便抱着那個人皮鼓出來了,池敬淵按了暫停,将畫面放大。

關曉琳的眼睛,雙目無神,俨然一副被控制了心神的樣子。

他将視屏拷貝了一份,發給夏雲舟,很快就得到了夏雲舟的回複,關曉琳果然是被曹馨攝了魂。

池敬淵一邊往別院走,一邊和夏雲舟解釋其中七彎八拐,巧合極了的關系。

“侄子,你回來啦。”池惟钰脖子上還挂着單反,擡手和池敬淵打了個招呼。

“嗯,小叔。”池敬淵和他打了聲招呼,就要走,池惟钰趕忙一把拉住他。

“嘿,去哪兒啊?大晚上的。”

“回家。”池敬淵下意識的回答道。

池惟钰楞了一下,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回家,這裏不就是你家嗎?你還要回哪個家。”

在池惟钰看來,池敬淵和二爺結婚是被逼的,自然不可能對二爺有什麽感情,不感到惡心都已經不錯了。

池敬淵差點下意識的說出,這裏當然不是我家。

可他的家又在哪裏呢?

他沒有家,從小到大,沒有哪個地方是真正屬于他的,并且永遠不會改變,會一直有人等着自己回去。

大概是意識到氣氛有些不對勁,池惟钰趕忙改口道:“這麽晚了,別瞎跑,在家裏住一晚上。”

他聽說最近晚上有些不太平,連着發生了好幾起命案,就算池敬淵是個男人,也還是注意一些比較好。

“敬淵。”

兩人恰好站在門口,倏地聽見在春花爛漫的夜裏,有一道清越的聲音響起,宛如一把曠世名琴被撥動了琴弦。

池惟钰轉過身去,只見海棠樹下伫立着一個颀長的身影,身如修竹,衣袂翩然,有清輝灑落,映照出他秋月般的面龐。

池惟钰下意識的拿起相機,想将這如夢如幻的畫面拍攝下來,卻被一只有力的手按住。

“那是二爺。”

四個字,便打消了池惟钰快要溢出的拍攝欲,不過随之而來的卻是有着天崩地裂效果的震驚。

“二……二爺?”池惟钰難以置信,“他這麽年輕嗎?”

池敬淵點了點頭,“嗯。”

“小叔,我走了。”池敬淵踏着腳下柔軟的落英,向戚意棠跑去。

“二叔怎麽來了?”

戚意棠擡手撚下他頭頂的花瓣,“接你回家。”

池敬淵怔愣的望着他,嘴角緩緩洩出一絲淺笑,“嗯。”

池惟钰看着他們倆離開的背影,居然意外的感到和諧。

“方才,怎麽不讓他拍?”

池敬淵睨了他一眼,戚意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戚意棠是鬼,池惟钰要是拍完後發現照片上什麽也沒有,該怎麽辦。

“怕吓到他。”池敬淵老實的回答。

戚意棠聞言,笑出聲來,“不會,我化了實體,可以拍到。”

難怪,池惟钰可以看見戚意棠,原來是這個原因。

“要是您不化作實體,我還看得見您嗎?”池敬淵好奇的詢問道。

戚意棠微微颔首,“嗯,我們成了婚便是夫妻,自然是看得見的。”

從戚意棠的嘴裏驟然聽見夫妻二字,池敬淵不知為何竟覺得耳朵有些發熱。

戚意棠的餘光瞥見池敬淵那并不明顯發紅的耳朵,眼裏浮現出笑意。

戚意棠将他送回房間,倒是沒有問他為什麽回來得這麽晚,正如池敬淵也沒有問他,為什麽會知道自己在池家。

“晚安。”

“晚安。”

池敬淵和戚意棠互道完晚安,正要關門,戚意棠忽然轉過身,在他額上落下一個冰涼的吻,“晚安。”

池敬淵整個人宛如被雷劈過一般,怔怔的站在門口,大門敞開,早已沒了戚意棠的身影。

許久之後,夜風的寒意将他吹醒,池敬淵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那個剛剛被池敬淵親過的地方,關上門,進了浴室,卻不小心撞到了自己。

“二爺,您吓到他了。”柳明珠飄在空中,嘴角帶着笑意。

“很可愛。”戚意棠的聲音裏帶着笑意和寵溺。

柳明珠睨了他一眼,“二爺,您有時候真是惡趣味。”

戚意棠笑而不語。

次日一早,池敬淵吃早飯的時候,看見戚意棠還有些不自在,戚意棠卻若無其事的坐在老位置上喝着茶。

送他出門的時候,拉着他的手腕,親了一下他的額頭,那個位置有點發紅,是昨晚池敬淵進門後自己在浴室裏撞到的,被戚意棠親了一下後,便消失了。

“一路順風。”

池敬淵從戚意棠身上感受到一股暖意,他注視着自己的眼神很溫柔,瞬時間讓池敬淵渾身的緊繃和不自在土崩瓦解,消失得無影無蹤。

“嗯,我出門了。”

……

池敬淵到辦公室的第一時間便得到了一個壞消息。

吳迪和南方當地特案處聯絡過了,那邊立馬派人去查了這件事,沒想到一晚上的時間,前去調查的人居然就失蹤了。

“看來我們得親自走一趟了。”夏雲舟話音剛落,總部那邊就打了電話過來,讓他們趕過去支援。

“收拾收拾,出發吧,田恬,定一下飛機票。”夏雲舟對田恬說道。

田恬從一堆資料裏擡起頭來,“可是總部那邊批下來的資金不夠買飛機票。”

“老子自己付。”夏雲舟随手扔了一張卡給田恬,十分暴發戶做派了。

田恬一把接住,“好的老板,沒問題老板。”

“老板,買幾張啊?”

夏雲舟看了一圈,“買三張。”

“你留着看家。”

田恬一臉震驚,“為什麽是我,我也要去!”

“出門在外,這次情況有些嚴峻,你一個女孩子不大方便。”夏雲舟說道,他們三個男的,怎麽樣都能湊合,帶着田恬一個女孩兒總會有些不方便的時候。

“我也可以,有什麽不方便的,你這是性別歧視,我強烈要求男女平等。”田恬不甘心的抗議道。

夏雲舟盯着她不說話,田恬立馬就慫了,“好嘛。”

機票定好後,夏雲舟才想起池敬淵和他們不一樣,他不是單身漢,“那個,抱歉,一世情急沒有想起來,你和弟妹說一聲吧,要不我和她說吧。”

池敬淵被他一句“弟妹”給刺激得不輕,“不用了,我和他說。”

“那我先回去一趟。”池敬淵問了一下田恬,訂的是今天下午的飛機,時間有點趕。

“去吧。”夏雲舟也趕着先回一趟自己家裏收拾東西,一邊聯系南方那邊的人。

柳明珠見到池敬淵剛走沒多久又回來了,有些驚訝,“怎麽回來了?”

“有點事和二叔說。”池敬淵問道:“二叔在嗎?”

“在的,我去給你叫。”柳明珠話音剛落,就從原地消失了。

池敬淵随手裝了兩件衣服,一轉身就看見戚意棠出現在他房間裏。

戚意棠看了一眼他的旅行袋,“要出門?”

“嗯,南方那邊特案處前去調查的人失蹤了,我們這邊過去支援,今天下午就要走。”他說完後,停下手裏的動作,黝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注視着戚意棠,“我可以去嗎?”

他的眼睛黑沉如墨雲,下面掩藏着一簇烈火,戚意棠能夠看見他的眼底有一把火在燃燒。

戚意棠擡手摸了摸他的臉,溫熱的皮膚,和他不同,那是生命正在燃燒的證明。

“你想去嗎?”

池敬淵沒有絲毫猶豫的說:“我想去。”

“那就去吧。”戚意棠目光溫柔的注視着他。

池敬淵沒有想到會這麽簡單,戚意棠居然會這麽輕易就答應讓他遠走。

但又好像是預料之中的事情,戚意棠從沒有限制過他去做什麽,一直給了自己限制和枷鎖的人,是他自己。

“謝謝您,二叔。”池敬淵鄭重的說道。

戚意棠揉了揉他的黑發,“去吧。”

池敬淵簡單的收拾好行李,正要出門,卻看見戚意棠身後跟了一大串鬼,這是給他送行?

“送到門口就好,我自己打車過去。”池敬淵說道。

柳明珠捂住嘴,笑道:“我們不是送你呀。”

池敬淵:“?”

“我們也要去Y市。”柳明珠忍俊不禁,解釋道。

于是,池敬淵帶着五只鬼上了飛機,希望他們不會影響的飛機飛行。

夏雲舟一上飛機就注意到了戚意棠,他和吳迪同時瞪大了眼睛,戚意棠卻對他們豎起一根食指。

兩人趕忙捂住嘴,連連點頭,然後把自己裝成瞎子。

“卧槽呀,他怎麽會在這裏?飛機不會失事吧?”吳迪抓着夏雲舟的衣服,一臉崩潰。

夏雲舟也很想知道這位大佬為什麽會在這裏,還有大佬身邊跟着的那四只厲鬼又是什麽啊?真的不會把飛機搞失事嗎?

吳迪忽然鬼鬼祟祟的湊過來和他咬耳朵,“那他們豈不是逃了五張票,有點羨慕。”

夏雲舟:“……”

他真的有點佩服吳迪的腦回路。

不過讓他們更震驚的事情是,他們倆看見池敬淵上了個廁所回來,然後走到大佬身邊,坐下了,坐下了,坐下了!

吳迪差點再次化身尖叫雞,他捧着自己的臉頰,做出和愛德華蒙克的《吶喊》同樣的動作。

“我們要不要提醒一下池敬淵?”

夏雲舟也在思考這個問題,或者他犧牲一下,過去和池敬淵換一個位置?好歹他是特案處的組長,經過上次的事情,和這位大佬也勉強算是有點交情。

正在他打算起身的時候,他們倆忽然看見眼睛差點脫窗的一幕,池敬淵居然扭頭和大佬說起了話。

“他他他他……他不是不愛說話嗎?”吳迪感覺自己的心髒有點經受不起負荷。

夏雲舟吞了一口唾沫,“我我我……我看大佬看起來挺樂意和他說話的。”

“對對對對……不是經常有那種微服私訪和不知情的路人聊了起來,最後還會幫路人一把的劇情嗎。”吳迪十分感謝自己從小就被媽媽奶奶培養出愛看電視連續劇的愛好。

飛機飛了有多久,夏雲舟和吳迪的心就懸了有多久,就害怕池敬淵一個不注意就把大佬惹怒了,到時候遭殃的可是他們整個飛機的人。

還好還好,大佬對池敬淵非常和氣。

“難道,大佬是看臉的?”吳迪對此表示非常不解。

夏雲舟睨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說我長得醜?”

“不敢不敢,隊長您玉樹臨風,英俊潇灑,怎麽會醜呢,我是說我自己呢。”

夏雲舟擡起下巴,“嗯,算你有點自知之明。”

夏雲舟和吳迪還在想下了飛機怎麽辦,要不要去和大佬打個招呼,結果一轉頭,哪兒還有什麽大佬。

池敬淵茫然的看着他們倆,伸長脖子似乎在找誰。

“怎麽了?”

“沒事,沒事。”夏雲舟和吳迪想了想,為了池敬淵的小心髒好,還是別告訴他,剛才他被大佬垂青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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